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不長眼睛的飛機是霍鷹的,竟敢砸疼了她,令她好生氣。淺淺氣得漲紅了小臉,臉上還挂着兩行清淚控訴飛機的主人。
果然,大人的責罵聲立即傳來,不過不是罵霍鷹,而是——“淺淺,是你又在冤枉霍鷹吧?你是想罰跪或是不想活了?”淺康強的聲音裏盡是無奈的恐吓。
“爸——我才沒有!”她撩撩頭發,轉頭嚷道。
“沒關系,我們霍鷹年齡比較大,給漂亮可愛的淺淺欺負一下又何妨?”呵呵大笑,老曼德威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曼德威家世代經營葡萄酒廠,老曼德威以七十歲高齡,仍精神奕奕地掌管葡萄園和酒廠。
淺康強看看女兒搖搖頭,苦笑道:“對不起,她從小就沒有媽媽在身邊,我又管教不當,她就愈來愈放肆,沒大沒小慣了。”
在淺淺六歲時,妻子病逝,覺得女兒失去母親怪可憐的,不由得對她寵愛多加幾分,加上平時他忙于工作,只好将女兒交給托兒所照顧。
于是,長年累月疏忽了管教,加上不知不覺的寵愛,才使得她年紀小小就驕縱任性,偏偏她有着貌似天使的臉孔,不用裝就很無辜的眼神,教人一再的包容她。
“爸——”她扁着小嘴,回頭瞪霍鷹,抱怨道:“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說着,胡亂從地上抓起某樣東西,以為是剛才砸痛她腦袋瓜的飛機,她看都不看就住他身上砸去。
頓時,他痛得咬牙忍着不呻吟出聲,彎身緊按着受傷的胸口,那已是血流如注。
此時,淺淺仍不知自己闖了禍,仍然一迳地嚷嚷道:“哼!不過是架臭飛機、爛飛機,砸一下就痛成這個樣子,真沒用!”
“住手!”淺康強察覺不對勁,飛奔過來瞪了女兒一眼,扶起霍鷹急急地叫道:“哎呀!淺淺你……你竟然拿剪刀刺傷霍鷹?!”
又闖禍了!
那是一把修剪葡萄樹用的剪刀。昨天,調皮的淺淺就是拿着它把整排葡萄樹“修理”了一遍,結局是葉毀樹亡。
剛才,又被魯莽的她當成是飛機,随手一抓就朝霍鷹身上砸去,當然,她并非蓄意的,但傷害卻是已經造成。
聞一言,老曼德威也急忙過來查看。
胸口上被剪刀劃出一道血痕,霍鷹竟一點也不惱、不氣,“她力氣小,傷口不深。”
他是真的不氣,更不會怪她,他眼底看見的都是淺淺那張天使般小臉,水亮大眼睛、粉嫩小嘴,還有清亮的聲音,皆深深植入他心坎裏。
老曼德威松了一口氣,叫女仆瑪麗帶他進去處理傷口。
淺康強則拖着女兒,把她推到霍鷹面前,喝道:“還不向霍鷹道歉?”
不料,她卻嘟着小嘴不肯說話。
淺康強氣壞了,吼道:“還不快道歉?”
她雙頰绋紅,美麗的眼睛籠罩上一層水霧,仍然咬着唇不發一語,但見霍鷹寬宏大量的說:“沒關系,算了。”
淺康強反而尴尬起來,覺得面子挂不住,女兒都教他給寵壞了,現在才會這麽桀驚不馴,于是大手往她的小屁股揮去,意思意思的打了兩下,以示懲罰。
“哇!你……你打我!”淺淺當場狼狽凄厲的哭起來。
父親從來不打她的,輕輕一下都不曾打過,現在卻用力打疼了她,讓她既驚愕又生氣,直想摔東西發洩,別看她年紀小小脾氣可大了,随手一抓,把石架上的小樹苗摔在地上,用力的踩踩踩!
“不!”霍鷹慘叫一聲,但已來不及了。
瑪麗急忙彎身撿起樹苗,看了看,搖頭說:“沒救了。”
那是霍鷹費時三年培育的新品種,以山上野生的葡萄及法國名種葡萄培育的,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幾乎達到成功階段,如今卻因這任性小女孩的踐踏而化為烏有。
“你……你知不知道……”竟敢糟蹋他的寶貝種苗,霍鷹氣得指着她、怒瞪她,完全說不出話來。
慘了,淺淺心虛的退後一步,卻嘴硬道:“才兩株小樹苗而已,小氣!”
“哎呀,這是霍鷹培育的新品種,就這麽毀了。”老曼德威急急地解釋。
霍鷹鎮靜下來,卻感到不悅,大大的不悅。不僅是因為在這裏從未有人敢如此對待大自然的花草樹木,更因為淺淺驕橫氣焰毀了葡萄樹苗,惹起他的怒氣。
“淺淺,你再給我說一次看看!”他倏地往前一步,高大的身體散發出威脅感,眸光如火苗般迸出。
說就說!小小年紀的她,竟然毫不畏懼地擡起頭,瞪視着他,“要你管,我高興怎樣就怎樣!”
他眉毛一挑。居然還敢回他的話?淺淺雖然任性驕縱,确實也與衆不同,難怪自己老是對她充滿興趣!
淺康強知道女兒這下禍闖大了,因為對經營葡萄酒廠的曼德威家來說,葡萄藤就是生命,甚至看得比自己的命還珍貴,別瞧只是兩株不起眼的樹苗,實足費盡心機培育的新品種,就被她一腳給毀了,實在是罪惡滔天。
“對不起,我願意賠償你們的損失。”淺康強深感抱歉,拿出支票簿。
霍鷹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我不要你賠,我要她賠。”
“她?!”淺康強詫愕下已,一時間不懂他的意思。
“沒錯,我要她永遠與葡萄樹為伍,彌補她所犯的錯誤。”他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這……我還是不明白。”
“很簡單,等到她二十歲之後,你把她嫁給我,她就得一輩子與葡萄樹為伍了。”他說得很平淡,卻透露着嚴肅的認真。
“不不不!霍鷹,這樣太意氣用事了。”淺康強自知理虧,卻也不願意貿然答應。
“我絕非意氣用事,所以才要等她滿二十歲,再履行這個約定。”他冷靜地回道。
“也就是十二年之後?”淺康強想,十二年之後,也許這個少年已經忘了這件事,即便記得,也很可能早遇到別的女人或改變主意了,畢竟十二年不短,誰知道會改變什麽。
重要的是這件事現在要如何落幕,看來他只好點頭答應。
可憐的淺淺卻是什麽都不知道,她難得跟父親來度假,卻把人家的莊園肆意破壞,弄髒正在橡木桶內發酵的葡萄酒、踩爛新采收回來的葡萄,方才還差點鬧出人命來,只好用她的幸福來賠給人家了。
唉!淺康強內疚地皺着眉垂着頭,當他發現女兒太任性妄為時已經來不及,想糾正她更是難上加難,看來還是快點回臺灣,把她交給學校、安親班去傷腦筋,也許十二年後,就讓霍鷹去收拾她。
于是,第二天曼德威酒廠又恢複了原本的寧靜,只有一個人——霍鷹,他的心淪陷了,因為他忘不了那張小小的天使臉孔。
即使是漫長的十多年之後,許多事改變了,老曼德威過世,霍鷹繼承了葡萄酒廠,成為新一代的總裁。
當年的霍鷹如今已是粗犷俊帥、高大壯碩的成熟男子,不但繼承祖業,并且在他睿智的領導之下,曼德威俨然是葡萄酒産區的霸主。
時常聽人說,曼德威家有兩件寶貝,是古董?寶石?不,不是什麽家傳瑰寶,而是老曼德威遺留下來獨特的釀酒秘方,只傳給孫子霍鷹·曼德威,是重要的商業機密。
另一件寶貝,就是霍鷹本人,擁有豐富釀酒經驗,加上專攻釀酒應用科學,以第一名畢業于羅斯沃西學院,是世界有名的釀酒師,更有“葡萄酒活字典”的別號。
由于這兩件“寶貝”都十分著名,使曼德威酒廠永遠有絡繹不絕的訪客,出産的優質葡萄酒供不應求,而霍鷹則是許多訪客慕名而來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