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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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就是他!就是他昨天把哥幾個給打得鼻青臉腫!”你身邊的黃毛小弟指着籃球場上的那道身影憤憤不平地罵着,“這空場子明明一直都是咱哥幾個用着的,那小子非得說什麽先來後到!老三氣不過,就跟他動手了,結果我們都沒打過他……”
聽到這話,你輕嗤了一聲。
一方面是對自家小弟們的嫌棄,另一方面則是你表示對此事感到十分不屑。
擡眸看向籃球場上的那人,你直接高喊了一聲:“喂!”
那人玩球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
但是依然沒有轉身。
“昨天就是你小子搶占了我們的地盤,還欺負我小弟?”
“你知不知道這場子是供你爺爺我專用的?”
罵起人來的你絲毫不客氣,畢竟你是這一帶出了名的小混混霸王。
可是場上背對着你們的那人不僅對你的喊話不理不睬,反倒還自顧自地繼續玩着手裏的籃球。
高傲的他連一個正眼都不丢給你。
“你他媽是聾子還是啞巴啊?”
耐心不好的你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撸起袖子,拎起拳頭就開始幹架。
丢人的是,你這個當大哥的,原本想要給小弟們出頭,結果也沒能打贏那小子。
反而還讨得一身的淤青。
這也就是你和阿晟的第一次見面。
雖然過程不太友好,但你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
自從你第一次單挑幹架輸給了阿晟後,你就下定決心要好好練習球技。
因為你知道自己在打架上占不到優勢,那你就只有從籃球上讓他輸得心服口服。
你放出狠話:
單人比籃球,誰贏了,這籃球場就歸誰。
然而,你打籃球也沒能贏過他。
說出去還真是丢人丢大發了。
你這出了名的小混混霸王,卻樣樣都被這個新來的家夥給壓了一頭。
那天,天空晴朗。
無風,也無雲。
天氣非常美麗。
再适合打籃球不過了。
然而,你的心情卻非常不美麗。
你從牙縫裏擠出了四個字:“願賭服輸。”
正當你準備領着小弟們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的時候,他卻難得開了金口:“接着。”
你下意識地就伸出手去接住了。
低頭一看,他給你丢了一瓶汽水。
青檸味的。
你疑惑地看向他,他卻沖你爽朗地笑了笑:
“阿晟。”
“我的名字。”
“一個人打球也挺無聊的,加我一個,如何?”
從那以後,你就把阿晟當成自己最鐵的哥們對待。
阿晟融入你們也很快,沒過多久你們就打成了一片。
再加上他球技過人,打架還特牛,你和你的小弟們更是對他崇拜不已。
只是,唯一讓你感到不解的,是阿晟他雖然擅長打架,但卻從來不參與你們跟別的小混混群體之間的幹架。
為此,你跟他還吵過好幾次。
剛開始,阿晟還耐心地勸過你,別動不動就動手打人。
你非常不理解地質問他為什麽,難道被別人欺負到頭上就不還手嗎?
再說了,你跟阿晟他不就是因為幹架才認識的嗎?
對此,阿晟的解釋是,他從不輕易動手和別人打架。
他表示,自己會打架,只是為了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僅此而已。
他說他只會為了自保而出手。
“那我呢?”你撇着嘴問他,“如果以後有一天,你的好兄弟我,遇到了危險,需要你不得不出手的時候呢?”
他卻很認真地回答道:
“不會有那一天的。”
“你過得比我幸福。”
“我也希望,你能一直幸福。”
其實,阿晟他本人最痛恨的,就是暴力。
這也是你第一次知道,阿晟的童年并不幸福。
他遭受過家庭暴力的嚴重影響,那曾是令他無比絕望的一段黑暗時期。
好在,他和自己的母親相依為命,靠着頑強的意志力,終于攜手将他的惡魔父親送進了監獄。
“法律會制裁那個惡魔的。”
阿晟的話,你一直都沒忘記。
“如果人人都以暴制暴,那我們跟關在籠子裏的惡魔又有什麽區別?”
本來,事情到這裏就應該結束了。
阿晟和他的母親重獲新生,重新開始他們新的美好生活。
而你們,也還是會一起經常約球的那對好兄弟。
但是,意外和明天,你永遠都不知道哪一個會先到。
你清楚記得,發生意外的那天,依然是晴朗無風的一天。
天氣非常适合打球。
你剛剛和阿晟大汗淋漓地打完了一場友誼賽。
正當你倆有說有笑地喝着青檸味的汽水時,一大群痞裏痞氣的小混混就闖進了籃球場裏。
“聽說你是這裏的小霸王?”領頭的那小混混頭頂編着誇張的髒辮,嘴裏還叼着一根煙,“這地盤,老子看上了。老規矩,幹一架先。”
而接受過阿晟的諄諄教誨後的你,早已不再是當初的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了。
你輕飄飄地看了那小混混一眼,表示自己早就遣散了小弟,已經“改邪歸正”了。
況且,能打球的地方多了去了,這籃球場,讓給他們便是。
阿晟當然也是這麽想的。
他甚至還向你投來了欣慰的目光。
然而那髒辮頭的小混混卻偏偏要找你們的茬,領着他的一大群小弟就把你倆的路給堵得水洩不通。
頗有一副不幹個你死我活就絕不讓你倆走的架勢。
你毫不客氣地就拿出手機報了警。
并且表示自己早就不屑于玩這些幼稚的過家家游戲了。
也不知道是你的哪一句話刺激到了那個髒辮頭小混混,或許他本來就是閑得沒事做、存心想找麻煩,拎起拳頭就給了你的腹部重重一拳。
“少說些屁話!老子今天就是心情不好,只想找個人肉沙包練練手!”
你好久都沒打過架了,手腳難免生疏。
這一拳直接打得你眼冒金星。
髒辮頭拿出嘴裏的煙,對着你啐了一口:“叫聲爸爸來聽聽,老子今天就放過你啊,小——霸——王——哈哈哈哈!”
你捂着腹部,緩緩地擡起眼看他。
神情裏裝着滿滿的嘲諷:“幼稚。”
“老子最看不慣的就是你那種眼神!”被刺激到的髒辮頭打了個手勢,“兄弟們,給老子打!往死裏打的那種!”
那群小混混下手真是絲毫不客氣。
“啧啧啧,就這?還小霸王?動手啊,怎麽,打架還用我教你?”
說着說着,對方又開始對你拳腳相加。
關鍵時刻,你身旁的阿晟還是動手了。
以前為了自保而練出的身手,現在為了幫你,他全都毫無保留地用上了。
你不得不承認,阿晟他确實很厲害,僅憑一己之力就打趴了對方一大群人。
髒辮頭惡狠狠地瞪着你們倆,雖然打架已處在下風,但仍然不忘放狠話:
“只要你們今天打不死老子,明天老子一定打死你們!”
“來,來,來往我這頭上打!”
“敢不敢?啊?敢不敢?”
“如果人人都以暴制暴,那我們跟關在籠子裏的惡魔又有什麽區別?”身旁的阿晟皺着眉朝地上呸了一聲,吐出一口血沫,“別以為年齡小,你們這些家夥就能逃脫法律的制裁。”
你看着對方一個一個眼裏燃起不服氣的火焰,又看了看他們一張張稚氣未脫的臉龐,心底嘆了口氣。
這完完全全就是以前的你啊。
唉,趕緊長大懂點事吧。
你一邊擦着嘴角的血漬,一邊忍着腹部的疼痛開口:“趁警察還沒到,你們趕緊……”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就迅速地擋在了你面前。
随後,就是一陣陣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卧槽!你們他媽的誰掏刀了?”
“啊啊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流血了流血了!好多血!”
“愣着幹什麽?跑啊!快跑!”
“……”
你的瞳孔極速收縮,滿目的鮮紅刺激着你的每一根神經。
你看着倒在地上的他,撕心裂肺地大喊:“阿晟!阿晟!!”
後面的事,你記不清了。
你只記得,那天的天氣很好,但籃球場的地上卻很冰冷。
有嘈雜的哭喊聲,有藍紅閃爍的警燈,有救護車嗚啦嗚啦的刺耳聲。
你還記得,空氣裏的血腥味很重,但卻夾着一絲淡淡的青檸味。
……
這天,天氣晴朗。
無風,也無雲。
你拎着袋子走在路上,迎面碰見一個老爺爺,他突然出聲叫住了你:
“嘿,小夥子,你是要去前面這個廢棄的籃球場嗎?”
待你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後,老爺爺卻一臉凝重地盯着你道:
“老頭子我勸你啊,最好別去。”
老爺爺的神情非常認真,緩緩向你道來:
“老頭子我啊,早晚都會在這裏散步。”
“路過的時候,經常會聽見那個廢棄的籃球場裏傳出打球的聲音。”
“起初啊,老頭子我覺着肯定是熱愛運動的人,還想着認識認識。”
“結果好幾次進去瞅一眼,裏邊啊,居然空無一人,就一個球在地上哐哐地彈。”
“肯定是那裏頭,不幹淨。”
聽完後的你笑了笑,只回了一句:
“他啊,比誰都幹淨。”
随即依然沒有半分猶豫,向着廢棄的籃球場大步走去。
你又回到了這個塵封在記憶裏的籃球場。
所幸,這麽多年過去了,它還在這裏。
只是,它開始漸漸被人遺忘了。
生鏽的籃架也落了厚厚的灰塵。
你直接席地而坐,對着空曠的籃球場開始自言自語:
“阿晟,你放心,阿姨那裏我一直有在照顧。”
“只是她,還是不肯原諒我。”
“也是,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你一邊苦笑,一邊喃喃自語了很多遍。
随後你熟練地從自己拎來的袋子裏拿出兩瓶汽水:
“阿晟,我又買了你最愛的青檸味汽水。”
在你放下兩瓶汽水的同時,你聽見了熟悉的“哐哐哐——”的聲音。
你看着不知從哪裏出現的一個籃球,在空無一人的地上不停地彈跳,釋然地笑了。
那個青檸味的少年,比誰都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