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今天發生太多事，感情起伏也大，上了床很快累起來。我想着童生是不是真的掉水裏了，溺水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死法，那麽黑，不能呼吸，很疼的，我想起小時候爺爺講山上水鬼拖人下水的故事，亂七八糟的念頭翻湧着，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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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秀節目的舞臺，女歌手畫着上個世紀港風的妝容，穿着藕粉色的小西裝短裙，在唱着什麽，柔美緩和的曲調；整個舞臺是暖粉色的，氛圍霧蒙蒙的，飄着雪花，男女演員們一對對推着自行車緩步着，歌曲聽不真切，但心裏很舒服，暖暖的滋潤着。畫面黑了，沒有亮起來，粗重的喘氣聲，壓抑的笑聲，還有電鋸刺啦狂暴的噪動聲。畫面灰暗着，能看清模糊的景象，屍體，無數的屍體重重疊疊着，上一個屍體的胯部抵着下個屍體的頭顱，這樣的屍體隊伍綿延着不知道有多遠。畫面轉成第一視角，電鋸劃拉着，從上方切割着，勻速着劃開屍體。大波浪黑卷發的女人，濃妝豔抹，紫色的裙子；禿頭的老人，瘦骨嶙峋，骨頭很幹柴，電鋸發出難聽的聲音；肥胖油膩的男人，像個裹着西裝的大火腿，肥油四濺着，正好給電鋸當潤滑。。。那麽多屍體，那麽多的血骨肉四散着，電鋸對準屍體的腹部，血紅色的血液和銀色的電鋸熠熠生輝着，油然而生着一股藝術感，非常美麗，開心舒暢的情緒，高尚得意的情緒，自我升華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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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醒了，不敢動，不敢回憶這個夢，那種癫狂的情緒折磨着我，我大氣不敢出，小口呼吸着平複心率，緩了半個小時多才敢看手機，四號淩晨四點，四并不是個好數字，它意味着死亡和消失。我打開燈不敢入睡，胡亂刷着手機，強迫自己不去想噩夢，疑神疑鬼起來，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我一直熬着等天亮，太陽一出來我就跑去餐廳，那裏總是有人，有人在我會安心一點。有個伯母在幫忙準備早飯，我跑過去問長輩們回來了沒有，童生有沒有找到。伯母說找到淩晨兩三點才回來，沒有找到人，山上大小水塘看了個遍，也沒有看見什麽人落水的痕跡，老二手下的保安也沒有找到人，真的是奇了怪了。我不解，說為什麽不報警，已經消失快一天一夜了。伯母聲音小了下來，老二昨晚回來開會，講白天搞慶典重要，不能把丢了個人的事講出去，他自己安排人再私下找。我腦子蒙了，這個時候二伯還在想着紀錄片，如果童生真出事了，那每一分鐘都是救命的啊。我還想再問，但伯母不願多說，給了一筐早點，讓我給爸媽送去。
我乒乒乓乓跑到爸媽房間，媽開了門說小聲點你爸剛睡着，進去後爸也醒了，我們三吃着早飯聊天。爸說昨晚淩晨山上黑的很，霧氣熏熏跟有鬼一樣，幸虧一大幫子人一起上山不然能給人活活吓死。我問童生怎麽辦，為什麽不報警。爸讓我別提這個事，說昨晚二伯臉色很不好，童生媽哭鬧着報警，二伯拍胸脯說有關系保證能找到人，希望大家不要聲張，私底下解決這個事情；二伯和童生爸媽單獨聊了一陣，應該給了什麽好處，他爸媽也就不出來露面了。我有點生氣說，紀錄片重要還是人重要，如果童生現在危險那怎麽辦，大姑就這一個孩子了，要是。。。媽按住我嘴，說這是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爸一晚上沒睡，臉色冷着說我們白天不能找人交給你二伯就行，便要休息。我出了房，聯想着昨晚的夢，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裏刺撓撓的不舒服。
我在自己房間呆不住，索性在景區裏逛起來，有意無意找着人，希望能看見童生。我想起紀念冊還沒有童生的照片，我想起二伯和長輩們平時對他的笑臉，那些笑容融化着扭曲起來，像油彩一樣模糊着，那些重視是真的，那些肯定是真的，那些贊賞是真的，那現在為什麽這麽冷落，這麽忽視，就這麽放棄報警，如果情況比所有人想得都糟糕，如果。我搖搖頭不敢再想，徒勞走着但不想停下來。
走着走着有人叫了我，回頭是什普。她開了個小鋪，粉白的小車，上面擺滿了毛絨玩偶，醜醜的應該是自制的，平常我可能想要拍一張買一個，但現在沒有什麽心情。她問我做噩夢了嗎沒睡好的樣子，我點頭問她有沒有看見一個十八九歲的男生，說着說着就停住了，這幾天游客這麽多、年輕男孩那麽多誰能記得，我楞着想起連照片都沒有找人都難。臉上突然軟乎乎的觸感，什普塞了個毛絨玩具給我，說送你啦，怎麽沒有和小帥哥一起。我想起來何先生，想着相機裏會不會不經意拍過童生的照片，說不定有他失蹤前的行蹤，便急匆匆謝了什普去找人。
監控記錄一類在總策劃那裏，她是斷然不會給我看的；童生爸媽有照片，但我不知道現在怎麽面對他們；長輩們都聽了二伯的話選擇沉默，有照片也不大可能給我；我現在只能希望何先生相機裏有照片，拿了照片好找人也好偷偷去報警，希望不大但總比沒有的好。找了一會，我看到何先生在一個攤位前，瞄準着在打氣球，我走近他打完了，和老板商量着拿了什麽塞進包裏。我上前說了來由，他沉默了一會，說希望不大把相機給了我，我倆翻看着，景色，人，人，景色，建築，美食，攤位，人，人，湖，橋，人，翻了半天，進度不到十分之一，何先生拿回相機說這不是個辦法，先去外面找片警描述一下外貌，多留意下也好。我點點頭兩個人便往大門走去，路上何先生把工作證塞給我，上面的确是“何貴仁”三個字，照片模糊着，上面的何先生比現在胖還戴着眼鏡，看起來是學生時期拍的，要是平時我肯定要調侃一番了，但現在的确沒有什麽閑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