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這才笑了起來,端着白底青花的小碗,用勺子攪了幾下,試了下冷熱适中,才一勺一勺的喂她吃了下去。
幾口粥下去,胃裏舒服不少,不知不覺一盞燕麥粥竟吃完了。
吃過之後,躺在床上眯了一會。再起來時,發覺胃裏舒服多了,身上也有了力氣。
有了力氣,珞璎就把前因後果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從太後的轉變到皇後的轉變,最主要的是梁美人的轉變。不得不讓人心驚。平時那樣溫順的一個人,在利益面前竟如此猙獰。最主要的是,她是永和宮的人,榮辱和姐姐都會扯上關系。如果僅僅只是家族之間利益的争奪,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可要是牽扯到了自己的家人,珞璎心裏就不是個滋味了。
顯然,紅袖和閑筝已經想到了這點。礙于主子之間的感情,她們一時還不好開口。
危難之時,珞璎也不和自己的親信打啞謎。她心裏所想的,一點不漏的都說了出來。
紅袖這才道來:“主子說的這個事兒,奴婢也是疑惑。梁美人是永和宮的人,和皇後走的這樣近,瑜主子不會一點都不知道。就是瑜主子和鐘粹宮也是往來深厚,皇後心裏的小九九,瑜主子會一點都不知道嗎?”
她想說的是,钰慧要是知情,應該看在姊妹的情分上早早的來提醒一句。既然裝聾作啞,那心思就有點那啥了。
珞璎冷靜的分析:“要說姐姐一概不知也不可能,皇後不是心思深厚的人,她心裏的想法就是不說,身邊的人也能料到幾分。既然沒說,姐姐一定也有她自己的苦衷。也有可能是事出突然,皇後突然發難也有可能。至于梁美人,她确實不是一般的人,平時看着文文弱弱,到了緊要關頭,殺你個措手不及。她的心思,只怕姐姐真的沒有料到。”
紅袖和閑筝點頭應是,對钰慧的成見也逐漸的打消了。
危難之際見真情,珞璎對這兩個丫頭的表現很欣慰。沒有落井下石,一心一意的為她着想,總是個臂膀。
閑筝發起愁來:“主子,咱們這樣拖着不是個辦法。以後就是太後和皇後不找您的茬,一直這樣病下去,早晚也會把身體拖垮的。”
紅袖表示贊同,她的小姐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會讓她心疼半天,這次病一場,她整個心都提着,生怕以後身子有個好歹。“要不,咱們想想辦法讓皇上那邊忘記了儲秀宮這檔子事,以後皇後也不糾結您了。”
珞璎皺皺眉說:“我只納悶一點,太後是為何?要說陰晴不定,也不該一下子變化這樣大。以前我就是說錯了話做錯了事,太後也不過輕輕的說幾句,這次的事情,一定有隐情。”
珞璎覺得要解除眼前的危機,一定要找出問題的根源。可是,她的地位完全取決于太後對她的态度,沒有了慈寧宮的維護,她就是一個沒有任何地位的小嫔妃。有點勢力的太監和嬷嬷都敢給你臉子看。這個時候想打聽點事,還是和慈寧宮有關的事,簡直是難于上青天。
還好,皇後消停了下來,後宮暫時的平靜的下來。珞璎也允許自己的病好了起來。
钰慧來看過她幾次,因為梁美人的緣故,钰慧每次都帶着無比的歉疚。
當珞璎還在想着怎麽去找出問題的根源的時候,皇上開始行動了。在一片平靜當中,承緒再次召幸了珞璎。這無疑是一個響雷,炸在儲秀宮的上空。
梅嬷嬷揉揉眼睛,不安的想,會不會主子又開始要受寵了?皇上先寵幸,以後太後還會不會繼續寵她?想起前一段時間的冷嘲熱諷,也不曉得貞主子知不知道。
有了上次的教訓,閑筝和紅袖認為這不是一件好事。她們寧願主子以後沒有寵,能在宮裏像閩太妃一樣安安穩穩地熬過一輩子就行。那些争強鬥勝的心,早就抛到了腦勺子後面去了。和平安比起來,什麽都是鳥屎。這是紅袖總結出來的道理。
紅袖出了個主意,“主子,要不我們把您打扮的醜一點,下次皇上就不會再召幸您了。”
閑筝覺得這個主意有點不靠譜,雖然她對紅袖的鬼點子一向都很認可。“奴婢覺得這樣行不通,你想想,主子不是第一天在皇上跟前露面了,主子是什麽樣的姿色,皇上心裏還不是一清二楚的。”
“那依你該如何做才好?”紅袖也不是賭氣,或許她能想出一個更好的主意,只要能解了這個難題,自己被主子認為蠢一點都沒關系。況且,主子還不會這樣想。
閑筝犯了難,她也沒有好的辦法。皇上下令了,誰敢不遵。真的要誠心的惹皇上厭惡也不是沒有辦法,就怕一個不小心把腦袋給搬家了。她支吾了半天,漲紅了臉說:“這個奴婢真的想不起來,就是有個主意也不敢亂試。萬一出了意外,奴婢的小命不值什麽,倒是害了主子,奴婢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紅袖啐了她幾口,“呸呸呸,好好的先說起喪氣話來。主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話是這樣說,誰的心裏都有數。
好辦法沒想到,珞璎倒是讓閑筝和紅袖再一次給感動了。事事能以主子為先,危急關頭還是如此,這世上能有幾個人。她們如此對她,珞璎發誓,一定不會盡自己的力量來保護她的安全。
珞璎把心一橫,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前頭是什麽,誰也不知道。讓她們和以前一樣的裝扮了,提提氣,最起碼不是哭喪着一張臉,要不,不死也得去層皮。宮裏最忌諱的哭和哭喪臉。
一到養心殿,她才知道自己想多了。不管她是哭還是笑,皇上壓根就沒瞧她一眼。行禮時,承緒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她起來。
她頭也沒擡,也就猜不透這個爺的心意。以前還敢放肆的偷瞧一眼,今日不同往日,還是乖一點的好。
承緒不說話,她就不說話。一對沒嘴的葫蘆僵持了半個時辰,承緒才發覺今天沒讓這個丫頭去一邊坐着。
“你去歇着吧。”他沒有了往日的不屑和捉弄,只是有點魂不守舍。
謝了恩去軟塌上坐着,也不敢去問他要什麽傳奇小說看。
天氣已經有了微微的熱,承緒着一身月白的單袍,單手負立,蹙着眉像有心事一樣。離的遠一些,心情就沒有那麽壓抑了。他不看她,也不去管她,珞璎才敢放心的擡起頭偷偷的去看他一眼。
燈火下,清晰的側臉有了幾分暖色的橘黃。和白天的蒼白冷淡比起來,多了一份人情味,少了幾許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但緊鎖的眉彎,微微覆下去的長長的睫毛,讓人有疼惜的感覺。他就是一個大孩子,為何要把自己深深的鎖起來?難道,他也不喜歡宮裏的生活?
貴為天子,卻不能享受紅塵中的煙火,換做是她,她也要舍棄。但是。上天注定,他不能舍棄,也無法舍棄。第一次用審視常人的眼光來看皇上,珞璎自覺和皇上還是有點惺惺相惜的感覺。
近在咫尺的他,并不知道這個小丫頭心裏的在瞎琢磨什麽。
他在想着一件大事,一件屬于男人的事。一件屬于帝王的事。但是,他不能和這裏的每一個人說,不管是傾訴還是商量。
這次,珞璎依舊被留在燕禧堂。
一早起來,才發現承緒早已在西暖閣批折子。她并不為自己起晚了而懊惱,人家心裏沒她,也不會顧及她有沒有起來,有沒有用膳之類的瑣碎事。這裏也有專管服侍侍寝妃嫔的嬷嬷和宮女,大許是很久沒有做過了,梳起頭來比閑筝笨拙多了。這裏是養心殿的地界,好不好都不能說。本來就難堪的圓髻,這次看來就更顯得老氣了。
一切收拾妥當,也不見皇上身邊的宋學富來請她回宮。珞璎犯了難,擅自回去是不行是,皇上沒用早膳,她獨自先用了,好像也是不對的。
左思右想,只好端着一盞茶給皇上送過去。一來是道理所在,怎麽說嫔妃也是皇上的女人,為自己的男人送一盞茶還是應該的。最主要的是去探探皇上口風,是不是他忙忘了,才沒讓她回宮的。說不定她這一露臉,承緒就會恍然大悟,原來他忘了讓貞嫔回去。最好的結果,就是皇上再次揮揮手,眉都不擡的吩咐宋學富,把貞嫔送會儲秀宮吧。哈哈,這樣就脫離苦海了。早離一刻是一刻!
珞璎端起十二分的虔誠奉上了她別有用意的茶。
如她所願,承緒是低着頭朝她揮揮手。但是,可悲的是,皇上并沒有讓宋學富送她回去,而是說了一句讓她差點哭出來的話來。“等會陪朕一起用早膳。”
嗚嗚!珞璎心裏大哭。為了侍寝,昨晚就沒敢吃東西,這會子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和你一起用早膳,還不得十成只吃三分飽,珞璎還是一個十足的饞貓。冷熱都能扛一扛,唯獨餓不行。一頓吃不飽,她都有點魂不守舍。這會早就有頭暈眼花的感覺,撐了這麽久,就是為了能早點回去。
默默地把眼淚流到了肚子裏,她面無表情的應了聲。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