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64 章 ? 6

64   殊途 6

◎黑夜與黎明◎

是夢。

夢中是過去的回憶。

夜晚的海邊。空寂無人的沙灘附近,只有她和波本兩個人。

氣溫有些低。他們放下車座,并肩躺在一起,看着從透明的天窗裏映進來的深藍夜空。

星辰稀疏的夜晚,滿月格外明亮,亮得她沒有絲毫睡意。耳邊是隐約的海浪聲。

她側過身,低聲提議道:“我們一起等日出吧?”

他彎長的眼睫輕動,問:“你喜歡看日出?”

“嗯,黎明的陽光,很美。”她說道。

聽到這樣的說法,他沒有附和,只是嘆息道:“可惜等一天過去後,日落之時,一切又會重歸于黑暗。”

“……”

見她沉默,他忽然輕聲笑了一下,側過身來與她面對面,近在咫尺的眼瞳倒映着她的臉。

“但是,再黑的夜晚,也會有美麗的月亮。”他頓了頓,含着笑意的低沉嗓音萦繞在她耳畔,“比起黎明的陽光,我更喜歡此刻的月光。”

她望着他的眼睛,傷感的同時又心神搖曳,靈魂似乎被夜晚溫柔的海風浸潤。

“冬月。”

他叫她的名字,語調如此輕緩,呼出的氣息将微涼的空氣捂暖。

時間仿佛凝滞,她看見瑩白的月光在眼前,照亮了他俊美又柔和的輪廓。

她恍惚間聽到一種安寧的氣息,将血與火的硝煙隔絕在外。留神分辨,才發現原來是彼此的呼吸,在耳邊起伏、糾纏、交融。

他的體溫很熱,讓她感到夜晚的寒意都被驅散。她任由他将臉埋在她懷中,淡金色的發絲柔軟地穿梭在她的指間。

在這一刻,她希望自己輕盈如飛羽,不必受這世間所有枷鎖的束縛,但下一秒,她又清醒地意識到,這只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蒙蒙亮之際,她從淺眠中睜開眼睛。

黎明已經來臨了。天空從深藍漸變過渡到湛藍,只剩下幾顆殘星在閃爍。

身側的他還在沉眠。她小心地坐起身,把外套給他蓋好,一個人望向了窗外。

東方的盡頭,太陽正在升起,橙紅的霞光将蔚藍的海水映紅。

比起月光,她還是更喜歡此刻的陽光,溫暖明媚,仿佛能淨化世間一切的冰冷與黑暗。可惜他還沒有醒來,不能和她一起欣賞。

…………

屋外的腳步聲和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傳入耳膜,蠶食着夢境,漸漸将意識從昏睡中拉回現實。

冬月緩緩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不是海邊的日出,也不是禁锢她的狹小房間,而是醫院病房的白色天花板和牆壁。

空氣裏充斥着消毒藥水的味道。

遲緩地轉過頭,看到床頭的鐘表顯示着陌生的日期和時間——她已經昏睡了整整一天。

身上各處的皮外傷都已經包紮完畢,右腿的骨折并不嚴重,也打好了石膏。

雖然身體依然尚未從病痛和疲憊中恢複,但她暫時不想再睡下去了。

病房裏只有她一個人,空氣寂靜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聲和窗外的雨聲。

吊瓶裏的液體還剩一半,她沒有按鈴叫護士,而是就這樣安靜地躺着,靜默地凝視着虛空,腦海中回放着昏迷前的記憶。

蔚藍的海面之上,她回眸望去,看到了橋對面的繁華都市,以及被陽光撕裂的烏雲。

近處爆//炸引起空氣的劇烈振動,熱浪如風暴席卷翻滾。毀滅的火光裹挾着濃煙燒紅了整片視野。海風卷起了星子般飄搖的細碎火花,從她面前和發梢間拂過。

眼前仿佛升起了幻象。

在無盡的血色和火海之中,他最後注視着她的雙眼,如此溫柔,卻又如此決絕。

不知過了多久,窗簾透出的天色變亮了一點。

…………

“……根據你提供的密碼,我們從波本的電腦裏整理出來不少有用的情報。”

冬月坐在醫院單人病房的床上,耳機裏傳來石田老師的話語。

——因為身體尚未康複,不能立即出院,她暫時還無法去波本的住處拿回自己被沒收走的物品。新手機、通話設備以及筆記本電腦都是毛利老師借着探病的名義送過來的。

眼前的屏幕上是加密傳輸過來的資料。包括一些成員的生平簡歷,以及組織讓波本收集的政府要員和企業家的隐私和把柄。

不過裏面有将近一半的部分,與她從前傳遞回公安的情報是重合的。

“他那天離開的時候,沒有帶走電腦,也沒有銷毀裏面的東西,因此我們才能獲得這些情報。不過——”

石田松彥頓了頓,語氣複雜,“這些都遠遠比不上他留在房間裏的那把槍重要。”

冬月心裏一跳。

她立刻便回想起那天波本用來試探她的那把空槍。

當時她便覺得有些奇怪,因為那并不是他的慣用槍。事實上,他後來挾持她離開時用的還是他的慣用槍,空槍被他留在了屋子裏。

日本是一個槍械使用規則嚴格的國家,能合法用槍的群體是少數。因此,根據槍的型號和上面留下的指紋,很容易就能确定使用者的身份。

病房裏除了自己之外并無他人,并且已經檢查過沒有竊聽設備,盡管如此,冬月還是仔細傾聽動靜,注意了一下四周,确認連走廊裏也無人之後,才開口沉聲問道:“那把槍的主人,是誰?”

“黑田兵衛。”

耳機裏傳來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熟悉是因為她曾經在公安部任職過,對這個屬于高層領導的名字如雷貫耳。

陌生是因為這個人并不是她的上司,從前在工作上也不曾有過交集。

而此時此刻聽到這個名字意味着什麽,冬月再清楚不過了。

——她不惜一切代價潛入組織想要抓住的那個黑方內鬼,終于找到了。

無數個失眠的夜晚,她殚精竭慮。無數次想靠近真相,卻無從下手或失敗而歸。

在這一時半刻裏,她并無震驚或激動之類的情緒,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屏幕。

或許是因為長久以來追逐困難、受挫多次也不曾達到的目标,突然便被人輕松地送到手中,一時竟有些不真實感。

但很快,她便清醒了過來。

“光靠一把槍,很難給那個人定罪吧?”她聽到自己冰冷的聲音,“而且我們也無法保證他手下的人全都清白無辜,連根拔起還需要一個周全的計劃……”

商量完計劃之後,挂斷通話,冬月熟練地清除了手機和電腦裏的記錄。

在按下電腦屏幕的那一刻,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或者說,她其實早就意識到了,只是克制着自己不去想罷了。她在心裏告訴自己,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但此時此刻,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要說是因為走得太倉促,沒來得及處理,恐怕是說不過去的。以波本的性格和能力,他完全可以一槍打碎電腦,那把空槍也能随身帶走。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是故意放任的。

冬月拄着拐杖走到病房的陽臺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

外面吹進來的風夾雜着冰涼的細雨,拂動着她的衣襟和發梢。

雨滴打在臉上,混合着眼淚,順着面頰滑落到唇邊,分不清是何種味道。

那個不懂放棄的偏執男人,想要拉着她一起沉淪,強求她放棄信仰,選擇和他在一起。

可其實到最後,他理解她了,也決定成全她的正義,于是留下了一份如此貴重的“禮物”。他根本就不想管組織了,只想帶她走而已。

原以為她已經不愛他了,但此時此刻想起他,她發現自己依然會回味他的笑容和曾經說過的話語。

她想起了曾經不小心看到的他手機上的日程安排。他有很多想帶她去做的事,比如去哪裏旅行,去哪家店約會。每年她的生日都是重要的“任務”,一直到十年以後。只是那個生日,并不是她真實的生日。

他不知道她的真名,不知道她真正的生日,甚至沒有得到過一句她完全出自真情實感的告白。

這樣看來,他們之間什麽都有,卻又似乎什麽都沒有。三年的共處,刻骨的愛恨,留在她遞交上去的情報裏的內容,卻只有寥寥幾句話而已。

窗外陰雨綿綿,烏雲朦胧了天空與地表的界限,模糊了時間的流逝,也掩蓋了那些不能言說、也注定無法被這個世間容下的感情和真相。

而當這場短暫的雨漸漸停歇之後,烏雲散去,天空轉晴,一切都會被陽光蒸發。

他是她的人生中如同彩虹一樣虛幻、短暫而濃墨重彩的一筆。以致于綻放完餘晖就消失在了波瀾壯闊的海平面上,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作者有話說】

前面紅黑對決篇8,也就是第51章裏埋過伏筆的,波本從公安內鬼身上繳械了一把槍。

波本不是不恨組織的,原本可能是想要用這把槍做點壞事,比如殺赤井秀一之類的,把局面攪亂,但計劃趕不上變化,他最後選擇将這把槍送給了紅方,也算是為Hiro報仇了。

當你以為他可以被感化時,他給了你致命一擊。

當你以為他已經無藥可救時,他偏偏又給你留下了這樣的禮物。

其實他想要的,不過是你而已。

然後,內鬼之所以設定成黑田兵衛,是因為這文裏沒有赤井務武這個角色。

原作朗姆篇沒畫完,還沒有實錘,但其實基本上已經可以推斷黑田兵衛就是赤井務武了。根據我和我基友的猜測,原本的黑田兵衛也許就是個黑方,只是因為一次事故赤井務武頂替了黑田兵衛。

這文裏既然沒有赤井務武,那麽黑田兵衛就還原黑方設定好了。

當然,如果原作打了我的臉,就當是我在瞎編吧。(喂)

內鬼其實前面也有伏筆的。第一次是潛行篇第8章,特地安排了去長野縣做任務,庫拉索被高明哥抓了之後又被內鬼放跑了,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

第二次是第51章,紅黑對決8裏面,波本把內鬼給繳械了,裏面描寫了一句外貌。

下一章就進入結尾決戰篇了。

感情線收個尾,已經徹底虐完了,只剩糖了。

然後劇情的進展會比較快,決戰篇幅不會很長,紅方會一起合作把組織消滅掉,給Hiro和明美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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