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修）
“來了，來了！”
“快看！是仙人！仙人來了！”
人群中傳來驚呼，鹿青崖皺眉，剛想說些什麽便被打斷，手裏還強制塞進了一只小手，她下意識的捏了捏，便沒再說什麽。
兩個身着藍衫的外門弟子禦劍而來，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視線。
沖虛山其實并不是只有一座山頭，而是由大大小小七百座山峰環繞而成，凡境界達金丹者，皆可以向門派內需處申請擁有一座山頭，開山收徒。
往日裏這七百座山峰皆被結界籠罩，凡人只能看到層層環繞的雲霧，連沖虛山的臺階都難以一窺究竟。平日裏若想進出，需持身份令牌。
此刻結界暫時開放，氣勢恢宏的沖虛山才顯露出來。
在凡人的驚呼下，那兩名弟子緩緩禦劍懸停在半空中，聲音随着靈力傳遞到衆人的耳邊。
“歡迎諸位遠到而來，參加我沖虛山靈育大典。”
左邊的弟子或許是第一次搶到這種清閑的任務，不免有些激動，擴散聲音的靈力有些強，聽的刺耳。
鹿青崖皺眉，不動聲色附上靈力掩住了蕭天的耳朵。
察覺到蕭天擡頭看她，鹿青崖和他對視了一眼，就聽那小童甜甜的眯着眼說了一句：“謝謝仙女姐姐。”
“嗯，不客氣。”
【哼，油嘴滑舌。】
蕭天笑得更開心了。
左邊的弟子說完，右邊稍微穩重一些的弟子便接上，繼續道：“諸位只需沿着臺階一路往上，攀到頂時便有機會入我沖虛山。”
一人壯着膽子詢問：“敢問仙長，這臺階共有多少？日落之前可能爬完？”
右邊的弟子笑眯眯的回答道：“不多不少，正好三萬級。”
此話一出，底下衆人頓時驚呼出聲，霎時間這山門前便成了喧鬧的菜市場。
“三萬級，我這輩子都沒爬過這麽多臺階！”
“就是就是，三萬也太多了點。”
藍衣弟子靜靜等着底下的喧鬧結束，才朗聲道：“諸位不用擔心，此事講究緣分。若有仙緣，一步便可直達山頂。若無仙緣，便是爬到地老天荒這臺階也爬不完。”
話罷，兩人便不再多言，調轉劍身朝着來時的方向走了。
此時山前沒有上萬人也差不多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人，只是沒有一人敢率先邁上臺階。
鹿青崖放下手，牽住蕭天越過衆人往上邁去。
她剛穿來這修真界沒多久便被她師尊玉黎仙尊撿到了，還從未體驗過一步步爬這樓梯的感覺，也算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山門前的結界還在，越過結界的一瞬間二人具感受到了一種阻攔感，不過這種感覺在越過結界後很快便煙消雲散。
這層結界不光是為了篩選來人的年齡，更多是為了篩選根骨。根骨越好，便會被傳送到離山頂越近的地方，同樣也會經歷更難的心境考驗，反之亦然。
身為本書的男主，蕭天的根骨自然是這世間有史以來最好的，當下便被傳送到了離山頂不過百米遠的地方，鹿青崖緊随其後。
蕭天睜開眼，眼前的場景熟悉到陌生。
臨淵國平州，蕭府，他的家。
心境幻境最善于抓取人心底深處的恐懼，然後将其重現，放大，來看看你是否會忍不住殺意，沖上前去大殺四方。
蕭天活了兩輩子，兩輩子最恐懼的都是這裏，這裏的場景每一晚都會反複出現在他的夢裏，多少年過去了，他連這裏的一朵花，一根草該在哪個位置都記得清清楚楚。
只是自從離開這裏以後，他就再也沒回來過。
現在這幻境真真切切的将這些搬到他眼前，他不禁有些懷念，試探性的身手摸了摸蕭府前立着的石獅子。
“小天，怎麽站在外面，是在等娘嗎？”身後傳來一帶笑的聲音，蕭天一回頭，就見母親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臉上幹幹淨淨的沒有血跡，身後的侍女小翠還在偷偷吃笑。
“對！小天要和阿娘一起進去，這樣爹爹就不敢打小天了！”蕭天下意識的按照自己曾經的回複說道。
“小天是不是又在外面幹壞事了？”
【小天是不是又在外面幹壞事了？】
和記憶裏的分毫不差，蕭天低下頭沉沉的笑了。
再度觸摸到母親溫軟的手，即便知道這是假的，他也下意識的開心，循着記憶盡職盡責的扮演一個入了心境幻境的三歲稚兒。
被母親抱起，在她懷裏撒嬌，被父親說教沒大沒小，直到……那個身受重傷的人落入他家院子。
一切禍端的根源。
但蕭天笑盈盈站在原地，沒有沖上去阻止父親母親将這個人帶入府中，沒有阻止父親母親匆匆遣人去請郎中，卻帶回了一個走火入魔的修士，将他們一家屠殺殆盡。
他不僅笑着，還尋了個弄不髒自己的角落津津有味的冷眼旁觀。
周圍的血色漸濃，照的他眼睛愈發赤紅。
落日的餘晖斜斜映入院落，為這幅場景添上絕美的色調。水流聲滴答滴答的，用生命演奏最後一支哀歌。
終于，他動了。
幹淨潔白的皂靴行走間難免染上血漬，灑在白淨的鞋面上無端讓人覺得異常刺眼。
蕭天手動了動，像抓糖果一樣握緊了拳頭，走到那人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角。等那人看向他時，蕭天童趣的張開手，嘴裏還說道：“砰──”
那人便如煙花般綻放開，畫面絕美。
蕭天笑意更濃，對着虛空道：“滿意了嗎？”
下一刻，整個幻境分崩離析。
……
在幻境徹底崩塌的前一秒，蕭天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敢說出去，就把你烤了吃。”
心境是一個修士的軟肋，裏面往往藏着能擊潰一個修士最簡單的方法。因此窺探和編織幻境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只尋夢貘。
尋夢貘和沖虛山簽的死契，絕不會透漏半分，所以幻境的內容只有修士本人和尋夢貘知道，絕不會有第三人知曉。
鹿青崖百無聊賴的坐在臺階上，望着遠方的沖虛山，靜靜等待蕭天出來。
她的心境幻境過的極其順暢，不過是又經歷了一次她前世慢性死亡的過程，只是這一次她沒了那種怨天尤人的心态，反而看開了不少，心境也有微微的松動。
她托着下巴轉頭看了看，心道：也不知道這人什麽時候出來。
殿前的廣場上停着許多仙鶴，此刻有幾只正好奇的伸着脖子看鹿青崖。等鹿青崖發現它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其中幾只仙鶴已經撒丫子跑了過來。
這只仙鶴族群常年呆在沖虛山上，受靈氣日日熏養，絕大多數早已開了靈智，甚至還有煉氣的修為。她也算是這些仙鶴看着長大的，此時相遇雙方都很激動。
只是它們激動的是看到了小的鹿青崖。鹿青崖激動的是蕭天随時都有可能醒來。
鹿青崖忙揮手阻止它們過來，按照慣例，小說男主一向聰明絕頂，就算蕭天才三歲，但他畢竟也是個小龍傲天，萬一是個精的，看出來該如何是好。
不遠處的仙鶴愣在原地轉了轉腦袋，呆頭呆腦的一點也不像仙鶴，反而像是呆頭鵝。
“仙女姐姐，你和那些仙鶴認識嗎？”
背後突然傳出來蕭天的小奶音，吓得鹿青崖渾身一哆嗦，差點叫出聲來。
“沒！沒有……可能是他們太久沒看見生人了。”鹿青崖緊張的解釋，盡力維持自己的語調平穩。
“哦。”蕭天遺憾的應了一聲，随即又想到了什麽，激動道：“肯定是仙女姐姐太好看了，所以這些仙鶴才會都看呆了，我第一次見姐姐的時候就覺得姐姐像天上的仙女一樣好看。”
“……嗯，你說的對。”鹿青崖贊同的點點頭。沒有哪個人能拒絕別人真誠的贊美。
【這小屁孩倒是有眼光。】
“走吧，前面就到了。”
她說完便擡腿往上走，走了幾步才發現身後的蕭天沒跟上，轉頭一看他因為腿太短還在艱難的和臺階奮鬥，兩三步一個臺階。
鹿青崖扶額，哭笑不得的返回，怪她忘了這小孩兒才三歲，腿是正短的時候。
嫌他走的慢，鹿青崖幹脆上前将他提溜起來，揣在懷裏一并帶上去。
蕭天掙紮了一下，實在是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要女人抱有些丢臉，但他很快放下了心裏的介懷，安靜的呆在鹿青崖的懷裏看着她的下巴若有所思。
他的這位師尊，怎的和前世完全不同？
不過倒是比上一世有趣多了。
蕭天前世自爆後，本以為自己會灰飛煙滅，沒想到再睜眼時才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當初上山拜師學藝的時候。彼時他一心報仇，憑着滿腔的執念一路披襟斬棘拜入青崖仙尊門下。
想死沒死成，他正準備找個地方再死一次的時候，就聽見有人在心裏偷偷罵他。
一擡頭，發現還是老熟人。
鹿青崖一定不清楚，但凡是見過她本體長什麽樣子的，以後再見時都會一眼認出。
兩人皆是世間極其難得的天才，登完臺階只用了短短兩柱香的時間，此刻清正堂前除了輪值的弟子以外，只有他們兩個通過了試煉。
将蕭天放下，兩人又多等了一段時間，就見後面陸陸續續有人到來，衆人也像他們一樣靜立在此。
能在短時間內通過心境幻境的皆不是愚笨之人，或是修仙世家一早培養出的弟子，或是本就心智堅定，日後定有一番成就，此刻見鹿青崖和蕭天早早就在這裏等待，衆人不免都有些吃驚。
衆人內心活絡，想上前同二人交談。畢竟以後同在沖虛山修行，說不定還有機緣拜入同一位師尊手下，況且這二人到的時間比他們早，以後定然有大作為，此刻結交一番，也算混個臉熟。
人群中蠢蠢欲動，但無人敢第一個上前。
鹿青崖察覺出衆人的意圖卻沒有理會。
修到她這個境界的其實早就對外物不大感興趣了，于她而言，看好這個寄托她飛升之道的小龍傲天才是最重要的，
清正堂前的計時香徹底燃斷，試煉已然結束。
堂內緩緩走出來一名身穿素白道袍的人，笑意盈盈的對着衆人說道：“諸位皆是通過試煉之人，便随我一同進入清正堂，面見……面見……”
那人忽然看見了什麽，瞪大了眼結結巴巴的話都說不利索了，連站在那裏的樣子都變得有些局促，再不複最初的游刃有餘。
“諸位……諸位随我來。”
作者有話說：
今日捉蟲進度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