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6 章 埋屍女

埋屍女

姜绾還在愣神,芩竹最先反應過來,拉着她避開旁邊腦門貼着符紙的一衆死屍躲去樹後,桂枝也忙不疊地跟上。幾人躲好後,才悄悄探出半個腦袋看看是發生了什麽。

只見不遠處原本站得直挺挺的死屍忽然被什麽東西擊倒了,芩竹還着重看了下那屍體腦袋上的符紙,看上去還貼得穩當,收起想要回收符紙的想法。

姜绾不知道這人心中想法,只知道她肩膀忽然小小地起伏了下,背影瞧着頗為惋惜,姜绾搖搖頭,繼續扒着樹,悄聲道:“那是個……姑娘?”

“反正不是僵屍。”商則挂在芩竹肩膀上附和着。

芩竹站得稍直了些好讓商則不至于要抓着她的圍兜防止掉下去,再擡眸時,那頭的姑娘剛好從最緊湊的幾棵樹後奔出,跑得急了,寬大的披風兜帽被風從頭上掀開來,側紮的麻花辮随着步子在空中跳躍,那張和芩竹差不多年齡的臉蛋凍得通紅,在看到這裏的景象時顯然懵了一瞬,驚詫地停下腳步。

可她身後跟着的那些肯定不會因為她的停頓而止住步子,那家夥緊随其後也跑出了陰影,芩竹看見,是兩個死屍。

“後面!”“欸!”

芩竹和姜绾從樹後喊出聲,與此同時,那姑娘突然回身,寬大的黑色披風下猛地掄出一把大鐵鍁,跟甩巴掌似的将那兩個死屍扇在地上。

芩竹,姜绾:……

她們兩個停住往出走的步子,默默對視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想要重新縮回樹後,卻在退步時看到對面的姑娘朝她們拉起彈弓松開手。

姜绾瞪大眼睛渾身一顫,芩竹盯着那姑娘的神情,忽然扣住姜绾的肩膀控制住她要亂動的身體。

咻——

破風聲迅速,緊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吓死我了,幸虧绾兒沒亂動,”桂枝從旁邊跑過來拍拍姜绾,嘆道:“差一點就劃到眼睛了。”

姜绾只感覺自己耳朵發麻,抖着手還在緩神。

芩竹松開手回頭望去,被彈弓上的石塊擊倒的是個緊挨着姜绾的死屍,也不知道在那裏靜悄悄站了多久。

她十分自覺地從姜绾那裏抽了張符貼在這個還企圖站起來的死屍臉上,起身看向面前那個姑娘。

那姑娘也剛站起身,芩竹看見,她是将那兩個死屍綁了起來。

這人穿着一身黑,厚重的披風下面是分不清樣式的衣服,層層疊疊的,像是長衫短打随意套在一起,而且這身黑也非常的有層次,明顯就是不同衣料縫在一塊,或者也可以說,布丁上打了個衣服。

姑娘察覺到這邊的視線,轉身看過來,姜绾對上她的眼神,雖是氣還沒喘勻,卻急忙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黑衣姑娘原本板着的臉聽見她說話後笑了下,這一笑倒顯得親切了些,說:“不謝。這些是你們做的嗎?”

她指的是周圍幹站着的死屍。

不是很明白黑衣姑娘的意思是好還是壞,姜绾不敢随便回答,可她這邊的顧慮在芩竹那裏約等于無,聽見問題後便答了“是”,這頭姜绾不應也得應。

芩竹看着那姑娘手裏的物件,問道:“你是?”

“我啊,”黑衣姑娘低頭看了眼那把鍁,“給他們挖個坑。”

她這話說完,這頭幾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剛才那髒亂的雪地。敢情是這個原因……

桂枝還扶着姜绾,一下一下搓着她的胳膊,小心地問:“姑娘,那你可知道這些,嗯——人,是突然變成這樣的嗎?”

黑衣姑娘把鐵鍁換了個姿勢插進雪地裏,胸口起伏一下呼出長長一串白氣,左右手互相搓了搓,扭頭看着周圍的死屍:“我也不清楚,但這些東西按理說埋進地裏就沒動靜了,你們碰見的可能是周圍一些我還沒發現的。咳咳,點背了點。”

她吸了吸鼻子,拔了鐵鍁看過來時剛好看見芩竹那一身單薄的衣裳,見鬼似的多看了兩眼,然後似乎是輕輕咂了咂舌,拎着身後那兩個被她綁住的死屍轉身欲走,走之前想到什麽又說:“你們這手法也算幫了我個大忙,多謝。如今世道這般,你們三個快些進城吧。”

芩竹道:“不急,我幫你。”

這句話不止是那黑衣姑娘,連姜绾都吃了一驚,無他,因為這實在不太像是芩竹這種冷淡性子能主動說出的話。而且最主要的是,她說話還真是一個“們”字都不帶啊!

姜绾大眼睛瞪了瞪芩竹,扭頭朝那姑娘說:“還有我和桂枝姑姑。”

然而她們這一番慷慨陳詞并沒有引起那位黑衣姑娘的感激道謝,反而連那僅剩的一點笑意也給霍霍沒了。

“不必了。”黑衣姑娘留下這句話後便走,毫不拖沓。

姜绾大概能想到這姑娘的心理,無非是覺得她們無事獻殷勤,有些戒備很正常。她便想着給芩竹說聲,以免打擊到這位姐姐好不容易主動一次的自信。

結果自己剛要轉頭說話,那人已經前進兩步又要開口,姜绾一臉震驚,同行一路啊,怎麽沒見她對自己這麽上心?!

芩竹可不知道姜绾短時間裏內心嘀咕這麽多,她只記着自己的話,跟了那姑娘兩步揚聲道:“實在不願幫忙的話,可否等姑娘忙完将那死屍臉上的符紙還給我,那東西還挺貴的。”

黑衣姑娘,姜绾:……

好像有呼呼的寒風從這些罰站的死屍中間穿過來,滑稽非常。

桂枝沒忍住笑出聲,和姜绾耳語:“讓你天天操心錢財,芩兒記心裏了。”

商則在外人面前是被勒令裝死的,此時看着芩竹一本正經說出這話的樣子,有種果然如此的欣慰從心頭湧出,自己都被這奇異的感覺吓了一跳,抓緊圍兜忍住不說。

而那黑衣姑娘則是在短暫的錯愕後笑嘆道:“行,那你還是搭把手吧。”

最後到底不只是搭把手那麽簡單,桂枝抛開不提,另外兩人大冬天的忙出了一身細汗,這會停下來汗被冷風吹過,頓時就是幾個噴嚏。

“哎呦,快擦擦汗,這日子可千萬不敢病了。”桂枝話還在路上,袖子已經幫姜绾擦了大半了,再轉頭去看芩竹,這孩子只有最開始吸了吸鼻涕,現在倒是沒有半點不适的樣子。

芩竹注意到桂枝的眼神,把手上那一疊回收的符紙遞給她:“我不冷。”還順手把耳後不知道在忙什麽的商則抓在手裏。

興許是不經意,她還在手裏輕輕捏了兩下。一下把原本掙紮的商則捏得僵住了身子。

那頭的黑衣姑娘填上最後一捧土,轉身看到這邊的景象,突然笑了笑,從衣服裏翻找一會,掏出個東西丢給芩竹,說:“忙也幫了,多謝幾位,我就先走了。”

“再會啊!”姜绾晃晃從腦袋上垂下來的飄帶,拉着桂枝湊到芩竹身邊看那姑娘給了什麽東西。

仔細一看,是塊姜。

芩竹把姜随手給了桂枝,聽那人接過去說:“來啃一口取取暖。”

“啥?”姜绾閉着嘴擺手,一手拽一個打頭走,“快趕路吧!”

葉城縣不大不小,是辰州最靠山的城,這山隔開了辰州向東的峽州,名叫岑山,而北岑南常連在一起便是合青山。

芩竹對這些了解甚少,還是姜绾給她說了才知道自己從陵南開始一路向西又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繞了回頭路,這才誤打誤撞跑到了邵州。

酉時日落,天色昏暗,她們終于緊趕慢趕進了城,姜绾先帶人去了自己經常支攤的地方,意料之中的,那處早已空空蕩蕩,然後又領着她們去了自己那間小茅草屋。

姜绾這屋子據說是一個老婆婆低價送出的,那婆婆全家不知要移去哪裏,看姜绾孤身一人便當做了個好事。屋子本就破小,姜绾又在外面晃蕩了好幾個月,芩竹她們一進來就被灰塵揍了一頓。

芩竹扇着鼻子前的灰,順着這屋子轉了一圈,說:“話說那術士竟然沒過來砸了你的家。”

姜绾聞言頓了下,是啊,當時聽聞那位同行不只性命丢了,就連家中也是被破壞的一團糟,那作為不像是術士,反倒像個強盜。

桂枝從門外進來,門打開合上,頓時又是一陣寒風灌進來,她拍拍手上的灰,嘆道:“本想收拾收拾,但外面掃帚凍住了,而且這被褥和木板一樣,睡不成。”

這一趟來辰州,目的就是找那術士,這會沒有線索,也只能先歇歇再做打算。

想着家中一些東西不扔還能換點錢財,芩竹便和她們一起翻翻找找,然後在櫃子地下拖出了個盒子,拿走上面的幾個老舊的布袋,不知道碰到了哪裏搓開了個暗格,漏出裏面的一個布包,比上面那些包得整齊些,芩竹便舉着它揚聲道:“這些東西要拿嗎?”

姜绾看見那盒子十分無奈,感嘆道:“你不去做賊真是可惜了。”

然後走過來拆了那布包一角,漏出裏面的銀票說:“這是那術士給的錢,我沒辦成事平白無故拿了這麽多錢心裏不太安穩,走之前就留在這了。”

芩竹對那布包盯了一會,忽然道:“這是那術士給你的,那豈不也算是他的東西。”

“嗯……算吧。”姜绾愣愣道。

“所以,你也能拿這東西算那人的去向。”芩竹肩頭那個小布人緩緩接上話頭。

姜绾心驚膽戰地逃了許久,意識到還能反向追人,竟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對啊,不止他能找我,我也能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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