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生活,可以好好睡一覺,所以這點苦還算值得熬下去。不過,他年紀大了,實在吃不消,他現在寧可在這裏站着,也走不動一毫了。
他說的時候,很怕剩下那個腳夫會反對,但顯然他們的體力都到了極限,年輕人沒有經驗,沒有呵斥他們,不像以前那些馬幫的幫頭,會逼着他們前進。
總之,現在情況還在他的控制之中,站在這裏,他緩緩感覺體力有所提升,這總比再前進一個晚上然後失足的好。年紀大了,寧可熬不能沖啊。意外永遠來的讓人不知所措,他這樣的年紀,反應不可能像以前那麽快了。
年輕人非常聽話,這讓他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他其實對這個年輕人有點好奇,就說是整個墨脫,一個人進雪山,而且是走這樣道路的人,基本上沒有,這應該都是第一次。這個年輕人,看年紀,看談吐,都不知道是什麽目的,實在讓人覺得神秘莫測。
“您像是給外國人做事的?”拉巴休息了片刻,幾個人擠在一起,他便問年輕人道,他需要說一些話,在這種疲倦下,如果堅持不住,人很可能會睡過去。
“外國人?”年輕人微微搖頭,“為什麽這麽問?”
“以前雇我們走這些路的,大部分都是外國人,都高高大大的,有金頭發的,有白頭發的,眼睛有些是藍的,還有些是綠的,像貓眼一樣。”
年輕人不說話,雪沫都沾在他的臉上,看不清楚表情,似乎是在聽,又似乎完全不想回答他。靜了半響,年輕人才說道:“也是走這一條路嗎?”
“走什麽路的人都有。”拉巴說道,“每條路都有不同的兇險,不過外國人找的腳夫多,什麽東西都想往裏運,給的錢也少,而這一條路在這個季節卻是少走的,否則,興許我們還能遇到一個兩個其他的人。不過這些路還都不是真正難走的,雪停了一切好辦,後面您要走的沒路的地方,才真正可怕。我說了,每走一裏,我都會勸你一句。”
年輕人沒有接話,每次一說到這裏,他就不說話了,拉巴心裏想着,進來的時間還不夠久,只要自己走得慢一些,總有一天他會退卻的。這裏的環境,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那你為什麽要來?”年輕人很久才問道。
拉巴沉默了一下,他想起了家裏的孩子,當時為什麽要答應那個喇嘛來這裏,他是懷着私心的,他并不想繼續走下去,只是如果這個年輕人不懂得回頭,那他也沒有辦法。他摸了摸手中的藏刀,要殺一個人太簡單了,簡單到連刀都用不着。“欠了錢。”他簡短地回答道。
這個非常小的動作,立即就被年輕人捕捉到了,但他并沒有太過在意。
“我們會有什麽危險?”年輕人并沒有接着問他,而是問了一個比較實用的問題。
“危險?在這裏不存在什麽東西危不危險的,我和您說吧,在雪山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的敵人,太陽、風、雪、講話的聲音、石頭,随便哪一樣發飙,你就死了。在這裏不存在危不危險,整個一切都是危險,還有雪裏的各種鬼,死在雪裏的人,如果找不到回去的路,就會一直在這裏徘徊。”
“鬼?”年輕人似乎聽到了一個很有趣的東西,“你們也忌諱這個嗎?”
“哪裏人不忌諱?”拉巴說道,“只要是活的東西都忌諱。”
“人比鬼可怕得多了,人心看不透。”年輕人說道,“活人還不如鬼呢。”說完他看了一眼拉巴的藏刀。
拉巴有點緊張,心說他是不是看透了什麽,遲疑間,藏刀已經被抽了過去,到了年輕人的手裏。
“您?”
年輕人把藏刀抛入了身下的懸崖裏,“沒有用的東西,還是早些扔掉,放在身上,太重了。”
拉巴看着藏刀迅速墜落,撞在石頭上彈飛出去,然後消失在雪地裏,意識到自己遇到了一個狠角色,轉頭看去,就看到年輕人也在看他,眼神中滿是淡然,似乎剛才的事情不是他幹的一樣。
也罷,在這裏,刀其實并沒有那麽重要,拉巴心想。而且,有刀的也不止一個人,在前路中,總有需要攙扶或者拉扯的時候,那個時候随時可以下手。
風漸漸小了,拉巴連上刀刮一般的風壓慢慢減輕之後,他感覺舒适了很多。接着,這個時候,他看到了前面的山路上,出現了一些他熟悉的東西。
那是另一隊腳夫,正在他們前面走着,距離很遠,在剛才的風雪中什麽都看不到,如今才有黑點顯露出來。
“奇怪了,今年冬天這條路這麽吃香?”他自言自語道,在這裏不能大聲叫喊,也不能對話,因為會引起雪崩。他只是靜靜地看着,發現這些腳夫一個都沒有動,沒有任何的動作,所有的黑點都保持着那個樣子。
“他們全部都死了。”拉巴看了半天,忽然說道,“那些是死人。”
那些一定都是死人,而且一定是凍死在了這裏,他們就像他們一樣,死死地靠在山壁上休息,最終全部凍死,被冰死死地黏在山壁上。
拉巴忽然感覺到一股寒意,他立即站了起來,對其他人說道:“風小了,我們還是繼續前進吧。去看看,前面這些屍體,都是哪些人。”
前景提要:2010年,吳邪從尼泊爾回國,他沒有想到,會在西藏的墨脫看到關于那個人的畫像.他詢問關于那幅畫像的詳細情況,借由臨蓽者陳雪寒及老喇嘛之口,才知道二十年前,那個人曾經在這裏有過一段不一般的經歷.茫茫雪山腹地,深埋了十年約定,而整個故事,從20世紀40年代,便深埋了伏筆.
望山跑死馬–拉雅山,跑死河馬.
前面的那些死人凍在岩壁上,看上去分外清晰.雖然距離他們只有幾十米.但在這樣的情況下,真正前進到那裏.也将是四五個小時之後了.
年輕人回頭望的時候,就意識到其實這裏根本就沒有路.他們行走的方式.就是在岩壁上攀爬.這裏層巒疊嶂.溝壑衆多.前進不是沒法落腳.但會十分危險.他記得德仁大喇嘛臨走的時候和他說過.一座感覺爬上去必定會摔死的大山并不危險.真正危險的是,看着似乎有機會能爬過去的大山,那類山倒是會吞噬更多的生命.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任何退縮的想法.
拉巴到底年紀大了,靠在懸崖上休息了很長時間,才有心思去看那些凍僵的屍體.
數量太多了,拉巴看着那些屍體的姿态,就知道他們是怎麽死的一一所有屍體都緊緊背靠着山崖,就如他現在的動作.他們一定是被之前的大風困在了這裏.和他一樣,他們也想休整之後再走,結果溫度突然下降,在休息的時候,很多人都在心力交瘁的狀态下凍死了.
在寒冷的地方.死亡和睡眠有時候是等同的.很多時候.凍死一個人只需要幾秒鐘.
"東家,些人應該是從山裏面出來.在這裏休整時.氣溫突變又刮了大風.于是被凍死了.他們應該算好的.還有很多人.可能凍死後就摔到懸崖下面了.屍體被埋進雪裏.永遠不會被發現了."
"出來?"年輕人有點好奇."有人在雪山裏活動嗎?"
"并不是東家想的那個樣子,外國人經常進去.也不是算在裏面活動‘他們只是想知道,越過這些山口的路徑.從而穿過前面這片無人區.并不為了探索什麽."拉巴說道.他的語氣暗示着.那個地方真的是無人地帶.
年輕人聽了只是點頭,目光自然地看向了這群屍體來的方向.拉巴嘆了口氣.這個時候,在一邊休息的另一個腳夫,用藏語喊了幾句.年輕人沒聽懂.但是拉巴聽懂了.那是和他說:"都是陌生人."
拉巴轉頭去看那些屍體.風雪中,他并不能看得太清楚.但他掃了一圈也能看到凍死的人的發青面孔,他們确實不是什麽熟悉的面孔.
這不太可能.墨脫的腳夫,他們不認識全部.也能認識個九成.如果是這樣解故.裏面最起碼有-半是他們認識的人,但顯然那些面孔都太陌生了.
"不是墨脫的人."拉巴看年輕人看着他似乎想問,就說到.他沒有聽說這樣規格的陌生隊伍進出墨脫.那麽.這些人是從哪兒來的?難道是從其他地力進入了無人區,,出來的時候正好經過這裏?
拉巴心裏充滿了疑惑.因為就他所知,能通過這片無人區.從古裏今只有那幾條而已.那些路徑只有這裏的腳夫知道.并且是通過老人帶年輕人這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