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下午放學收拾時,徐驚晝發現書包裏多出來的一個封面寫着“百年好合”的紅包,眉頭微蹙,想了下,偏頭看正在收拾卷子的時絮,“你的?”
時絮一驚,“你怎麽猜到的?”
這也太精準了吧。
徐驚晝拍了拍紅包封面,“這麽俗的紅包袋,實在想不出別人。”
更何況自從之前他和時絮傳了緋聞,他的抽屜就幹幹淨淨的,沒別人會往裏塞東西,還是直接塞進書包。
時絮看着那個“百年好合”的封面尴尬的捂臉,她一開始都沒注意,“我随便找的,反正外表不重要,錢才重要嘛。”
“好端端給我塞這麽多錢,輔導費嗎?”徐驚晝打開紅包抽出一沓紅色的票子,粗略估計得有萬把塊。
時絮擡手摸了摸後脖頸,“不是,我就是想感謝你,又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我把錢給你,你拿去買你喜歡的東西。”
徐驚晝挑眉看她,“感謝什麽?感謝的也太沒誠意了。”
時絮也覺得是缺了點誠意,不好意思道:“就感謝你之前幫我,還有蘇幕的事,我算是利用了你才得以解決,希望你別生氣。”
“朋友之間,互相幫忙不算利用,”徐驚晝把紅包放進書包,“不過既然你想感謝,那我就收下了。”
“那就太好了,”時絮松了口氣,她還怕徐驚晝不收,“真的很感謝你,蘇幕的事解決了,以後就不用那麽麻煩你了。”
徐驚晝手指一頓,眼神睨着她,“你這意思是蘇幕走了,用不上我了,要卸磨殺驢?”
時絮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的意思是之前因為蘇幕,給你造成了不好的影響,以後就不會了。”
之前借徐驚晝一用,導致徐驚晝的桃花運都被她擋了,她之後可得注意點了。
徐驚晝沉了沉眸,“我沒覺得受到了什麽影響。”
時絮沒聽出來言外之意,還傻乎乎的笑,“那就好。”
反正紅包徐驚晝收下了,她心裏的負罪感也可以稍稍降低些。
從那天後,時絮就有意克制了自己和徐驚晝的距離,一是不想再擋着他的桃花,二是怕被時威看見,又無意中利用了徐驚晝。
于是徐驚晝發現,早上的三明治沒了,午餐的酸奶沒了,體育課送水的人不見了,連下午回家,有時候時絮都不等他了,也很少去看泡芙和橘子,仿佛像是要和他劃清界限。
不僅僅是徐驚晝,很多人都發現了,不少人見此,心思又活絡起來,等徐驚晝從抽屜裏發現了一封粉色的來自別班女生的信封,他就知道事情不對了。
徐驚晝自嘲一笑,她還真是心狠,說不利用就不利用了。
他把信封扔進了垃圾桶,既然山不就我,那我去就山。
*
等時威發覺時絮最近很少和徐驚晝一起出現時,已經是清明節了。
清明節那天,時絮獨自去陵園祭拜了謝女士和外公外婆,因為謝女士是獨生女,所以和外公外婆葬在了一個陵園。
謝女士走的第一年,時威還和時絮一起來祭拜,可第二年,新老婆過門,時威哪裏還記得謝女士,這麽多年,再沒來過,也只有時絮會來祭拜。
想當年,謝家的生意做的多大,可十幾年過去,一家三口都葬在了一處,反倒家産全便宜了時威那個外人。
來陵園的大多數都是一家人,像時絮這樣單獨一個女孩子的幾乎沒有,不少人路過都會向她投來同情的目光,大概是覺得她家裏人都死絕了,留下她一個很可憐吧。
也是啊,時威活着,還不如死了呢。
時絮屈膝坐在謝文韞的墓碑去,“媽媽,你應該投胎了吧,下輩子眼睛放亮一點,別再找時威那樣的渣男了,大不了一輩子不嫁,我不做你的女兒了,也不要你和外公外婆躺在冷冰冰的陵園裏。”
如果當初謝女士沒有嫁給時威,應該會有不一樣的人生吧。
時絮扭頭往下看,清明細雨蒙蒙,給陵園籠罩了一層薄紗水霧,人們來去匆匆,又有幾個人會時常惦記着已經去了的人呢?
大概也只有像時絮這樣,了無牽挂者才會在陵園久待吧。
陵園最熱鬧的時候是十點左右,之後就漸漸地沉寂下來,等時絮從山上下來,已經下午五點多了,陵園重歸于寂靜,間或有鳥叫聲,很是清幽。
走出陵園,時絮回頭看了眼半山腰的方向,彎了彎唇,希望明年清明,能給謝女士帶來好消息,那時候一模考應該結束了。
因為下雨,天色暗的早,時絮沒再逗留,離開陵園在路邊買了個手抓餅,邊走邊吃,回去還得寫數學卷子。
清明節這幾天,時絮不想和時威方麗他們同在一個餐桌上吃飯,免得沾到他們的氣息,讓謝女士靈魂不安,尤其是時威的氣息,太髒了。
可她越是不想看見的人,越是要出現在她面前,一回家,時威就喊住了她。
時威張口就是質問,“你去哪了?一整天不着家,像什麽樣子。”
他一句話把時絮說懵了,難以置信的看着時威,她以為時威就算不去,起碼也記得今天是清明節,結果他卻是徹徹底底的忘了。
滿打滿算也才四年,一個陪了時威十幾年的女人,就四年,他就徹底忘光了。
哈哈哈,愛情這東西,何其可笑啊!
時絮覺得可笑就笑了,笑的甚至有些瘋狂,她為謝女士不值!
“你笑什麽?”時威莫名其妙。
“我笑你狼心狗肺,笑你豬狗不如,”時絮呸了他一口,“有了新人忘舊人,有了新老婆,就把我媽徹底忘了,連清明節都沒想過要去給她上一炷香。”
時威一愣,“你去陵園了?”
他陡然有些心虛,眼神躲了下,“我最近公司忙,你怎麽不提醒我。”
時絮冷眼睇着他,“提醒?我媽才不想看見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的腳只會髒了陵園的土。”
“你怎麽和你爸說話呢?”時威本來覺得理虧,可是當面被自己的女兒這樣羞辱,作為父親的自尊心強壓過了理虧,“再怎麽說是我生了你,你真是沒點女孩樣子,你現在這樣,你媽看見也會生氣。”
時絮:“我呸,我是我媽生的,你也真是好意思往自己臉上貼金,要不要臉?我媽看見你才會氣活過來,今天晚上睡覺最好別閉眼,小心我媽來找你們!”
時絮掃了一眼坐着的方麗,一個兩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說完時絮就想上樓,和時威吵架都覺得浪費口水。
但時絮罵的太難聽,時威也是一臉怒氣,拽了時絮一把,“給我站住,越來越沒大沒小了,我看你是要翻天啊?”
“你別碰我。”時絮甩開時威的手,冷眼看他,“我捅破這個天又怎麽了?反正我媽一家都死絕了,也沒人會知道你時威多無情無義,娶了新老婆吃着我媽的,花着我媽的,你們兩個還真是天生一對狗男女,都這麽沒有廉恥!”
這是把方麗也連帶着罵進去了,方麗當時就不依,站了起來一臉委屈,“小絮,你怎麽能這麽說話,我和你爸是堂堂正正領了證,受法律保護的。”
時絮嘲諷的笑,“是啊,你是仗着我國法律不保護鬼,你敢說你的吃穿用度不是花的謝家的錢?一個敢搶,一個敢花,也不怕我媽半夜來索命!”
“索命”這個詞像是戳中了時威內心的軟肋,激的他氣血上湧,擡手給了時絮一巴掌,“不孝女,你給我閉嘴!”
“啪——”的一聲,客廳霎時陷入死寂,連方麗都震驚了。
時絮沒有料到時威會動手打她,毫無防備,被他一巴掌打的偏過了頭,耳朵嗡嗡嗡的發響,有一瞬間,時絮以為自己耳朵要聾了。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時威打完時絮立刻就後悔了,手都在抖,“小絮,你、你沒事吧?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沖動了。”
時絮緩緩地回過頭,眼眶通紅,含着淚,卻倔強的不讓淚水掉落,白皙的臉頰上,一個紅彤彤的巴掌印格外刺眼。
時絮雙手攥着拳頭,聲音在顫抖,“這一巴掌算是償還了你肮髒的精子,以後你沒我這個女兒了。”
“小絮,爸爸錯了,你別怪我,”時威想伸手去摸一下時絮的臉頰,“誰讓你剛才說那些氣話氣我,爸爸也是一時生氣。”
時絮後退兩步,漂亮的桃花眼中一片灰敗,她前不久才說,時威雖然不像個父親,卻也沒有虐待過她,不會動手打她,這才多久啊,她就被狠狠地打了臉。
“小絮,爸爸帶你去醫院上藥,你原諒爸爸這一次。”時威真沒想打她,剛才腦子一熱,沖動了。
時絮深呼吸,微微擡着頭,把眼淚逼回了眼眶裏,憎惡的看着時威。“你別在這裏假惺惺,你早就想這樣做了吧,不過是看我還有利用的價值,才一直沒有動手翻臉,以前你拿我去高攀蘇家,現在你想拿我去高攀徐家。”
“我實話告訴你,我和徐驚晝什麽都沒有,徐驚晝也不可能喜歡我,你別做高攀徐家的美夢了!”
時威今天本來想問這件事,時絮這話讓他猛地想明白,“你在騙我?”
怪不得他前腳和蘇家解除婚約,後腳時絮和徐驚晝就沒什麽來往了,也不見時絮去徐家玩了,原來如此。
“騙的就是你,怎麽樣,得罪了蘇家,也高攀不上徐家的滋味好受嗎?”時絮痛快的笑了起來,哪怕臉頰很疼,她也要笑。
“你這個混賬!”時威頓時怒氣滔天,“我辛苦發展公司,你卻在這裏算計我,拖公司後腿!”
他因為得罪了蘇家,公司丢了兩個大額的項目,元氣大傷,現在還沒回轉過來,原本想着憑借徐家能有所轉圜,現在時絮卻說是騙他的,他根本搭不上徐家!
時威做了這麽久的徐家岳丈美夢,就這麽碎裂了,氣的他胸口起伏,血氣上湧,老臉漲的通紅,下意識擡起手。
“怎麽,你還想打我?”時絮這一次可不會再被他得逞,順手操起旁邊擺着的瓷器花瓶,氣勢洶洶,“來啊,只要你活夠了,那我們就同歸于盡!”
時威可沒活夠,也沒時絮的拼命勁,下意識往後退了好幾步,臉色發白,“你真是要氣死我,快把東西放下!”
方麗也被吓的不輕,連忙躲到時威後面,生怕時絮會氣急動手,這麽大個瓷器要是扔到臉上,不死也要毀容。
“沒用的東西,殺了你們也是髒了我的手。”
時絮把瓷器花瓶往地上一扔,“嘭——”的一聲,精美的瓷器四分五裂,碎片滿地都是,猶如此刻一地雞毛。
“我不欠你了。”時絮冷冷地掃過時威,轉身離開時家。
她以後,沒有爸爸了。
在清明節這天,她徹徹底底的成為了一個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