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把玩
賀離鈞的手“啪”得蓋在桌上，用力地扣緊桌板的邊緣，以支撐着身體的重量不至于倒下。
“怎麽了？”程郁央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幹了些什麽。
這感覺和上次還不太一樣，對方只淺嘗辄止的試探，仿佛在用一根羽毛撫弄着他，帶來似有若無的麻癢感。
一種高高在上的、漫不經心的把玩态度。
幾乎可以想象出那人是怎樣惡劣的性格。
——惡意地想要看他在其他人面前失态。
賀離鈞低頭對上身邊人清澈坦然的眼神，如果故意作弄他的人真是程郁央的話，只能說她的演技太好了。
“沒……事。”賀離鈞咬着牙回應道，他的嗓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先回房間了。”
他轉身要走，腳步卻踉跄了一下。
程郁央伸手攬住他的腰。
在兩人肢體相觸的瞬間，施壓的精神力陡然消散了，身體不禁産生了一種失重感。
賀離鈞宛如脫力般往後靠在她的肩膀上。
程郁央忍不住捏了幾下他的腰。
一個男人的腰為什麽能這麽細？又很有柔韌度。
感覺可以擺出任何想要的姿勢。
賀離鈞轉頭，四目相對，他的臉紅到幾欲滴血。
心髒跳動得比之前的每一次都快。
他是弱到了何種程度！不僅精神域能被人随便入侵，連身體反應也控制不住了嗎？
“你身上的傷沒好。”程郁央反應過來了，主動解圍道，“我扶你回床上休息吧。”
賀離鈞心生一絲感激：“謝謝。”
等他重鑄精神域，必将那人絞殺當場。
重鑄精神域………賀離鈞低頭看向手中的治療藥劑，這個東西确實是他所急需的。
但治療藥劑的價格不便宜，一個貧民窟的人……
賀離鈞問：“你哪來的錢？”
個人終端彈出寧揚的回複：“你哪來的錢？！”
程郁央如實相告，不過省略了具體的信息。
賀離鈞的臉色當即變得嚴肅。
寧揚抓狂：“抓逃犯……你怎麽敢的！”
程郁央答：“他實力不強的。”
“不強的更別去招惹！”寧揚微感惱火，“沒實力還不被抓肯定是背後有幫派庇佑，得罪了幫派……”
他打了個寒噤：“你在第四區将永無寧日。”
賀離鈞同樣清楚此點，一雙濃眉擰得緊緊的：“你跟他交手和去領賞金的過程中，有沒有別人看見？”
程郁央搖頭：“沒有——我很小心的。”
“他們在獄中應當也有傳遞消息的門路。”賀離鈞說道，“總之你最近注意些……別再幹這種事了。”
同時念及程郁央是為了給他買藥，才铤而走險。
一時間情緒複雜。
程郁央低咳一聲：“我會注意的。”
“你現在趕緊跑路。”寧揚把錢退回給她，“拿錢在西岚城租個房子先住着，不出城他們就拿你沒辦法。”
程郁央想過進城，城裏住着方便，有美食吃。
無奈的是沒辦法将賀離鈞帶進去。
程郁央沒拂他的好意：“你方便幫我找房嗎？”
寧揚見她聽勸，稍感寬慰：“我朋友是幹中介工作的，我會讓他幫你留意有沒有合适的房子。”
程郁央重新把五千塊轉賬給他。
她向來不喜歡欠人情債。
寧揚推辭不過，勉強收了一半：“我只買了半支。”
程郁央爽快地回答：“行，我們兩清。”
最後兩個字有點兒刺眼。
寧揚打了一段話，修修改改又給删掉了，另起話題：“要不你把緊急聯系人設置成我……萬一你遇到什麽危險，我好歹試試看能不能救一下你。”
程郁央不覺得她會淪落到需要寧揚來救的地步。
但在他的堅持下，同意設置了一下。
所謂的緊急聯系人竟然還是雙向的。
賀離鈞盯着她時不時回消息的動作，若無其事地問：“你是在和朋友聊天嗎？”
房子裏有少量的Alpha的信息素的味道。
Alpha天生對同類的信息素排斥，他也不例外。
程郁央關掉個人終端：“是給錢的人。”
賀離鈞心裏微妙的一點不快，頓時煙消雲散了。
此時此刻，洛桐正将确認身份的羅富關進監獄。
羅富的手戴着鐐铐，目光渙散，流着口水，一副癡癡呆呆的樣子走到角落裏蹲下。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始啃牢房的鐵欄杆。
負責看守的獄卒露出震驚的眼神。
“他的精神域被人暴力入侵過，”警衛鐘磊解釋，“導致心神受創思維混亂以為自己是只老鼠，不用管。”
獄卒吸了口冷氣：“………好殘暴的手段！”
“誰說不是呢？”鐘磊說着搖頭“啧”了幾聲。
一個沙包大的拳頭伸到眼前，耳邊響起甜美的女聲：“你該不會是在同情他叭？”
“咋可能？”鐘磊連聲否認，“他作的孽夠死幾回了……我只是代入一下，精神域被入侵的感覺太恐怖了。”
“不完全都是恐怖的。”洛桐笑意盈盈地收回了拳頭，“是你太沒有見識了而已。”
鐘磊讷讷地道：“我沒結婚哪會有那種見識。”
想讓「入侵」沒有痛苦，精神力的契合度必須極高，且對彼此毫無保留地信任，願意坦誠相見。
能二者都達到的，通常是夫妻關系。
鐘磊想起洛桐有個漂亮的Omega男妻，不禁羨慕：“洛隊和老婆嘗試過嗎？”
“是不是傳說中的欲罷不能，還會上瘾？”
洛桐毫不留情地拍了下他的腦門，“一腦子黃色廢料，上面交代抓的人有蹤跡了沒？”
“沒有。”鐘磊回答，“3S級，憑咱們夠抓個寂寞。”
“上面天天催，怕是不好糊弄。”洛桐皺起了眉頭，“不過新得到消息說他精神域碎了，沒有戰鬥能力。”
“真嘟假嘟……”鐘磊一臉不信。
羅富精神域沒碎，受到暴力入侵的損傷就變成瘋子，至于有記載的精神域破碎的人，全都淪落為白癡。
一個白癡至于大動幹戈地追捕？
信你個鬼，第一區的糟老頭子壞得很。
洛桐指示：“不管真假，繼續去抓就是了。”
賀離鈞服下高級治療藥劑，精純的能量在體內醞釀起一陣小型風暴而後被盡數吸收。
雪原開始下雪，寒意将汪洋大海一寸寸凍成冰。
正在此時，窺探者的入侵如期而至。
他是清醒的狀态，構建了精神屏障。
為什麽不起效果？讓對方輕松得如入無人之境。
程郁央踏足賀離鈞的精神域。
雪原貌似恢複了平靜，但先前融化的海水只在表面結了一層薄如蟬翼的冰，封住底下的洶湧暗流。
它看上去像是一塊潔白玉石布滿了裂紋。
裂紋處存在着狂暴的、雜亂無序的能量。
“修複……”程郁央輕車熟路地嘗試去牽引無序的能量，使它們變為有序狀态，并化為己用。
雪原的邊緣呼嘯着卷起風暴，朝着中心圍剿，卻在中途莫名其妙潰散于無形。
賀離鈞茫然地睜開雙眼，他做了充足的準備，對方到底是怎樣不留痕跡地化解了他的攻勢。
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如此強大的人嗎？
看不見的精神體在他的域中肆虐。
被侵入的痛苦排山倒海一般襲來，卻突然在某一刻，從中生出了極為隐秘的快樂。
賀離鈞渾身都在出汗，額前黑色的碎發被汗水打濕，和濕漉漉的長睫毛沾在一起。
身上的衣服也濕透了，黏噠噠地緊貼在皮膚上。
不是那個人太過于強大，是他的域不受控制了。
他的精神域喜歡這感覺………喜歡被惡意撫弄。
都說域是人內心深處潛意識的投射。
賀離鈞眼尾泛紅，極力壓抑着喘·息，同時湧上了一股難以言明的自厭感。
程郁央順利突破第七階。
以羅富作為樣本進行比較，她在六階時和A評級的人，在精神力強度方面相持平，七階估計達到A+或S級。
不過她能調取使用的精神力，顯然要充沛許多。
而這僅僅是淬取了一小部分能量。
若是能将域中所有龐雜的能量轉化吸收……
那麽她一定會爆體而亡。
程郁央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控制住了自己。
總而言之，這是反派，好用的。
雪原表面的裂紋被抹去了一條，浮冰上倏然冒出一朵小小的迎風搖曳的白花。
冰天雪地的環境中，竟然有花？
程郁央采下了白花，仔細觀賞。
原來不是白色，而是透明的，跟水晶一樣純淨剔透，在光線的折射下還能泛起斑斓的光澤。
按理來說，精神域中構建的都是現實中存在的事物，越是細節逼真就代表着越強。
可現實中并不存在這樣的花。
——脫離了構建的範疇，進入了創造的領域啊。
程郁央心念一動，精神力分散成一束束的細線，最終衍化成淡白色如觸須一般的怪物。
觸須表面生着無數圓形的小口器。
對了，觸須撥開花瓣探索，他的花裏有花蕊嗎？
他一定、一定會殺了那個人的！賀離鈞想。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的瞳孔急劇收縮再放大，一直硬挺着的腰肢軟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