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血腥的殷紅,整個大地陷入血色,殘陽、半江似乎全被血色染紅。
在茫茫的豔紅花叢中,輕雲緩緩睜開雙眼,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前這片嫣紅的花叢,不止一次的在夢中出現,這茫茫紅色,哪怕她閉上眼,也無法從腦中忘卻。
她平躺在這片血一般的花叢中,看着那比她的腦袋還大的花骨朵,有種窒息的感覺,每一次在這個夢境中,她都這樣一直躺着,無法動彈,直到滿月臨空,紫色罩夜。
可是這一次,等了許久,她都沒有等來滿月,也沒等來紫夜,只有黑暗幕天席地。
輕雲下意識的動了下手指,發現這次身體居然可以移動。她掙紮着起身,發現環繞着她的那些花骨朵和她想象中一樣高大、可怕。
她的身體開始有所動作,不由自主的開始奔跑,狂奔于一望無際的紅色海洋中,向着山丘的至高處奔去,因為一種感覺指引着她……一個聲音,一道光芒……
她已經分不出晝夜,分不出現實,分不出這到底是黃昏還是黎明。撲面而來的的微風中,滿是濃郁的玫瑰香味,并且越來越濃,直到後來成為化不開的煙霧。
輕雲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這種對自己無法掌控的感覺讓她覺得心慌。
這是夢!
她不停的對自己說。
只有夢,才可以把虛無變實,對想像的事物進行實物化。
她像一只飛蛾一樣,沖進淡粉紅的煙霧中,不由自主的繼續往山丘高處而去,似乎那裏有着這個夢的結局。
突然,她被腳下突出的東西絆倒,在倒下一瞬間,似乎聽見有個低沉的聲音,不斷在她耳邊萦繞不去。
“上官輕雲……”
“輕雲……”
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她撐起摔倒的身子,用力爬起。
她驚恐的看見自己倒下的泥土竟然緩緩開始變形,聚攏的沙土形成一張猙獰的臉孔,滿是利牙的嘴一張一合,不停的低喃,似乎在講述着一個古老的故事:“……滿世界的罪惡都被洗淨……一端通往永生,一端通往輪回……”
“上官輕雲……”
那個低沉的聲音又從她的身後傳來,她在轉身的一霎那間,卻發現身後原本豔紅的花朵也都變成了猙獰的臉孔,它們長滿了眼睛。
突然之間,一聲響徹天空的女人尖叫聲從山丘的那邊傳來,其中還夾雜着男人的嘶吼、小孩的哭泣聲。
她的身體又不受控制的向聲音的來處奔去,在跑過一段山丘時,腳下沒有踩穩,從山丘高處跌了下去,她在土壤和花叢間不斷翻滾,落在了一片向日葵叢中,只是這片向日葵花田同樣是血紅一片。
輕雲坐起身,回首環顧四周,發現身後那些臉孔站滿了山丘,數不清數目的臉孔俯視着她……不,是俯視着離她不遠處的那處人間煉獄。
空氣中四散的血腥味越老越濃,已經濃到讓她作嘔。
在她前方不遠處那個四面環丘的花田中央,正在展開一場混戰,無數形色各異、長着犄角翅膀的如同歐洲神話中72道魔神一般的生物,正在殘殺手無寸鐵的人類。
屍橫遍野,血流滿地。
輕雲坐在血色的向日癸後面,清晰的感受到了那無盡的悲傷和滿目的屈辱,她想沖上前去,卻無法動彈,甚至都無法發出聲音,向日癸巧妙的把她擋在了花叢中,讓她可以看清一切,卻讓外面的人或者生物無法看到她。
這是一場殺戮,甚至可以說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這時,兩個男子——一個一頭金發、身着中世紀華服,一個一頭黑發、身着黑色戰甲——如戰神般出現在衆人面前,兵鋒所指,所向披靡。
局勢一瞬間逆轉。
這兩名男子背對着輕雲,她看不清兩人的臉,卻對其中一人莫名的熟悉。
金發男子打傷一個魔物後,突然捧起那魔物的頸脖,用手指摩挲半晌,似乎忘記了這是戰場而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突然,他低下頭去,像極了愛撫般不停地允吸魔物的脖子,不停允吸……允吸……
輕雲頓時一陣惡寒。
她感覺很不對勁,可是又不知道哪裏不對勁,她知道這是夢境,夢境裏的一切沒有什麽邏輯可言,但是,這個夢境很熟悉,真的很熟悉,就像自己已經來過這裏很多次,卻在每次離開後都把它不小心遺忘了一樣。
那場殺戮也是那麽熟悉,空氣中鮮血的味道也是那麽熟悉,那金發男子背對着她的身形也是那麽熟悉……
黑發男子不知道對還在和魔物“膠着”的金發男子喊着什麽,反正金發男子根本沒有反應。
這時,輕雲卻清晰的看到一個魔物執刀砍向金發男子。
輕雲還沒回過神來,身體卻先一步有了動作,她用常人難以企及的速度沖上了戰場,像神女般一身金光,從天而降。
她揮起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把利劍,将那魔物一刀斃命,利劍也因為用力過猛而折斷。
這時,輕雲才能看清金發男子的具體動作,就是因為離得近了,她才覺得哪裏不對。
這金發男子的動作……
像是在回答她的問題一樣,趴服着的男子站起身子,手中的魔物像失去所有力氣一樣倒在地上,那猙獰的臉上臉色蒼白,而它的脖子上還有着淡淡的血跡。
金發男子緩緩站起身,緩緩轉過頭來,他看着眼前的這個女子。
一身戎裝,殺伐果斷。
這時,那總是出現在夢中的場景再次出現——滿月臨空,紫色罩夜。
金發男子背對着月光,上官輕雲根本看不清他的臉,她只能隐隐看到男子的表情沒有任何驚訝,反而牽起嘴角笑了起來。他嘴角上挂着未幹的鮮血,鮮紅鮮紅,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她覺得認識這個人,因為她能想像出這個男子的長相,俊逸帥氣、潇灑挺拔,那彎起的嘴角曾經令她神往……可是,可是她想不起他是誰,一點也想不起。
黑發男子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對她說着什麽,可是輕雲根本聽不清。
她聽到自己在說話的聲音:“請問,這裏是幽冥界麽?我剛剛從人界過來,不太認得路……”
這是她的聲音,卻不是她在說話。
“請問,你們是妖怪麽?”
“你是誰?”對方的聲音仿佛隔着萬水千山。
這具身體沒有回答,輕雲也沒有回答。
“你是誰?”
那聲音破碎成零星的光點,又彙聚成一道閃電,劃破長空。滿月臨空,紫色罩夜,血紅的花朵泛着紫色的嬌媚,仿佛打亂了前世今生的紅塵往事,周圍響起吟游詩人的低低吟唱,喃喃靡語,講述那錯過萬年,卻又等待千年的不期而遇。
……
“你是誰?”
“我是上官輕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