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潛行 13
◎追殺◎
傍晚時分，天空一片暗沉，下雨的前兆。
收到組織內部的懸賞令時，冬月正在回家的路上。她在路邊停下車子，打開手機信箱。
「黑麥威士忌，真實身份是FBI搜查官，清除叛徒者賞金……」
她已經無暇在意後面那一長串數字，目光緊緊落在“真實身份是FBI搜查官”這幾個字上。
FBI……居然是FBI。
她有一瞬間疑心自己是看錯了。但組織的懸賞令是不會打錯字的。
淅淅瀝瀝的聲響落在窗玻璃上。
她擡起頭，雨斜斜地從雲層灑落下來，朦胧了視野。
街道上的路燈亮了起來，毛茸茸的光暈被雨幕糊成一團一團的水彩，仿佛眼前被淚水濕潤了一般。
真是可笑。
FBI的卧底搜查官，同樣是站在正義立場的警察，同樣和罪惡在作鬥争，卻殺死了和自己同一陣線的戰友，這又算什麽呢？
冬月回憶着自己印象中的萊伊，能夠想起的只有和他為數不多的交集中，那冷峻懾人的眼神，和那句說她“不夠果敢”的批評。
她閉了閉眼。
過了片刻後，她重新拿起手機，給波本發了一條消息，讓他有空的時候給她回個電話。
她需要更多的情報。關于萊伊是怎麽暴露的，真實身份的具體信息，行蹤下落之類的。雖然波本正在執行朗姆派給他的秘密任務，人在海外，消息難免會滞後一步，但他在組織內部待了很多年，是高層幹部，信息渠道比她更多。再加上他對萊伊的厭惡态度……想必打聽情報的積極性不比她低。
發完消息後，冬月看到了電話簿上宮野明美的號碼。
腦海裏不由浮現出一張略帶憂傷的面容。
那個時候之所以會獨自去酒吧喝悶酒，難道是已經知道了萊伊的身份嗎？
也不是沒有可能。不能小瞧任何一個聰明的女人在面對深愛的男人時的敏銳程度。只是……有時候她們會選擇欺騙自己罷了。
指尖遲疑了片刻後，轉而按下了熄屏。
…………
淩晨時分，波本的電話打來了。
不出意料，他的語氣聽起來是在壓抑怒火的，比平時更加陰陽怪氣。好像恨不得親自去追殺。
但因為暫時脫不開身，他便提供了情報給她。
萊伊的真名叫赤井秀一，之所以暴露身份，是因為策劃抓捕琴酒的行動失敗了。行動失敗與朗姆有關。
暴露後，萊伊自然遭到了組織的追殺，但組織派去的幾名殺手都沒能成功。不得已，組織才會在內部群發了懸賞令。
“……琴酒那裏有萊伊行蹤的情報。”
電話那頭傳來波本的聲音，帶着幾分遲疑，似乎是有些不想讓她參與進來的意思。
自從那次拷問之後，他不想讓她卷進任何危險的态度就已經很明顯了。
但他最後還是告訴了她。想必是真的很仇恨那位FBI搜查官，殺死對方的意願非常強烈。
冬月沒有深究琴酒為什麽會有情報，只是簡單地應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後就挂斷了電話。
她望向窗外。
夜色深重。風如同要把樹木摧折似地呼嘯着。
…………
月黑風高殺人夜。
港口附近的高處，有幾個身穿黑衣的人正安靜地觀察着碼頭。
視野裏是被夜色和雨幕籠罩的柏油路，以及各種集裝箱和運輸車。
望遠鏡調遠一點的話，可以看到停泊在碼頭的漁船，以及遠處無邊無際延伸的海岸線，另一邊的遠處則是街區，白天還算繁華，此刻有些冷清。
“真是糟糕的天氣。”
基安蒂望向夜幕中的碼頭，忍不住低聲抱怨了一句。
她是組織的狙擊手，十分熱衷于狙殺。清除叛徒這種活動自然是少不了參與的。只是夜晚加上雨天，還有障礙物的阻擋，讓狙擊變得比平時困難得多。
她身旁銀白長發的男人沒有搭理這句廢話的意思，他就像幽靈一般埋伏在這裏，呼吸平緩，心跳也十分平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雨水帶來的寒意讓夜晚變得格外難熬。
“我說，情報不會出錯吧？”
聽到質疑，琴酒終于開口應答了一句：“是FBI內部的情報，接應的地點就是在這裏。”
基安蒂吹了聲口哨：“原來FBI裏也有我們的人。”
琴酒嘴裏叼着煙，面容一半被路燈的光線照亮，一半掩藏在陰影裏。他緩緩擡起狙擊槍，眼睛從瞄準器間凝視着夜色中開過來的車輛，嘴角拉開冷酷的笑意。
“不會錯的，萊伊那家夥的身影——”
果然出現了。
他靜靜地望着車內的三個人走下來，瞄準其中戴針織帽的男人。
雖然距離隔得有些遠，但對琴酒來說，這個距離一槍爆頭依然不是問題。
這把槍下曾有無數亡魂，其中叛徒尤其多，因此他持槍的手非常穩，不會有任何遲疑和差錯。
然而下一刻——
戴針織帽的男人身上出現了一個不屬于他的紅點。而這個男人發現了紅點的存在，以比常人敏銳數倍的速度閃避開了他打出去的致命一槍。
是基安蒂打開了紅外瞄準。
琴酒轉過頭，冷冷地說道：“你再失誤，下一次我的槍就瞄準你的腦袋。”
但已經晚了，打草驚蛇，獵物已經發現了行蹤暴露的事實。
赤井秀一聞到了硝煙的味道。
就在前一刻，子彈從他的腦袋旁邊過去，打在了地面上。死神與他擦肩而過。
“朱蒂，卡邁爾，你們分散撤退。”
在如此危機之時，他的語氣依然沉穩，就像定心劑一樣安撫住了隊友的驚慌，“——記住，不要輕易相信來接應的人。”
話外之意讓兩人微微睜大眼睛。
但此時的境況并不适合解釋太多。說完這句叮囑，他就轉身潛入了夜色深處。
槍聲再度響起，卻也沒有了打中的機會。
琴酒意識到距離遠的壞處。雖然埋伏時足夠隐蔽，可以确保不被發現，但此刻黑夜與雨幕的阻撓也讓人辨不清獵物逃跑的方向。
與此同時，另一邊——
冬月完整地目睹了這一幕。
早在兩個小時之前，她就暗中跟着琴酒，提前趕到了這裏。她沒有狙擊槍，也不打算通過遠程狙擊的方式，而是把車開到一處集裝箱後面，關掉了引擎，待在狹窄的車內，靜靜地等待時機。
幸運的是，她的距離比琴酒更近，角度也更好，因此通過望遠鏡清楚地看到了赤井秀一逃跑的方向。
她驅車追了上去。
人自然是跑不過車子的。随着距離的拉近，她已經不需要望遠鏡，就能透過車子前方的擋風玻璃看到他的身影。
半夜的碼頭人煙稀少，因此車輛的引擎聲格外明顯。冬月看到他轉過方向，跑進了碼頭旁邊的街區。
她的追蹤被發現了。
這裏的街區寬度有些逼仄，岔道口也很多，車子開不進去。冬月只能拿起槍下了車。
道旁有路燈，但視野依舊昏暗。冷風卷着雨絲斜掠過臉頰，細碎的水滴彙聚成了綿密的雨幕。
她雙手端着槍，壓抑着呼吸，一步一步往前走。
手臂、腰部和後背的肌肉都繃緊着，眼睛觀察着四周的風吹草動，注意力集中到極致。
她天生聽覺就比常人更靈敏一些，所以當身後傳來輕微的響動時，她立刻就轉過身，猛地将槍口對準了聲響處。
面前的男人長相英俊，五官深刻，擁有敏銳的反應能力和矯健的身手。
——就是這樣一個擔着正義使命的、能力強大的FBI警官，殺死了她的戀人。
寂靜的雨夜。巷道中的兩個人相隔距離不到三米。
這一刻，空氣中的冰冷殺意幾乎凝滞。
【作者有話說】
赤井線開始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