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商量好一切沒有多久, 蔣明曦就和父君一起把這件事情向母皇禀報了。
曦皇一聽自己女兒終于開竅了,以後東宮也不用空得跟個尼姑庵一樣的。
自己也不用再聽自己家裏的公老虎時不時的就念叨着自己女兒怎麽還不娶夫的事情。
當下看了大婚的人選,立馬拍板同意了這麽婚事。
那樂呵呵的模樣, 不知道的還以為曦皇要納妃。
聖旨一下,吉時定在明年的中秋, 鳳曦國的子民們都知道他們敬愛的皇太女要大婚了, 一時間舉國同慶。
一切都往着最好的方向發展, 美好得不可思議但又恰如其分。
冬天的第一場雪也如約降臨了人間。
白淨的鵝毛大學漫步在天空,最後融入大地。
它們就像是冬天的精靈一下,不辭幸勞的洗滌着這紅塵大地, 為了來年的春天又是春暖花開的季節,萬物複蘇做準備。
柳玉忱因為腿的關系,前期自然不會有人讓他操勞,不過他總想做點什麽。
雖然他腿腳不太方便,但是手還是一如既往的靈活,他時不時的就會繡出一些繡品。
這些繡品大多都是女子用品,顏色款式大多都是時下年輕女子比較流行的,又或是宮中女子喜歡的。
這些東西當然都是為我們太女殿下繡的。
或許是因為繡品都是為了給心愛之人,又或許作為一個如願以償的待嫁郎君。
柳玉忱在刺繡上的功夫那是突飛猛進, 被刺繡老師一而再再而三的猛誇,弄得柳玉忱是又尴尬又羞澀。
對了, 柳玉忱還是和往常一樣照常回到男德學院上學。
只是随着聖旨下達以後,柳玉忱明顯感覺到周圍人對自己的區別對待, 平常只是平輩的學子們大多數都變得點頭哈腰起來。
別人的态度如何, 那是別人的事情。
柳玉忱做事情有一套他自己的衡量指标。
別人行禮他總是會端正的回禮,就算別人行了大禮,他也不會因為自己的身份有改變而怠慢, 照樣有禮有節的回禮。
只是他畢竟還是坐在輪椅上的,要應對這一切難免有些辛苦和不習慣。
但是柳玉忱到底是見過世面的大家公子,雖然心裏有些別扭,但是臉上沒有卻從未表現出分毫。
剛剛進入淩雲閣以後,便看着林景峰提着一瓶溫好的酒過來,那模樣随意灑脫中還帶着點江湖義氣,就算是世家公子中也是少有的風采。
“要不要喝點?”
柳玉忱笑着說道:“好!”
林景峰直接把就丢過去,剛好準确無誤的抛到柳玉忱的懷中。
柳玉忱也是最近才知道林景峰有武功,而且還不弱這件事情。
當時委實大吃一驚,但是後面想了想林家的淵源也就似然了。
兩人相交從未因為身份有任何變化,一如既往的談天說笑,也算是難得的友誼了。
柳玉忱拿着酒瓶子也不跟他客氣,直接對着酒瓶喝了一口酒,酒水溫潤回甘,喝了以後四肢都變得溫暖起來。
柳玉忱誇耀道:“好酒,只是這種酒窩從未喝過,不知道是何佳釀?”
林景峰只要說到酒,整個人都神采飛揚起來,他自豪都說道:
“你也覺得不錯吧?這是我無意中得到的一個古方,據說是我阿爹的老祖宗留下來的,我本來抱着嘗試一下的心态試試,味道居然出乎意料的好,就是少了一些勁道。”
“景峰兄所說的勁道可不是每個人都受的起的,但是此酒不同,老少皆宜。只是這酒的味道似乎和我們平日喝的酒有些區別,莫不是材料有什麽講究?”
林景峰嘿嘿笑道:“玉忱果然是識貨之人,這材料裏面是一種叫麥稈的植物,生命力極強,郊外随處可見,看着就像是滿山片野裏面野草的一份子一樣毫不起眼,但是卻沒有想到釀酒卻會讓人如此驚豔。”
柳玉忱倒是知道麥稈此物,但是就像林景峰說的,平時對此毫不在意,如今沒有想到還有此等妙用。
當下不由感慨道:“這世間萬物各有緣法,确實不能小觑任何一個。只是景峰就這麽輕易告訴我如此重要的商業秘密,就不擔心我洩露出去嗎?”
林景峰豪邁的說道:“我們兩個誰跟誰,我林景峰既然認你這個兄弟,自然是一認到底。我手上的東西你若是有看得上的拿去便是,那需如此麻煩。”
柳玉忱神情動容,鄭重的說道:“謝謝景峰兄厚愛,你也是玉忱一生摯友。”
林景峰嘿嘿的笑道:“豪爽!”
兩個人一個拿着酒壺一個拿着酒瓶對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酒入喉腸,一身溫暖舒爽。
林景峰笑呵呵的說道:“你也覺得酒還不錯我就放心了,我準備在皇城開一個小店,專門賣酒。到時候玉忱兄記得來捧場。”
同為齊名的世家公子,柳玉忱聽到林景峰要開店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
其實,曾幾何時他也想過做些小生意想法。
那個時候的柳玉忱意氣風發,總覺得就算是個男子也應該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這樣才不枉來人世間走一遭。
只是後面因為張正鳴的事情,受名聲所累,這些心思也就慢慢歇了。
如今看到林景峰如此有活力的樣子,倒是勾起了不少年少時的回憶。
柳玉忱不由出聲問道:
“景峰兄,不如我們一起合作吧,我手下有幾個廚子,都是跟着禦廚學習過一段時間的,到時候我們可以開個酒樓,菜飯和酒水一起賣。”
當初蔣明曦知道玉忱還是個小饞貓以後,就特意在宮中撥了幾個廚子為他做膳食。
柳玉忱怕破壞了宮中規矩影響不好,就叫自己周圍的侍從跟着禦廚學習了一段時間,這樣回來後又能給自己做美味,又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可謂一舉兩得。
當然了,柳玉忱為了以後能夠更好的照顧明曦,自己也借機學會了不少菜式。
沒想到如今反而能起這麽個作用。
林景峰詫異的問道:“你也想做生意,可是這畢竟也算是抛頭露臉的事情,你家那位會同意你去做嗎?”
柳玉忱剛才說出那話也是一時間頭腦發熱,如今被林景峰這樣問略微遲疑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若是以往的他遇到這樣子的事情,就算是心裏再怎麽想開,那也不會擅自說合作的事情,必定要先去問未婚妻的意見,征得對方同意以後才會再去談合作的事情。
甚至……甚至若是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不會同意的性格,或許會直接把這份意動壓到心底,等到這份期望完全寂滅。
可是因為他的未婚妻是玉忱……他明明認識沒有多久,但是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未婚妻。
那個讓他無比安心和期盼的人。
讓柳玉忱的心裏那份早已磨滅的少年樂觀爽朗,那份意氣風發,那份自信滿滿的又重新死灰複燃起來。
他就是…就是本能的覺得他的明曦就是會支持自己,就是會同意自己去做的。
柳玉忱幸福又羞澀的表情中還帶着淡淡的驕傲語氣:“她很尊重我的,若是景峰你也有合作的興趣的話,我們可以先談談細節,到時候我也好和明曦說。”
說完以後又甜蜜的笑着補充道:“明曦她應該會同意的。”
林景峰似乎比柳玉忱這個當事人都還有信心,她毫不遲疑的說道:
“這是當然,太女有多寵你我們大家都看在眼裏的,只要你同意,太女自然不會反對。你看隔壁的那位不是都已經走了嗎?”
柳玉忱有些恍然的看着小郡主的房屋,原本有些吵鬧的房屋如今已經人去樓空。
來的時候聲勢浩大,走的時候卻靜悄悄的,靜到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人一樣。
那個明豔如牡丹,曾經壓着他喘不過氣的男子,就在他和明曦攤開心扉的那個假日以後再也沒有回到淩雲閣。
據說是回家準備籌辦婚事,要嫁給往屆的一個沈姓武狀元。
柳玉忱在知道小郡主要嫁給的是這個武狀元的時候很是錯愕了一陣,他曾經有幸見過這一位武狀元一次。
品性如何不清楚,看上去是個有些憨厚和樸實無華的女子。
原來…小郡主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子……
柳玉忱在知道小郡主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子以後,心裏就變得有些微妙和心痛明曦了。
畢竟當初知道居然有男子為了一個女而放棄明曦的時候,柳玉忱心裏是驚詫的。
到底是怎麽風華絕代,讓人驚豔的女子才能讓小郡主為了她放棄明曦,真是放棄家族的臉面和榮耀。
但是看到沈狀元以後……柳玉忱不得不承認。
就算是再好的人,也不能保證人見人愛,各花入各眼,自古皆是。
小郡主的婚事籌備很低調,知道的人并不多,就算是柳玉忱也是因為明曦的關系才知道的。
想來小郡主被軟禁了三年以後,還想着嫁給這位沈參将,應該是很喜歡的吧。
只是當柳玉忱的腦海裏浮現出最後一次見到小郡主的場景,心裏也有些不确定。
不管事情到底如何,這位沈參将要不了多久就要駐守邊境,想來自己以後和小郡主的交集機會也不會有多大了。
柳玉忱甩開腦海裏的紛亂思緒和林景峰研究起了開店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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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明曦剛剛下朝回到東宮,原本這段時間因為将要大婚的喜悅被朝堂上面的事情沖淡了不少。
邊境處的瘟疫比想象中嚴重得多,好在及早發現,疏散了大部分人群,又在重災區做了隔離,使得瘟疫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相信要不了多就能消除瘟疫。
但是不好的消息這次瘟疫爆發的地方剛好就是鳳曦國一個糧食重産地。
因為這次的瘟疫造成大面積的糧食失收,好在之前她們對将有可能的旱災做了不少準備,糧食更是籌集了不少。
只是這樣一來,鳳曦國還是有可能面臨糧食吃緊的問題。
之前又是修建堤壩又是大筆資金籌備糧草,如今面對這次的瘟疫,又将要撥出大筆的款項救助民衆的情況下。
就算地大物博如鳳曦國,一時間財政也有些吃緊。
就在這個時候,宮廷裏面專門籌備大婚的總管帶着不少大婚用的圖樣來到蔣明曦的身邊問道:
“太女你看看這些初步定下來的東西,若是有什麽不滿意的,小的再叫師父們修改。”
畫冊上的各類物品都美輪美奂,一看就是最為頂級的工匠精心設計。
只要蔣明曦這裏點頭,就可以開始投入制作當中,光是想象就知道這場婚禮未來将會有多麽的盛大豪華。
蔣明曦看着眼前玲琅滿目的圖紙,若是以往她必定毫無負擔的收下,再細細的挑選以後美滋滋的籌備大婚。
可是如今鳳曦國財政吃緊,若是為了自己的大婚勞民傷財,終究是不妥。
蔣明曦遲疑了片刻以後說道:“你把東西放下吧。”
總管恭敬的回道:“諾!”
侍從一走蔣明曦就拿着稿紙去了來儀閣。
鳳君看到她頗為意外的問道:“聽說今日設計的圖紙送到你那裏去,若是不滿意後面還有一批備選讓你挑。
不過如今你不是該和玉忱合計一下選什麽樣式?怎麽突然跑到父君這裏來來?
父君給你說,你這樣子是不行的,男孩子有時候說不介意有可能是介意,說都可以的時候可能是不喜歡。
柳玉忱可是你未來的太女妃,以後這種事情還是要先和她商量商量,不能專斷獨行。”
蔣明曦沒有想到他一來來儀閣就聽到這麽多未來夫妻的相處之道,看到父君慈祥念叨的樣子蔣明曦心裏暖融融的。
看來前幾次玉忱來鳳儀閣給父君請安,父君對于這個未來的女婿還是滿意的。
不過……
鳳君看到自己女兒的臉上難得的鄭重表情,有些詫異的問道:“莫非曦兒來找為父不是因為大婚的事情?
還是出來什麽事?”
蔣明曦難得的沉默來片刻後才問道:“其實也算是為了大婚的事情,父君知道邊境瘟疫的事情吧?”
鳳君點頭道:“略有所聞,怎麽了?”
“父君你也知道,之前為了未來有可能出現的災情,我國一直都在大量的撥款進行各種準備,如今再加上疫情,國庫難免吃緊。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再勞命傷財的大辦婚宴,我擔心……”
鳳君面色上露出幾分了然,他解釋道:
“其實我和你母皇當初也有過這方面的顧慮,但是那會瘟疫還沒有這麽嚴重,糧倉也沒有受太大的影響。
我們就想着來年就算真的會大旱,但是中秋多多少少會收獲一些糧食,日子緊一點也沒多大關系。
到時候還可以用你大婚的事情讓舉國歡慶,也算是沖沖喜。只是沒有想到這一次的瘟疫來得如此迅猛……”
蔣明曦遲疑片刻後還是問道:
“若是…大婚辦得簡單一些呢?”
鳳君扶額道:“你糊塗啊!這場婚禮不止要辦,而且還要大辦!
太女的顏面相當于鳳曦國的顏面,你大婚的時候會諸國來朝。我國雖然強盛,但是一旦流血被諸國察覺,他們就會像是聞到血腥的餓狼,全部一擁而上,把獵物分食一空!”
蔣明曦反駁道:“一國之強盛除了太女大婚辦得是否體面以外,更多的是看兵馬是否強盛,糧草是否充足,百姓是否安居樂業,我蔣家是否得人心!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我們現在誰都不能預測災情會嚴重到那種地步,若是到了百姓都食不果腹都地步,皇家還大事操辦婚宴,是否會寒了百姓的心?”
鳳君沒有想到一向對自己極為孝順的乖巧女兒,這個時候居然會反駁自己的話,錯愕中帶着些許生氣:
“曦兒,災情真有你說的那般嚴重不是沒有,可是可能性很低。可是大婚不一樣,聖旨已下,這已經是鐵板定釘的事情,若是一切無礙,可是你作為皇太女的婚事卻辦得寥寥草草。
我國不僅會被諸國四海小看,你作為當事人更是會被嘲笑,大婚之事可是會被記錄在史書裏面的,若是辦得太過簡陋,你難道準備讓自己千秋百世都被嗤笑?”
蔣明曦嘆了口氣,耐着性子說道:“父君,凡事都要做最壞的打算,才不會在災難來了以後被打擊得措手不及。
若是老天垂憐,最壞的情況沒有發生,那就要謝天謝地了,那還管別人笑不笑?
左右這些人就算心裏再怎麽笑也不敢當着我的面笑出來,管他們呢?”
鳳君聽到這話是真的被氣到了:“混賬!你不顧自己的臉面、不顧皇家的臉面,難道連鳳曦國的臉面都不顧了嗎?!”
蔣明曦很想反駁:‘臉面能當飯吃嗎?’
但是她也知道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她終究不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人,和這裏的人看法很多地方是有詫異的。
這個世道雖然比地球的古代開明不少,但是對氣節顏面之事看得極重。
而且父君的顧忌不是沒有道理,諸國雖然積弱,但是數量不少,若是讓他們看到打過氣弱的樣子,未必不會撲上來蠶食一空。
只是若是這個時候讓她不顧及百姓的生活點頭同意按照祖制籌辦大婚又做不到。
鳳君也覺得自己很委屈,他覺得自己為了自己的女兒幸苦操勞,女兒想娶什麽人也沒真正的阻止過,就算是柳玉忱之前的名聲不好,只要是對女兒真心的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算了。
如今只是不想自己的女兒為了一個極小可能發生的情況不淪為笑柄,也是讓鳳曦國被淪為笑柄,居然被女兒這麽反對?
父女兩個人一時間誰也說服不了誰,眼看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僵持不下。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侍者的通報:
“韓參将求見太女!”
這聲通報,打破了父女兩人有些僵硬的氛圍,鳳君深吸了一口氣道:
“你先去看看吧,找你都找到這裏來了,一定是出了什麽大事。”
韓參将是蔣明曦的心腹之一,一向做事穩重,若不是真的事出緊急,決計不會找到來儀閣的。
蔣明曦既慶幸韓參将的出現,打破她和父君之間僵持不下的氣氛,讓兩個人之間都能有一個臺階下。
但是心裏隐約有些擔憂韓産将将要帶來的消息。
她極為鄭重的向鳳君行禮道:
“今日是孩兒言語無狀熱鬧了父君,孩兒處理完這些事情再來向父君賠罪。”
鳳君看着如今正值風華正茂的女兒,感覺不久前還是一個牙牙學語的孩童,如今卻已經能夠獨擋一面了。
他應該信自己孩子的判斷還是……
鳳君搖了搖手道:“你先去吧,這邊不急。”
蔣明曦有些擔憂的看了鳳君一眼,說道:
“孩兒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