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64 章 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

有心之人想要害死一個犯人,也很簡單。

只需要拖着案件的審理進展,時間久了,被關在大牢裏的人不死也會脫層皮。

趙寒雁看着渾身狼狽的江竟遙和李衛江,心中悲痛。只是時間緊迫,如今不是悲春傷秋的時候。

“長話短說,”趙寒雁定了定神,壓低了聲音道:“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什麽你們會被卷進這場舞弊案裏?”

江竟遙和李衛江對視一眼,最終由江竟遙娓娓道來。

“貢院的人素來有販賣上一屆狀元曾坐位置的生意,只是每年參加春闱的有那麽多的考生,在沒有參加殿試之前,誰又會知道到底哪個會是狀元,也不會特意注意哪個考生。往外售賣座位,不過是見有利可圖,便信口雌黃。”

“賣的人多,買的人也多,信息雜亂,這又不是什麽光彩事,私底下那些買家也不會相互讨論,到最後有的位置重合了,同一個位置幾個人搶。”

江竟遙的話中充滿嫌棄,趙寒雁也覺得這些“買位置”的考生不務正業,心思不用在備考的正道上,反而放在這些蠅營狗茍上。

“我原先選了一個位置,那位置靠近牆邊,”江竟遙嘆了一口氣道:“我只是覺得那裏安靜,不受人打擾,卻沒想到我已經坐下後,卻被人強硬地趕起來了。”

“那時距離開考不足一炷香,我自然不想再動。再說了,這考試的座位原本就是先來後到自行選擇的,分明是那人來晚了,那人卻非說我強占了他的座位,還找來了貢院裏的人。”

江竟遙并不是什麽不好說話之人,出門在外他自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坐在哪個位置于他而言都是一樣的,最初選在那個位置也不過是想着安靜一些罷了。

只是,在他低頭收拾用具的時候,那人卻突然急了起來,繞過來推了他一把。

江竟遙還來不及反應,鄭維澤和李衛江便看不過去了,站出來為他撐腰。

“讓你是情分,不讓是本分。”鄭維澤沉聲道:“這座位向來遵循先來後到的原則,你既然來晚了,搶不到位置就該離開。”

李衛江雖然沒說什麽,但他也站在江竟遙身邊,不讓他退讓。

見那人還想發作,鄭維澤話頭一轉:“……兄臺如此偏愛這個位置,是否另有隐情?”

這話雖然是對着那人說的,鄭維澤的眼睛卻看向一旁的中年人,他是貢院裏的人,鄭維澤這話就是在點他,懷疑他向這個學子販賣狀元座位信息。

許是因為那中年人怕事情鬧大,便哄着那人另選了一個座位。

“誰知道,等那人考完試,交上答卷,我們幾人就被貢院裏的護衛抓起來了。”江竟遙氣憤道:“肯定是那人誣陷我們的。”

“江兄,慎言。”李衛江提醒道:“我們手上沒有證據證明就是他舉報的,還是不要亂說為好。”

“再說了,被抓起來的不止我們三人。”

趙寒雁沉默地聽完江竟遙的話,從江竟遙的敘述中,不難看出,先前與江竟遙争搶位置的人确實有舉報的嫌疑,但這一切都是猜測,僅靠毫無證據的猜測并不能救出三人。

“除此以外,你們在考試期間還有發生過什麽不同尋常的事嗎?”趙寒雁的大腦飛速運轉,想從蛛絲馬跡之中尋找突破口。

聞言,江竟遙和李衛江陷入沉思。

不怪他們,開始考試之後,他們自然是埋頭專心答卷,又怎會注意旁的事。

趙寒雁心中雖然着急,但她也知道這事急不來,只能安靜地等待當事人回憶起當天的情況。

半晌。

“對不住弟妹,我實在沒注意。”李衛江搖了搖頭,他考試這幾日甚至連更衣時都在想着考卷,哪裏有心思分給旁的事情。

“無妨,”趙寒雁理解地點點頭,李衛江的性格便是如此,她并不抱什麽希望。

“娘子,”江竟遙突然開口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算不算……”

“說。”

“考試時,我總感覺暗中有人盯着我,可我一擡頭,卻什麽都沒發現。”江竟遙的表情帶着不确定,“也許是我太緊張了産生錯覺了也說不定?”

聞言,趙寒雁若有所思地道:“還有別的嗎?”

江竟遙皺着眉頭,繼續陷入回憶之中:“……好像貢院裏的人來過幾次。”

“我不确定,”江竟遙擡起頭,眼神迷茫:“按理說只有考官才能四處巡視,但有幾次考官的身邊還跟着貢院裏的人。”

“是之前那個中年男子嗎?”趙寒雁敏銳地察覺出一絲不對,連忙追問道。

“不是,”江竟遙語氣堅定:“我認得他,跟在考官身側的人不是他。”

剛升起的希望瞬間又被掐斷。

趙寒雁臉上表情未變,只是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來:“沒關系,有這些線索也夠了。”

一炷香的時間過得很快,趙寒雁不得不離開。

臨走之際,趙寒雁看了一眼李衛江,他到底年長,與趙寒雁對視一眼便猜到她想做什麽,轉身又回到小床上,背對着二人。

趙寒雁隔着木欄擡手撫上江竟遙的臉,連着幾日的考試本就令他滄桑不少,嘴巴周圍泛起了一片青色。再加上牢房條件艱苦,江竟遙如今發絲淩亂,渾身髒污,就連臉頰上都沾了些塵土。

趙寒雁看得心疼不已。

江竟遙連忙拉下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輕吻,語氣虔誠又顫抖:“娘子,給你添麻煩了。”

“你我夫妻一體,何須說這種話。”趙寒雁拿出随身攜帶的手帕給江竟遙擦去頭上的灰塵,素白的手帕上留下一小塊灰色。

“你等着我,我會想辦法救你們出去的。”趙寒雁極力穩住自己,語氣堅定道,即使連她自己都沒想好下一步要怎麽做。

“嗯!”江竟遙點了點頭,他小聲道:“我都沒問你,昨日淋雨之後你沒有生病吧?”

想起昨日的狼狽,趙寒雁一陣心酸,她搖了搖頭道:“我沒事,倒是你們也淋了雨,這裏面又這麽暗無天日,會不會生病?”

“不會的娘子,”江竟遙故意擡高了聲音道:“多虧了娘子平日裏督促我鍛煉身體,你看我現在健壯的像頭牛!”

說着,江竟遙撸起衣袖,作出一副力大無窮的模樣。

趙寒雁被他逗笑了,她拍了拍江竟遙的肩頭道:“今日來得匆忙,我什麽都沒有準備,改日我帶着藥和吃食過來。”

“還是不要了娘子,這裏……”江竟遙的語氣有些低落:“不是什麽好地方,我們清者自清,沒做過的事就是沒做過。我相信大理寺卿一定會秉公辦理,還我們一個公道。”

趙寒雁的心中隐隐有個猜測,但也只是個猜測而已,沒有證據之前她也不敢說出口,尤其是跟江竟遙說。

見江竟遙一臉樂觀,趙寒雁也不好再說什麽,又仔細囑咐了他一番才終于離開。

趙寒雁走得很慢,卻不敢回頭。她能感覺到有一道視線一直牢牢地跟在她的身後,也知道那來自于江竟遙,可她不敢回頭,生怕江竟遙看到她臉上的擔憂。

如今江竟遙三人入獄,只能靠她在外周旋,她不能倒下,更不能露出一絲害怕,否則江竟遙他們便無人能依靠。

一口氣走出大理寺獄,直到見到在門外等候的林湘雲,趙寒雁才感覺到外頭的陽光。

“怎麽樣了雁兒姐姐?”林湘雲一直盯着大門,一見趙寒雁的身影出現便迎了上來。

趙寒雁深呼吸了一口大牢外幹淨清新的空氣,随即開口問道:“湘雲,你跟雨嫣是不是能聯系到阿月?”

林湘雲聞言一愣,明面上她和鄭雨嫣是被阿月送來學木偶戲的,為了代替她的位置。

實際上,阿月是她們的主子,而她們二人的任務便是守在趙寒雁身邊。

阿月一直叮囑她們二人,千萬不要暴露她的身份,以及她們之間的關系,林湘雲和鄭雨嫣便牢牢記在心底,盡量不去提及阿月,甚至來了小院之後,她們便再也沒回去過府裏。

如今江竟遙三人锒铛入獄,趙寒雁頂着虛弱的身體卻還要四處奔波。

科舉舞弊案牽涉衆多,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真相大白。

林湘雲猶豫着要不要跟趙寒雁坦白,畢竟若是有阿月主子相助,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能聯系到她對吧。”趙寒雁篤定道。

自進京以來,阿月的種種表現她都看在眼裏,雖然她不曾說過,但阿月每次回來那低調卻精致的衣裙,以及鄭雨嫣和林湘雲對她畢恭畢敬的态度,無形之中暗示了阿月高貴的身份。

林湘雲遲疑地點了點頭,她的表情有些無奈:“雁兒姐姐,不瞞你說昨日知道江公子三人入獄時,雨嫣便回去禀告主子此事。”

事已至此,林湘雲也不再隐瞞,幹脆直接坦白:“只是主子前一日便離了京,如今她人不在京城。”

趙寒雁張了張嘴,喃喃道:“所以,今日我能順利進入大理寺獄也是靠阿月的名頭,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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