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空法師（一）
他們走了大半個月的路了，沒有任何的靈體或是混元珠的痕跡。
正午的陽光很好，他們停留在一處小河邊稍作休息。
趙秀秀看向睡在大樹下的姚笙泠，語氣輕柔地對匡天一說道：“姚姐姐最近睡得越發頻繁了。”
匡天一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趙秀秀立馬就噤聲了。
蕭逸塵從河邊走過來，坐在了大樹的陰涼處，他說道：“她沒事的，現在是在保存靈力，不會流失太快。”然後自己又開始渡真氣給她。
姚笙泠終于緩緩睜開眼，她看向衆人，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沒多久，姚姐姐，我們很快就會到長安的。”趙秀秀忙答道。
姚笙泠笑了笑，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太長時間了，又擔憂自己會拖累他們，只感覺現在還有點力氣，能多幫一點是一點了。
“東北方向，有混元珠的氣息。”她說完就起身往前走去。
剩下三人也跟在後面，“如果，我說如果她沒有把心髒換回來，那她會怎麽樣？”趙秀秀悄悄問道。
“神女會一直沉睡。”蕭逸塵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屆時我會把她帶回靈山，誰也別想碰。”說完就看向一旁心事重重的匡天一。
他尚且在想對策，看到蕭逸塵警惕的眼神，心裏很不是滋味：“喂，你什麽表情？我又不會活剝了人！”
“那我問你，你是覺得你的任務更重要還是朋友更重要？”趙秀秀問道。她見匡天一遲遲不回答，又說道：“那我換一種方法問好了，你不殺人就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了，但是你殺了人就能回去了，并且還有享不盡的財富等着你，這一切你都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只需要殺掉你的一個朋友就可以了，你做不做？”
“你們兩個真的過分了，為什麽會設想這些問題呢？”匡天一憤怒地答道：“我說了，我會送你去長安，并且幫助姚笙泠拿回她的心髒，這是一件可以三全的好事，為什麽一直在質問我？難道你們都不想成功嗎？還是你，你想讓她一直沉睡下去，就在你們靈山當活死人？”
他這幾個問題怼得兩人都不說話了，匡天一越說越憤怒，他自己也有一點心虛，但是被親近的人這樣指責渾身難受。
姚笙泠聽到了這些對話，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轉過身來催促道：“磨磨蹭蹭幹什麽呢，快跟上吧。”
“走啊。”趙秀秀一把拉住匡天一，蹦蹦跳跳跑上前了。
——
這個村子無比雜亂，在村口的時候看不見一個人影，牆面結滿了蜘蛛網，還有地面也是無人清理，有幾戶人家煙囪上方還飄着炊煙，顯示這裏還有人居住。
他們走了一會就看到了一家客棧，裏面的桌椅板凳随處擺放，匡天一摸了摸桌面沾上了一手的灰。店主就在櫃面支了個板凳睡覺，呼嚕打的震天響。
“喂！住店了！”趙秀秀一嗓子吼過去，直接把人家吓得摔到了地上。
店主揉了揉眼睛，慢悠悠睜開，細細地打量這幾位陌生人。只見一位白衣勝雪，姿态優雅，兩位女子靈動可人，還有一位衣着破舊，不拘小節。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打尖還是住店？”
“當然是住店了，老板你能把這裏擦擦麽，這是積了多少灰？”匡天一忍不住吐槽。
“法師說了，世間萬物，随心随性，不問因果，不必強求。”店主無頭無腦的一句話就把他們打發了，只得給了一串鑰匙，讓他們自己去找房間了。
一推開門沖鼻的灰塵撲面而來，嗆得人哈欠咳嗽一起來，噴了好一會才停下。
“這什麽邋遢客棧，就這樣還有生意嗎？”匡天一說道，氣鼓鼓地要下去退房。
蕭逸塵将他攔下：“匡兄弟還是不要白費功夫了，恐怕這是最近一家最幹淨的客棧了，起碼這房間沒有結蜘蛛網。”
“這個村子的人神神叨叨，其中必有說法，我們還是暫且先住下，看看情況再說。”姚笙泠也說道。
四人沒有辦法，本來是住店的客人，現在卻要來自己打掃屋子了，弄了好一會才勉強能夠住下了。匡天一躺在床鋪上，肚子餓得咕咕叫，他猛地起身，“噔噔噔”下樓去了。
“店主，給我來一碗面。”
“沒有。”
“為什麽？”他看着躺在板凳上面的店主，人家跟他對話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法師說了，你現在的饑餓是自己的欲望，人生在世，只用每日一餐即可，剩下的都是欲念，是‘貪’所謂人‘貪’就會被世俗的東西拖累，被神懲罰，來世就會做牛做馬，比人更低一級了。”
“你沒事吧？”匡天一聽他叨叨叨了半天腦袋疼，這是哪門子黑店，房間不掃，連飯都不給吃。“你就給一句話吧，到底給不給吃的？”
店主不再回答，匡天一實在受不了了，幹脆說道：“你們燒火的在哪，我自己去做好了吧！”
店主沒睜眼，慢悠悠舉起手指了指後廚的方向，表示允許他們可以自己做。匡天一又“噔噔噔”跑到後廚自己做飯去了。
這裏就是很簡陋的土竈，好在他之前有去過鄉下燒過柴火，也知道怎麽去用。廚房只有一點面粉，後院種了一點蔬菜，不過也是稀稀拉拉的，摘巴摘巴還能用。就是調料有限，本來想做打鹵面，又不能自己現燒鹵。肉是不用想了，那店主瘦不拉幾的，整個村子沒見一只畜生，估計又是他口中的法師說教的吧。匡天一還真就想會會這個法師了，怎麽能把一個村子嚯嚯成這樣，人人懶惰成性。
煮好面，擦完桌子板凳，匡天一“噔噔噔”跑上樓叫其餘三人下來吃飯，一眨眼的功夫，他剛折返回來，在樓梯口處就看到店主兩眼放光趴在桌子前，手裏端着碗“呲溜”大口嗦着面條。
“诶，我說你不是不吃麽，吃完這一餐可就成‘貪’了啊。”匡天一看着這個場面哭笑不得，碗被店主舔得幹幹淨淨。
“我還沒有收你做飯的錢呢，把後廚弄得那麽雜亂，就用你這碗面抵了，這叫價值互換。”
匡天一驚訝一個鄉野小民說出這個名詞，他戲谑道：“又是那個法師說的吧。”他趁機追問：“請問一下這個法師究竟是何等人物，我們覺得他的道理實在令人佩服，也想去見一見。”
“法師每天晚上都會有參拜會，等到天黑了你們跟我一起去見就是了。”
匡天一使了個眼色給蕭逸塵，對方沖他點點頭。其實他們早就懷疑這個村子了，現在正好就有這個機會。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需要再多做幾碗面條啊。
匡天一談了口氣說道：“又得重新做面條了。”然後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另外三人，誰知道大家都在躲閃他的眼神。匡天一憤怒了：“我剛剛可是揉面揉了好久，換一個人來都不行？”
趙秀秀撓撓頭：“我吧，之前是做少主的，哪會自己做飯啊，餓極了就去隔壁搶了。這要是旁邊有人做好了飯，我立馬給你搶一碗回來。”
蕭逸塵說道：“我……我從小就有天資被送到師父那修行了，我師父沒有教過這個，靈山一般是剛入門的師弟做飯的。”
姚笙泠尴尬地說道：“我呢，平常是負責承天司的草藥工作，至于生火做飯那是沒有碰過的。”
匡天一搖了搖頭：“好了好了知道你們都養尊處優了，指望不上了。不過我只有一個要求，無論我做出什麽你們都得吃下去，并且必須說好吃！”他瞪大了眼睛，鼻孔對人，一幅驕傲的模樣。
三人與他對視，無比堅定地點了點頭。
——
雖說是有參拜會，直到月亮高高挂起都還沒有動靜，這個法師也不知道搞什麽名堂，半夜讓人去聽講座。一直等到了老鼠都要回洞休息了，這才聽見外面敲鑼聲。
“咚、咚、咚”
這聲響聽起來極其刺耳，似乎有一絲拉扯感，像是在催促人快點上路一樣。
法師叉着一條腿，坐在一個驢車上面，前面還有兩人舉着火把，一人敲鑼，将村子裏的百姓都喚醒。
這個鑼聲強烈，就算隔老遠也能聽見。村民們聽見鑼聲就從自己的屋子裏面走出來，跟在了驢車後面，雙手合十，不緊不慢地走着。
匡天一他們也跟上了隊伍，就這麽在村子裏面繞了一圈，一直走到村裏正中央的一塊空地停下。天氣已經開始轉涼，這安靜的氣氛之下更加讓人不禁打了個寒顫。匡天一看了看周圍的人，各個都深情嚴肅，面呈苦相。
法師下了驢車，走到了草垛子堆砌的一塊高地上面，上面鋪了一張黑色的毯子，法師轉身坐下。
“坐。”法師說道。
衆人齊齊落座，實則是半跪在泥地上。在大家都彎身坐下的時候，匡天一這才透過縫隙看清了這個法師的模樣。對方一身和尚的打扮，他穿着紫袍，手持法杖，劍眉粗目，氣質渾濁，不像一個出家人。尤其是在這鄉野間，黑瓦黃土素衣襯托之下，他顯得過于華麗了一些。
“聽聞今日有新客來訪，不知是哪幾位啊。”法師問道。他打量了一下周圍，實際上一早就發現了匡天一他們的存在。
“這人不像善類，大家小心一點。”姚笙泠察覺出了異樣，她頓覺身上寒氣湧動，一陣不知名的壓迫感向她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