「真是。」孟君淮仔細看看,兄弟倆以前的身量都差不多,但現下阿祚不止比阿佑高了那麽小一寸,看着也跟壯實了。
他就打趣阿祚:「你這是在宮裏吃得不錯啊?是不是自己胡鬧要膳房給你加菜來着?」
在宮裏,這個年紀的孩子每頓幾個菜、幾葷幾素、允許吃幾碗飯都是有規矩的,主要是怕孩子挑食。府裏反倒随意些,他們跟着正院用膳旁邊也沒個嬷嬷盯着,愛吃哪個多吃幾口都随意,晚上宵夜愛多吃點也随意。
結果在宮裏被規矩束了幾個月的阿祚反倒長得比阿佑高比阿佑壯了?這明顯不對啊!
阿祚爬到他腿上歪坐着,很認真地跟他解釋:「我從來沒讓人加過菜!是大哥哥身體不好,要吃很多進補的東西,有時候我想吃……他就問問禦醫行不行,然後叫人給我也上一份!」
嚯——
這一聽就是大補啊?
孟君淮颠颠他的分量,覺得真的重了好多。
然後,陸續聽說阿祚回來了的孩子們都找了過來,大家都可高興啦!
阿祚積攢了好幾個月的宮中趣事跟他們說,從皇伯伯跟大哥哥到各府世子間的事情應有盡有,聽得一群孩子兩眼放光,剛兩歲多的明婧聽完後索性跑到了玉引面前,皺着眉頭告訴她:「我要找奶奶玩!」
「好,過年帶你去找奶奶玩。」玉引應下來,又聽見不遠處換了個話題。
阿佑帶着幾分羨慕問哥哥:「父王母妃說你從宮裏回來就給你派侍衛……你現在是不是要有自己的侍衛啦?」
話題一繞到這上面阿祚就興奮,立刻将目光投向玉引,玉引哪能食言?立即點頭:「是,這就讓你父王挑給你。」
然後周圍一片:「我也要!我也要!」喊得她耳朵疼。
玉引求助地看向孟君淮,孟君淮抿着茶一哂:「等等吧。」
一群孩子一片嘆氣。
事後她問孟君淮這樣是不是不太好?畢竟都是自家孩子,這麽一弄會不會讓他們生出嫌隙?
孟君淮答說:「阿祚是世子,将來得到的必然會比其他孩子多,他們要慢慢适應。再說這回阿祚是因為幫我們辦事情被送進宮,我們若答應給他,回來卻每個孩子都照樣給了,他肯定覺得委屈。」
這麽想倒也是。
玉引就沒再多說什麽,然後,就換孟君淮為難了……
他們原本是覺得立儲的事一時難平,阿祚這一進宮,可能少說也要三五年才能回來。那到時候他十歲上下,王府的侍衛往年輕的裏挑,可能能找到十五六的。半大孩子跟着孩子,還比較容易處到一起去。
——這當然不是想讓他們玩得開心,而是想憑着這份兒時結下的情誼,讓阿祚養起幾個心腹,日後有人鞍前馬後的效忠,總歸是一份助力。
結果他半年就回來了……再過幾天滿七歲……
孟君淮把侍衛統領找來,張口問他「咱府裏的侍衛有沒有十二三、十三四的?」
那統領差點在他面前把下巴砸地上。
統領呆滞了一會兒回說:「爺,這十二三的男孩……還沒長成啊?」
沒長成的孩子能幹什麽使?出了事能指望他們提刀護王府嗎?
「我是要給世子挑人。」孟君淮苦笑,「你去問問,若誰擅自收徒恰是這個年紀的,就提前編進來,跟着世子去,這罪過我也不追究了。」
他這麽一說,統領一頭的冷汗!
府中侍衛擅自收徒是不允許的。按道理來講,應該是每過幾年退下去一批,再挑年輕力壯的上來。但實際上大家約定俗成的規矩是自己在時帶幾個徒弟,自己退下去時跟統領薦人上來增補,其中自然各有各的好處撈,京中各府基本都這麽辦。
這統領卻沒想到孟君淮知道這事,一時吓得不知道要不要謝個罪,臉色慘白地戳在書房裏。
孟君淮目光睃着他一笑:「你別怕,這些事我剛出宮建府時就知道。不過這師父頂徒弟也不是一頂一,是幾頂一,你記住了挑其中最好的出來,不許只看錢辦事便可。不然出了事,我把你全家活剮了扔出去喂狼。」
然後他又微笑着寬慰說:「你也不用太緊張,我一早就是這麽想的,只不過你不知道罷了。」
侍衛統領退出書房差點沒腿下一軟跪到路上!
——媽呀,萬一出了事王爺要把他全家活剮了喂狼!
——媽呀,他還一早就是這麽想的……
現下他有沒有光憑錢挑人完全不看本事?好像沒有,不過他得回去再查一遍!
為了錢丢命,那不值當的!
而後不過幾天,就到了蘭婧的生辰。這日的家宴是玉引一手操辦的,何側妃與喬氏在,京裏的幾家公子也都在。
晚膳後孩子們玩在一起,當長輩的自然就是看着。何氏跟喬氏在堂屋,玉引和孟君淮在房裏。房中兩扇窗都大開着,孟君淮端着盞暖茶在窗前看了一會兒後回過頭:「我記着我挑了個謝家的孩子,你沒叫他進來?」
「沒有。」玉引搖搖頭,一喟,「那孩子我見過,是挺好。不過蘭婧這性子……我不敢給她挑門楣太高的人家,怕她鎮不住。」
謝家确實素來忠心,因此簪纓數年不到。可反過來說,也正因為素來忠心、簪纓數年不倒,如今于謝家而言,命婦宗親都真是不稀罕了。
那麽,像和婧這樣的宗室女嫁進去,會覺得自己和謝晟門當戶對,凡事有一說一,誰也不會輕賤了誰。蘭婧可就不一樣了,玉引真怕她嫁進謝家之後還是處處覺得自己矮人一頭……那到時候過得不開心就是必然的。
所以對于蘭婧,玉引寧可找個把宗室當祖宗看的人家把她嫁過去,讓夫家哄着捧着好好待她一輩子。一來到時候她自己底氣足些,二來一旦真出了什麽大家不樂意見到的事,王府在地位上能壓制住她的夫家,事情也能好解決得多。
她可不想看到蘭婧嫁出去後還這麽提心吊膽、或者更提心吊膽,更不想看到她過不了幾年就把自己逼得郁郁而終——而這種事,在京城這樣權勢複雜、人與人間又地位懸殊的地方,還是很常見的。
孟君淮聽罷也任可她的想法,兄弟幾個跑進來喝水時,恰好聽見他說:「你也不比太擔心,若真有人欺負蘭婧,哪怕咱不在了,也還有阿祚護着她。」
「誰欺負二姐姐?!」阿祚立刻放下茶盞跑到他們面前,「誰欺負二姐姐?我現在就找他去!」
孟君淮噗地一笑,玉引趕緊解釋說沒有沒有,就是随口聊聊打個比方,并沒有誰真的欺負二姐姐。
又過了小兩刻,各府的公子告了退,蘭婧進了堂屋,玉引和孟君淮便也去了堂屋。
禮數過後,幾人各自坐回去,玉引問蘭婧:「蘭婧啊,那幾位公子,你覺得誰好?」
蘭婧略一怔,剛看向她,旁邊的另一個聲音有點局促不安地響起來:「終身大事,全聽殿下和王妃安排。」
玉引當即一眼橫過去:「側妃,我在問蘭婧的意思。」
如料看到何氏面色一白,匆忙地避開她的目光。玉引又一次溫聲問蘭婧:「來,你跟父王母妃說說,你自己覺得哪位公子好?我們聽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