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0 章 肆

青鳥肆

莫揚塵分明是昨日出山,卻比了五月多的易藍棠好了幾倍。他帶着她去店鋪換了件鑲金邊的衣裳,随手隔空抛了件給甘源源。

對此,易藍棠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有人打點瑣碎不好嗎?”她扭頭看他,舉起裙擺的一角問:“你哪裏來的錢財?”

他腳步微不足道地一頓,又行的氣定神閑。

莫揚塵撐着油傘,聞言低眸誠懇地解釋:“不久前,道友顧已傳過來的。”

實則是顧己下山前死活塞進衣囊,一個勁地頭頭是道:“你用得着,仙體搖搖欲崩,說不定等會就需要買吃食了呢?”

顧己是他經年的好友,尚末成仙,老大不小的人了還一副青澀模樣。

他們一路走,聊起甘源源的反常行為,易藍棠接過仙人遞給她的梅果,默契地誰也沒有提青鳥與仙人的愛恨情仇。

小雨嗒嗒地敲打,流入朦胧。

易藍棠振振有詞:“她,對青鳥當真居心叵測,眼神淩厲。”她沉了臉色,“可啃果子的時候……”怪招人憐的。

“雙面格。”莫揚塵“嗯”了一聲,好像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今後,同圓圓遠一點。”

她古怪地從頭到腳打量他,揣着酸酸的梅果:“源源?那你叫我什麽?”

莫揚塵架着她目光,淡定道:“寧極。”

她的心思轟然散開。

“寧極”是什麽意思?它是丁香花的別稱,大概僅她聽得懂罷了。極端,是此詞的涵義,她不是壞的想,就是做夢美的。

他說:“甘圓圓怎麽樣另說,我們不過相識幾時,不要任意揣測。”莫揚塵把傘擡高幾寸,好看前方鋪滿碎石子的小路。

是她着急打标簽好壞了。

易藍棠贊同地點點頭,暫且放過甘源源,孤疑地問:“你怎知我喜丁香,并非海棠?”

他頓了頓,攔手提醒腳下,擡步上了青苔矮矮的臺階,陳列近來的蛛絲馬跡:“你的荷包翻果馬時我見過一面,繡了含苞欲放的丁香;還有提到海棠你懶散的反應。”

她驚了,驀地睜大鳳眼:“仙人啊,我尋果子你看什麽?”

莫揚塵默不作聲地咳嗽一聲,虛握口前遮了遮,從容不迫地說:“先前我暗中觀察甘圓圓的一舉一動,她坐得又近……”

是巧合。

她浮誇地“哦”了一聲,專注她的去向:“我們這是要去哪?”出村了才問,心大啊。

莫揚塵揚了揚脖頸探過頭,有問有答:“萬火村,那裏晚上有熱鬧的燈會。”

易藍棠撩過碎發別過耳後,學着他的樣子踮起腳尖試圖與他視線平行,應聲:“哦”

豈料村子沒望到,看見某人修長的後頸,衣領的鎖骨嶙峋後面有一處疤痕,像被熱水燙出來的,格外礙眼。

她躲過頭,耳尖通紅。

忽地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們一只是有翅膀的青鳥,一個是修為“頗差”還是有用的仙人,為什麽要徒步過去。

于是,她扔了果核掉落無人的空地,手肘頂了頂仙人結實的腰,問:“你為什麽不使個日行千裏把我們送過去?”

他不習慣肢體接觸,可傘很小沒地避,只好沒大沒小瞥一眼:“日行千裏耗費仙氣頗大,不行。”

易藍棠看出來他的別扭,幸災樂禍地笑道:“你啊修的又不是無情道,久來閉關,習慣就好。”

她眺望風雨裏的鳥兒,它蹿進雲端,想到了什麽,她說:“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丁香嗎?”

莫揚塵跟着她的視線,順從地配合道:“為什麽?”

易藍棠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突然間很想和她念叨:“因為姑姑啊,時常挨着窗棂折支丁香,精致地插在花瓷裏,呢喃道……”

他接口說:“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

她莫名興奮,搭着他的肩膀,連連道:“對對對。”她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

他們停滞不前,在雨裏四目相對。

莫揚塵沒理她不安分的手:“這是李商隐的一首詩,你知道它什麽意思嗎?”

“不懂。”

他的臉上寫了四個大大的字:“我就知道。”

他耐心地收集有用的信息,詢問:“你的姑父尚好?”

她低落,撤了手掌繼續走:“不在了。小時候不懂,偷了姑姑寫的信想要做詩裏的青鳥,“傳雲外信。”

莫揚塵不疾不徐地跟上,傘穩穩地罩住她。

易藍棠嘆息:“自是沒有送到的。我又連番折丁香送姑姑,久了覺得丁香淡雅的香味也挺好,就不喜海棠了。”

“那是你娘喜歡海棠?”

她很平靜:“也許。姑姑說她就是在漫天殇落的海棠林裏撿的我,易藍棠是這麽來的。”

“你以後,若遇到像姑姑那樣的,就幫她傳傳信,記得。”這是她姑姑極度悲傷說的話,她記着,記了近六十年。

果然,他聽過她說過最多的是姑姑,好像沒有爹娘疼愛,沒想到她是棄鳥,被青鳥族好心收留,她姑姑也是同情她。

雨勢愈大,易藍棠的心揪緊了。

她是一只鳥,雖說青鳥半仙半妖,但也是有毛絨絨的羽毛的,她聯想到渾身翎羽被翎雨水打濕就嫌惡,作嘔。

易藍棠旁若無人靠近撐傘的莫揚塵,手懸空勾在傘柄的下方,他被驚動,她沒敢看。

頭頂上的聲音清清淡淡:“怕水?”

她盲目地小雞啄米式點頭。

易藍棠真怕他惡作劇反着來,背着的手蠢蠢欲動想要搶傘,反正他有仙氣護體,豈能淋着半分,她逃出來玩什麽也沒學會,隐身術也不穩,睡着了不醒人事就玩失效。

她在心裏憎恨老天爺,燈會在晚上保不準會因為下雨取消,到時侯一片寂靜。

出乎意料地,她聽到他好笑地建議:“要不你變成小小一只的青鳥,我護你。”

她仰頭,他勾了勾嘴角,又恢複漠然,眼裏卻是溫情茫茫。

冷風呼呼地吹,涼意貫穿,易藍棠不可思議地覺地熱,着火了好像還能燎原。

她輕微地左右搖頭,心裏斬釘截鐵:“一定是他太燃了。”

莫揚塵看着她閉眼拒絕了,認為不可取,他理解,萬火村要到了,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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