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0 章 章倨傲

第三章倨傲

裏屋的塵粒未揚,似被什麽粘稠的髒東西弄得動彈不得,別的色調也無。

溫嬌粗制濫造的紅衣被霾遮得暗淡,沒有一絲暖意,她揭了面紗,舒緩地喘了幾口氣,薄唇緊抿,鼻梁高挺,增添幾分攻擊性,眼眸柔弱不堪一擊,腰身纖細,鎖骨凹陷有致,裸露的後颔如瓷玉般乳白。

伍米令眼神晦暗不明,他別有深意看了看她,溫嬌察覺嚴肅轉頭,兩人對視之前各自挪開眼。

黑霧席卷,好像從未存在過這樣一間五彩斑斓的屋子,儲藏着一個少女的喜怒哀傷。

伍米令搜刮出幾顆瓜子,嘎嘣磕着,俨然一副看戲的欠揍模樣,溫嬌拽着一條紅绫,紅绫憑空而起,他甩手一張踏雲符,傳隐隐約約“灣灣……灣灣……”歌謠模糊得張不開嘴、含在喉嚨裏哼哼一樣,飄渺無影。

黑霧意思意思地在他們旁邊晃蕩,沒真靠近,覺得浪費感情,遂朝小汐的方向聚去。

溫嬌不鹹不淡乜他一眼,語氣平和:“瓜子好吃嗎?”溫嬌沒闖蕩過江湖混成人精,新手村入世未深小白花誠心誠意。換個人來問,比如毒舌的魯小角,大概就是瓜子有毒嗎。

伍米令睨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有些能耐,使她不顧周遭兇險異常還要來,能是什麽?

他漫不經心地科譜幾句,尾音慵懶地拖着長長調子,莫名有些勾人,內容沉重:“鎖陣。”

“嗯?符陣?”溫嬌驚訝,沒有想到他突然解釋。

伍米令自顧自地說:“鎖生人怨念成霾,由鎖主掌控,保護鎖主、驅逐旁人,”他環顧四周,“除了那件別致的喪服,其它物什都下有暫封——謝謝關心,瓜子新鮮美味。”

溫嬌看向他的目光深邃,說不清道不明,她輕輕笑了一聲:“懂破嗎?”

伍米令餘光注意到,溫嬌看着自己腰上醒目的窄劍,了然她心中琢磨,他沒心沒肺哈哈一笑:“修囚術十載,略懂一二。”

他讀不懂她的意圖,留神溫嬌這個不明不白、深藏不露的矯小姐。

溫嬌殘留絲絲縷縷識靈守門,驚覺有些異樣,凝重道:“霾散了。”

她低眉斂目,挑了挑萦繞指尖識靈微弱,額心暖暖,猝不及防,後退一步。伍米令眼疾手快捏碎符咒閃入她額心漸暗的金蓮,眼眸沉沉似深淵,斟酌用詞:“反噬,矯小姐,長點心吧。”他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手心——霾,她的額心被魏汐霾侵蝕了嗎。

溫嬌沒有解釋,吝啬地:“嗯”一聲,算是承認了,矯小姐忍不住皺眉,糾正道:“喚我溫嬌。”

“……溫嬌,幸會,喚我伍米令。”伍米令:好巧我取外號真是大名,萬幸沒有喊矯情小姐。

溫嬌默默想:“哦,伍彌另,誰?”這話詢問有失禮數,她滿臉鎮定地客套,“伍米令幸會,替我問家中安好。”

“……謝謝,住持安好。”

溫嬌糊裏糊塗:寺廟?她确實拜訪過,真的相識?印象光頭和尚、簡陋、窮,瞧他穿着昨日衣袍,仔細看看肮髒,敢情他只有這一套破袍子!

伍米令發現她打量的視線,鬼使神差福至心靈懂了,頓時無語:“……謝謝,有空多捐錢。”能攢功德呢!矯小姐有的是錢。

“……”

理所當然地,她轉移話題,一臉淡定:“表面看似尋常鎖陣,摸着确實是封印,”溫嬌搖了搖頭,“不一樣。”

“尋常符咒鎖陣,”霾散了,他和她離開屋子,并肩而行,他随口說說,“鎖主怨念演變霾,輕則侵蝕村民。”他頓了頓,思忖半晌,才道:“重則毀天滅地,解決之法封印符咒,日複一日消磨殆盡怨念,等待一幹二淨之時自行消散。”

可是,怨念不僅沒消散,而且與日俱增,愈聚愈盛,有人改符咒還是封印出問題?

十分明顯,符咒有問題,一探便知,這個陣一看就淵源長久,假設如此,這個祁冬早就撐不住炸了。

所以,那人必須設置一處途徑排洩怨念,想想這便是他的意圖,說不定,能通過這個線索尋找那人。

眼下,鎖陣好比一把鎖和一把鑰匙,陣是鎖,魏汐是鎖眼,鑰匙是其中關鍵。理論上說,破陣鑰匙即可,但是,鑰匙和陣眼會是同一把嗎?

伍米令臉色沉沉,面無表情。溫嬌溫溫吞吞地開口:“識靈的領域,鎖陣、識靈鋪助,加以陣眼,看似尋常,”溫嬌加快腳步,接住話頭,“至關重要便是一點不同——鎖主清醒自願。”

清醒無非是最大的酷刑,天下之大,他卻寸步難行,原本就有對人間煙火的怨念,更是憋屈、惱怒、怨氣加倍生在一起事半功倍。

他匪夷所思:“自願——做夢。”

溫嬌一言難盡,提醒道:“識靈輔助。”識靈善誘人心,別說自願,自殺識靈大能輕而易舉。

伍米令噎住了,莞爾:“識靈大能能不能幹點好事?”

“……”溫嬌無言以對。

伍米令滿臉唾棄,不屑一顧:“那人想要霾?可謂不自量力。”

怨念是一種力量,若濃度純厚,便有毀天滅地之力。打個比方,就算我喜歡你,濃度達到純正,便是有害,簡稱因愛而恨。

有力量就有反噬。

被反噬的溫嬌掀眼歪頭,冷冷看他,居高臨下,溫嬌表情有點可愛,伍米令覺得好笑,翹了翹嘴角。

溫嬌冷漠無情,春風拂過江南岸的嗓子繃緊:“不自量力?你想不想不自量力一下,我試試 ?”

伍米令虎軀一震,硬生生憋了回去:“……敬謝不敏。”

兩人看似随便、懶懶散散、漫無目的地閑逛。溫嬌垂眼盯着石頭上的縫隙,劍氣?魯小角出手了?他們真沒用。她想:那個人沒來,魯小角和兩個人在一起,領頭的是個年輕人,修為不高,罪孽倒挺深重。

伍米令突然說:“霾聚去的方向,沒走錯,我猜魏汐就在附近,我們離他們不遠了。”

溫嬌刮目相看,還霾聚去的方向,掩蓋什麽,你根本沒注意,她毫不留情揭穿道:“現境符?”顧名思義,能附着任何東西,監控他人動靜。

“嗯。”慘遭拆臺,伍米令破罐子破碎承認道,好像随意吃了一頓飯,“魏汐對他們興趣比較大,悄悄做點手腳。”

溫嬌:魏汐大概也沒有想到你會在短暫的幻境中做手腳,魏姨最後一根糖葫蘆的糖漬是現境符幻化,你一石二鳥,我和魏汐一個不落監視。

溫.識靈敏感老早發現屏蔽現境符.嬌捧場問:“你何時做的手腳?”

伍米令裝得深不可測:“魏汐出現能量波動,他們吵得不可開交,”他背着手,“順手。”

這手可真順。

伍米令偷偷瞅了瞅溫嬌,不明白他怎麽想,可能裝逼裝出瘾了,吐出四個字:“此間幻境,無需畏手畏腳。”乍一聽特別深奧,仔細琢磨什麽鬼話。

溫嬌有些意外,她依舊冷冷淡淡:“……嗯。”

前方石壁隔絕模糊不清的人語,倆人一同伫立那柱黑駿駿石壁前。

伍米令仰頭估計高度,上揚下颔勾勒出的線條鋒利,随手挑揀尖石子抛擲。砰砰幾聲,尖石子碰撞石壁上方空洞,幾個蹦跳,砸向下方看壁的溫嬌。

溫.倒黴.嬌服了你了:“……”

溫嬌穿着紅衣挽袖,慢吞地觸碰石壁,唰唰明目張膽地游蕩,溫嬌喜愛幹幹淨淨,識靈想也不想,幻化出一場以假亂真的狂風,尖石子連同伍米令狠狠吹了個遍。

她真.不畏手畏腳。

她朝手賤的某人責怪一眼,舉手微微撩起礙事的碎發,丹鳳眼眯起一條縫。識靈掃過方圓幾裏,恐打草驚蛇,掀起一陣微風。

伍米令出乎意料尖石子飛來橫禍,施展符咒,同魏汐屋裏結界如出一轍。他忍不住心道,糟了。

溫嬌是典型的丹鳳眼,狹長不驚,原是聰慧幹練,卻被深入骨髓的柔情、禮儀之邦蒙蔽。沒有尖銳,誰見了也是嬌嬌弱弱的女兒家,溫良有禮的大家閨秀。

大家閨秀費了一番功夫咽下滿肚子的髒話,好歹滿意,壓下翻江倒海的情緒,搬出教養,還了一句:“無礙,希望公子長點心。”

伍米令:“……”可怕。

溫嬌攬了及腰的長發,柔順垂落。

良久,伍米令視線跟随溫嬌劃走,才想起出聲:“不好意思,我這有手絹,擦擦吧。”

話語沒有半點介懷,十分抱歉,溫嬌面無表情拒絕,掀起眼皮看他。

看得出來,溫嬌對他愛答不理,手絹被伍米令嚴嚴實實地包起來,碎發藏住他的眼眸,他微微擡頭看天,祈冬夜空黑黝黝,黯淡無光。

溫嬌盯着手絹,眼神忽然一暗,念頭一閃便被溫嬌按了下去,不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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