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1 章

蘭婧便小心翼翼地将彈弓收了起來,小心得像是在收什麽價值連城的寶貝。玉引在旁看得有些想笑,不懂蘭婧這麽個文文靜靜的女孩子怎麽突然喜歡上了這種東西,又覺得她堂堂一個衣食無缺的翁主對這些小物件如此寶貝實在有趣。但轉念再想想,蘭婧今年十一歲,這種半大不小的年紀還有些玩心、對這些玩物在意也在情理之中,就沒過問。

待得馬車到了昌親王府面前,玉引搭着珊瑚的手先一步下了車,蘭婧則有她自己身邊的人上前攙扶。玉引回眸間恰見握着乳母的手要下馬車的蘭婧被裙擺一跘,索性身邊一個侍衛反應快,疾步上前托穩了她的肩頭。

「……多謝。」蘭婧驚魂未定,邊松氣邊向譚昱道謝。譚昱一笑,退到一旁,猛然察覺到玉引的目光,又硬生生将笑意抑住。

玉引倒不在意。她知道這些個新撥到孩子們身邊的侍衛也就十五六,孟君淮挑這個年紀的就是為了讓他們能跟孩子們親近些,那規矩便是可以松一些的。

「沒事的。」她走過去一牽蘭婧的手,向那侍衛道,「翁主近來出門多,多勞你們費心護着。你們比她年長,能帶她玩一玩也好,我和王爺也是希望你們主仆間能相處和睦的。」

譚昱心下松氣,抱拳應了聲「是」。玉引沒再多說別的,拉着蘭婧的手往昌親王府裏去。

蘭婧邊走邊小聲地問她:「母妃,您知道我近來常出門啊?」

「自然知道。」玉引笑睃了她一眼,「母妃管着後宅,你還有事想瞞母妃?」

蘭婧噎了一下,搖頭道「沒有」,又說:「那您不覺得這樣不好嗎?」

「這有什麽不好的?」玉引一哂,「你啊,性子比你的兄弟姐妹都悶一些,我跟你父王本就都想你常出去走走,想讓你過得開心點。」

這樣嗎……

蘭婧低着頭沒說話,玉引蹙了蹙眉:「怎麽,是你喬母妃說你了?」

「沒有。」蘭婧搖搖頭,「喬母妃也想我多出門看看,不過我母妃不肯。她從前一直說女孩子要乖乖的,不能跟哥哥弟弟他們學,不然父王會不喜歡的。」

玉引銜着笑,未顯什麽不快,只說:「別瞎想,你瞧你大姐姐是不是常出門走動?明婧現下也就是年紀小,過幾年肯定也要喜歡出去玩的。」

「可是……」蘭婧扁了扁嘴,聲音更輕了些,「母妃說我跟她們不一樣,她們是您正院的……」

何側妃!

玉引一瞬間的郁結于心。要不是何側妃三年前就搬了出去,她這會兒肯定又想把何側妃叫過來訓一頓了。

不過這回讓她意外的是,蘭婧并沒有見她臉色不好就不敢說話,而是挽着她的胳膊,帶着那麽一點好似撒嬌的口吻跟她說:「母妃您別生氣,我知道我母妃有些話錯了,我不聽就是了!」

「對,這種話絕不能聽!」玉引趕忙幹脆地肯定她的想法,「母妃早跟你說過,你跟你兄弟姐妹們都一樣,沒有什麽他們能做卻獨你不能的事!」

蘭婧笑吟吟地點頭應下說知道,心裏突然覺得嫡母妃特別好!

可是她認真想想……嫡母妃之前好像也是這麽好的,這些道理她原來就都聽過,但不知道為什麽她還是會害怕。

或許是近來出去玩得多了,所以自己變得「野」了點兒?

蘭婧邊是這麽想,邊是下意識地扭頭往府門外看了眼。幾丈外的譚昱好像注意到她的目光,朝她擺了擺手,引得她又一笑。

這趟「賠罪」如料很順利,昌親王妃祝氏跟玉引打從成了妯娌開始就相處不錯,聽說這事後壓根就沒生氣。見玉引帶着蘭婧專程過來,一見面她就立刻表示這根本就不算個事兒,堂姐弟打鬧間傷了都沒什麽大不了,何況蘭婧是不小心的?

昌親王府的世子自己也露了面,揉着還有點青的額頭也笑說不要緊。然後玉引與祝氏閑話了會兒家常,蘭婧則跟昌親王府的幾位翁主一道玩去了。

各樣奇聞趣事說了一通,不知不覺就到了晌午。玉引本也沒打算留下用膳,便直接和祝氏提了孟君淮囑咐的事:「王爺說讓昌親王殿下得空時到府裏一趟,道有事要商量。我覺着應該是政事,你盡快知會一聲吧。」

祝氏也是個分得清輕重的,一聽這話就說:「我們爺近來一直閑着,嫂嫂等等,我這就叫人去前頭告訴他。」

事情就這麽禀了過去,昌親王聽說後沒什麽猶豫,當即就叫人備了馬,說這樣能抓緊去見六哥,還能順便護送玉引回府。他們便一同往逸親王府去,玉引回到府中自然回正院去歇着,昌親王獨自去了孟君淮的書房。

沒過兩刻,玉引便聽前宅有人來小心翼翼地禀話說:「王爺好像在前頭跟昌親王殿下争起來了……」

「怎麽個‘争起來了’?」玉引聽出底下人是想請她去勸架的意思,仍是多問了兩句。

「具體不知道,就是聽見昌親王殿下說要走,咱們王爺不讓。兄弟二人在書房門口争了起來,撞得門板咣咣的……楊公公怕打起來!」

玉引:「……」

她斟酌了一下,覺得都是這麽大的人了,又都有實實在在的爵位擱着,理應不會随意動手。

要真是到了「打起來了」的份兒上……應該是真氣不過?那想發個火就發吧!

她便心平氣和地擺擺手讓那宦官退下,那宦官見王妃不打算管,臉色都白了:「王妃……您不去勸勸?」

「不去,先由着他們談吧。」玉引道。

她心裏想着,我要勸也晚上再勸。

轉而兀自一滞——這話怎麽聽着那麽別扭?

哎呀……

前宅,昌親王氣得又一次拍上門板:「六哥您讓我出去,這事兒我不管!」

但孟君淮整個人都抵在門上:「不行,你坐下聽我說,六哥能害你嗎?」

「……」昌親王臉色都白了,見實在脫不得身,運着氣到側旁的椅子上坐下,一籲氣,「您說!」

「你當六哥讓你辦這差事是為了自己躲清閑?為了自己不得罪人?」孟君淮放開了門,踱到他面前,「我手底下上萬號錦衣衛,辦這差事累不着我!又是奉皇命辦差,我怕得罪什麽人?難道你覺得我怕得罪母後?」

昌親王瞥了他一眼,沒吭聲。

「現下的局勢,由不得你悶在府裏當閑散宗親!」孟君淮嘆着氣坐到與他一案之隔的椅子上,「七弟和十一弟借着掌管東西廠,早就向皇兄表了忠心。九弟已經跟着四哥混日子了,我幫不了他,十弟那個混蛋不用我多說吧?再往下幾個更年輕也不急這一時,你夾在中間卻必須看明白!」

近幾年的事讓孟君淮十分難受。不止是為皇長子,也是為他們這一衆兄弟越發疏遠的關系。

從前不是這樣的,而那個「從前」也并沒有離現在太久。他便很想在這情分上使使勁,實在不想看到兄弟間只剩懷疑與仇恨的那一天。

但很可惜,他拉不了所有的人。混蛋老十不多說,四哥現下也沒救了,跟着四哥的九弟同樣沒指望……他不僅幫不了他們,還得壯士斷腕似的把他們割離出去。

昌親王沉默了半晌,面色也沉下去:「六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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