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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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道上,晨曦。
淩雙反手鎖門,與對門抽煙的許媚子面面相觑,落針可聞。
白霧袅袅。
他緩慢地轉動眼珠,微微眯眼至上而下打量一番淩雙的裝扮,徐徐吐息沖半敞的門裏勾了勾手。
幾秒。
許某清楚了。
淩雙布格外衣套了件短款英文T恤,凸凹的線條立體又性感,搭配校服的黑裙子,幹脆又利落,白皙的長腿惹眼,純黑運動鞋。
主要的是,她單肩拉着一個容量不太的包,随手編了幾個小辨,不羁又潇灑,左手提了一打白鴨舌帽往上一搭。
對視,不帶半點慌張地揮揮手。
擡腳就走。
放放探出頭來,只瞥到女孩的背影,啃着面包意味深長地說:“哥,你勾引人呢,你這是犯罪。”他一言難盡地“啧”。
許某反手一劈:“哪能?”放放瞧着他朦朦胧胧的睡意末消的桃花眼,滿心不贊同,正要開口反駁,許某含糊地解解:
“人是宿宿的。”
放放習慣了這個稱呼,啊了一聲,明白了:”淩雙?”
“嗯。”
宿休白衣黑褲收拾出來,随手拎了個鮮紅的平果咬了一口,察覺視線示意他們有話說話:“怎麽了?說。”
滿臉起床氣。
許某困着呢,簡言意赅:“淩雙在對面。”
“不可能。昨晚我送又又回去的。”
他把蘋果核準确地投進垃圾桶。
放放很精神:“宿哥,淩姐好像有段日子沒回家了。”他一條條彙報,“出現在旅館……”
“雙休日穿校服。”許某補充說。
“對。前些日子,我在電話亭見過她,說到了蘭州……什麽的。”
放放其實也只看到了一點點,信息枯竭,求助地看向坐在沙發上的許媚子。
許媚子擡眼:“她背了個包,拿着手機,手機是新的。”他認真說,“宿休,你寫的兩封信和送的布娃娃都在。她可能……要走。”
走?走去哪?
蘭洲,不是她來的地方?
宿休被大量的沒有原因的描述弄得不明所以,一切都指向了一個方向。可她為什麽要走,他不安起來,當務之急是找到她。
才是證據。她沒走。
放放确切地說:“她像前途未蔔的過客,不久留,走的悄無聲息。”
他快走下了樓梯,拔打了淩雙的電話,“滴”響一聲淩依依接了。
“你在哪?”他停下腳步,到了前臺。
淩雙清理手機裏所有軟件,留下電話號碼,買了另一臺手機登陸帳號,打電話借店面老板的麻煩點,也跟以前一模一樣。
大清早的,前臺沒有人,登記本合好壓在招財貓底下,他忍不住捏了捏晃動的貓爪。
淩依依早起了,聽着廚房裏的聲響,挑選着被他大換血的衣櫥,比劃了一件泡泡袖,疑惑地說:“我在家啊。不是說今天玩桌游。”
宿休撐着桌面,抽出登記本以防萬一地翻了一會兒,想找出這幾天隔壁房的登記,整幢樓裏除了幾戶是固定的,其它的都是租方或者酒店性質的客房。
他懶洋洋地“嗯。”
對面,就是一間客房。
淩依依沒出息地被嗯得漫上緋紅,心花怒放,适應一周淩雙的生活,感覺十分良好,她想到昨晚的約定:“我們幾點出發呀?你要不要買東西?”
他聽着對面女孩的念叨,覺得她像轉性了。又聯想到窗邊的,幻覺似的一剎那的身影,她堅決地兩不相欠。
太不對了,她出現的地點與時間,緊湊的,就像有另一個她在旅游。
他覺得她說話有微妙的怪異。淩依依發覺了語調裏的活躍,稍制控制了不同尋常的喜,她拿捏着,小心地提議說:“你來接我?好不好?”
他指尖一頓,笑道:“好。”
一個“好”字,他說的勉強,淩依依卻自顧自地說去小店買什麽,掰手指頭一件件:“飲料,卡牌……咦?狼人殺怎麽樣?”
“嘀……”
淩依依低頭,電話已經挂了。
宿休在登記本上看到一個名字,它不是淩雙,是又又,刻意寫的又大又分隔遠,它的前面寫錯了,劃了一豎。
是錯的兩點水。淩?
姓淩的本來就少,淩家人在縣裏獨一份,縣裏人知根知底。他想到近日淩雙的異常,夜裏遇到的淩雙才讓他覺得正常。
淩雙無意間聊起的“妹妹”,坦白的車禍是淩依依的過錯,向他間接地說“對不起”,不吭聲不是罪過,僅僅是為了融入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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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邊。
宿休紅了眼,心尖卻平靜,只是顫抖的嗓音讓人産生懷疑,他像是在濤聲中釋然,僞裝放下壓了幾年的重石:“人沒了,我們不要較真了。”
淩雙裹着他的校服,吸着草木香,無視了他的強顏歡笑,沉默片刻,她輕輕說:“如果,你怪的人還活着呢?”
“什麽?”他沒聽清。
淩雙自已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線輕若浮游,像蛛絲将崩未崩,她摟緊沾染少年體溫的布料,想到了一個無關痛癢的細節:
“宿休,我與淩依依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掬身湊近他的眼神,鄭重地,
“你恨不恨。”
他怔愣了,和這雙近在咫尺的的眉眼對視,給出他的答案,徐徐吐息:
“她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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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淩又又。”
“是第一個,吃我蛋糕的女孩。”
宿休條件反射地往車站跑,風揚起他的衣角,留不住一絲溫柔,“又又”是他第一個打頭陣叫的,又不想別人叫的。
他早就懂了。
電話另一頭的,是她的雙胞胎姐妹淩依依,蒙蔽他人好似天衣無縫,阿姨不可能沒察覺,過兩天上學樓輕夢也會知道。
她想的太簡單了,世上也許有長得像,聲音像,擁有對方所有記憶的鏡像人,但人一定有她沒有的,是人的獨特。
淩雙會強硬地拿着他喜歡的飲料跟他說“兩不相欠”,背身抹了一手淚說她嗓子啞,她不說軟話總讓他心疼,他喜歡逗她。
她向他示好是灌毒雞湯,一筆一劃親手圈重點,不忘給顆糖,生辰補奶油蛋糕,跳舞上臺找他的位置比心。
不是贊不絕口。
淩依依像一段程序,投其所好,她認為交流是關系進步的秘籍,和他叨叨,一連幾句地不換氣地串下去,
“你覺得狼人殺怎麽樣呀?”
“新出的果茶挺好喝,酸酸甜甜的。”
“你要不要來一杯……嗯?這個,還是這個?”
相比淩雙單調得乏味:
“狼人殺玩不?”
“酸的,你行不行?”
“要什麽?不要我走了。”
他像被玫瑰的刺紮到,心髒痛得抽搐,他沒有想過她真的像她說過的一樣,她的離別無影無蹤,不會有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