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7 章 ? 4

27   卧底往事 4

◎無月之夜◎

十二月。初冬時節。

風聲呼呼在耳邊嘯過,從北海道過來的寒流侵襲了整個本州島。不過天氣還沒有冷到要下雪的程度,空氣中充斥着霜凍的寒意。

諸伏景光臨時接到了一項任務,搭檔是萊伊。

兩人之前曾合作過很多次任務了,也算是固定搭檔,他已經習以為常。只是在出發之前,心中總有些不安穩的感覺。

而這份不安的預感很快變成了現實——

萊伊是一個很守時的人,每次搭檔做任務之前,都會發消息給他,約定好見面的時間,然後提前一點趕到,從未有過例外。但這一天,萊伊卻遲到了。

簡直就像是故意約早了一點,給他留出逃離撤退的時間。

他立刻便察覺到這場任務恐怕是組織設下的誘捕暗殺他的圈套。

大腦急速運轉。琴酒最近在調查內鬼的事,他已經從Zero那裏聽到了消息,只是沒想到對方這麽快就查到了他的身份。明明他已經仔細做了遮掩工作,足以證明自己與走漏消息的事無關。

但此時此刻情況危急,他來不及細思分析暴露的原因,只能抓住這個機會盡快撤退。

當初在出發去卧底之前,公安部曾與他對接過萬一暴露之後的撤退安排,諸伏景光按照記憶裏撤退安排的內容,聯系了負責接應的人。

對面很快發來了接應的地點——郊區的一處廢棄工廠。

夜幕已經降臨。他趕到了地點,寂靜的場地,沒有一絲人煙。

新月之夜。

夜空深藍,沒有雲層遮擋,也沒有月光掩蓋,滿天的星辰把清冷的光輝灑落在凜冽的空氣中。

他沒有等來公安派來接應的人,而是等到了組織派來的姍姍來遲的殺手。

對方黑色的長發如同鴉羽一般融入夜色,腳步聲像是敲響命運喪鐘的死神。

他轉身跑上臺階,旋轉的樓梯不斷延伸,通向樓頂的天臺。

發白的唇邊急促地呼吸着寒氣,白霧模糊了視野。

窮途末路的奔逃,他拿出手機,撥通了相識十年的戀人的號碼。

因為那是他此刻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只是,他來不及說更多的話,也來不及傳達內心無盡的思念和歉意。

“公安內部可能有組織的人……對不起。”

挂斷前的一秒,電話那頭傳來她焦急的嗓音。

在這一刻,他說不清自己的心情。

他想,如果之後聽到他的死訊,那麽深愛着他的戀人會是多麽悲傷。

但他卻再也沒有辦法擦去她的眼淚,親吻她的額頭,就像從前每一次那樣,溫柔耐心地安慰她。

這三年來,每當獨自一人在睡夢中醒來時,他常常回憶起曾經和她一起度過的每一天,每個月,每一年。那是他獨自行走在黑夜裏的精神寄托。

春天的時候,他們一起坐在櫻花樹下野餐,一起走在陽光下散步。

夏天的時候,他們去看花火,一起在蟬鳴喧鬧的午後犯困。

秋天的時候,她把紅葉做成書簽送給他,他回送給她楓葉形狀的發卡。

冬天的時候,一起堆雪人打雪仗,一起埋在被爐裏,捧着熱茶談心。

第二天,在重新戴上蘇格蘭威士忌的假面之前,他還會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難以回神。

但是他會想着,快了,等黑夜過去,等罪惡消弭在陽光下,以後那樣的日子就能延續下去了,她的內心将再也不會哭泣。

抱歉。

是他食言了。唯一一次沒有信守承諾。

如果能再和你說幾句話就好了。

如果能再看你一眼就好了。

…………

“萊伊,這個清除內鬼的任務就交給你了,畢竟你們平時走得太近了,那位先生希望你證明自己的清白,不要讓他失望。”

黑麥威士忌——或者說,FBI的卧底搜查官赤井秀一,沉默了片刻後,應下了。

他不能拒絕。

如果拒絕執行任務,那麽他這麽長時間的卧底工作将前功盡棄,不僅如此,還會有暴露的風險,牽累與他有關的人。

在接下任務離開前,他遇到了琴酒。

銀白長發的男人咬着煙,望過來的眼神中帶着冰冷的審視:“我會看着你的,萊伊,如果你有任何異動,那麽在蘇格蘭之後,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赤井秀一意識到,因為蘇格蘭的緣故,他被琴酒連帶着懷疑了。

這些年他在組織裏借助雪莉的人脈和自身能力,晉升飛速,惹得不少人眼紅。琴酒本就對他有敵意,假如這次被琴酒發現他刻意放走蘇格蘭的話,處境危險的人就會變成他。

那他只能做出認真追殺的樣子了。希望蘇格蘭能抓住機會及時撤退。

…………

“萊伊負責執行清除內鬼的任務,琴酒正跟蹤在後面監督他。”

接到貝爾摩德的電話時,波本正在外地搜集情報。

他轉身坐進車裏,一手按着方向盤,沉聲說:“我知道了。你找個理由拖住琴酒。”

電話那頭女人的聲音裏帶着些許不滿:“真是會使喚人啊。”

“誰讓你的把柄在我手裏呢。”他嘴上笑着回答,只是眼瞳暗沉沉的,毫無笑意。

貝爾摩德也笑了起來。

“你的把柄也不比我小哦。包庇卧底警察什麽的,足夠你上死亡名單了。”

她頓了頓,“我很好奇你打算怎麽做?是要幫助蘇格蘭逃跑嗎?如果蘇格蘭跑了,萊伊脫不了幹系,大概率會被組織當成叛徒一并處決吧。”

“那就讓他被處決好了。”波本輕飄飄地說道。說完他就挂斷了電話,啓動車輛用力踩下油門。

…………

天臺上空曠一片,視野毫無遮擋。

對面的人站在天臺盡頭的牆邊,前方已經無路可走,背後是深淵般的濃重夜色,黑暗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

短暫的對峙之際,赤井秀一努力思考着該如何才能解決此刻的兩難局面。

——答案是無解。

沒有毫無風險、兩全其美的辦法。

而蘇格蘭似乎也明白這一點,不再給他繼續考慮的時間,搶走了他的左輪手//槍并試圖自殺。

為了阻止對方扣動扳機,他情急之下抓住了手//槍的轉輪,坦白了自己的FBI卧底身份,怕對方過于謹慎不肯相信,他還告知了自己的真實姓名,試圖取信于對方。

其實,在萊伊說出真名的一剎那,諸伏景光就已經相信了他。

FBI啊……

真是一點也不意外。

他回想起當初在電車站,小女孩喊出的那聲“秀哥”。早在那件事發生時,他就已經意識到萊伊的身份不簡單了。

無聊的時候他還曾經猜過全名到底是什麽,是秀英?秀吉?秀太?還是秀松?

現在終于知道了全名。

“秀一”這個名字……真是與他再适配不過了。

面前這雙深邃的綠色眼瞳,剝離了平日裏所有的神秘冷酷,盛滿了坦誠和懇切之色,令他不由地松開了手指。

但下一刻,樓下的臺階傳來了腳步聲。

那腳步聲急促而有力,在寂靜無人的黑夜裏顯得如此突兀,又如此令人恐懼。

會是琴酒嗎?亦或是組織裏的其他殺手?

可是不管來的人是誰,他都已經別無選擇。回不去,也逃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不牽累別人。

“砰——”

時間恍若停滞。

紅色的鮮血噴濺而出,就像撲火的蝴蝶。

一個人需要多大的勇氣才會對着自己的心口開槍?在他還對人間有太多戀戀不舍的時候。

子彈洞穿心髒會有多疼?血液快速從身體流失會有多冷?

赤井秀一不知道。

但他知道蘇格蘭保護的不僅僅是親人和一起卧底的同事,還有……他。

濺在他身上的滾燙的血,在冬夜的寒風中快速冷卻,直至冰冷得刺骨。一瞬間,他感到靈魂都在戰栗。

他彎下腰,看到了那被子彈洞穿、被血浸透的胸前的口袋。

因為近距離的沖擊,口袋已經裂開,露出裏面被打碎了內存卡的手機,而與此同時,似乎有什麽物體藏在手機下面。他伸手撿了起來。

那是一個禮物盒,體積只有半個手掌大小。

來不及細想,他匆忙将盒子裝進自己的口袋,以避免被跟蹤來的組織成員發現。

只是,下一刻,天臺的門打開。出現在他面前的并不是琴酒,而是一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波本是急匆匆地臨時趕回來的。中斷的任務被擱置在一邊。

打開天臺的門,眼前的景象讓他全身的血液都似乎被凍結。

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他的幼馴染蘇格蘭,正毫無聲息地倒在地上,緊閉着雙眼,心口處被子彈洞穿。

很多血。

多到整片地面都仿佛被染紅了。

蜿蜒的血線宛如地獄裏盛放的彼岸花瓣。

他輕微地顫栗着,只覺得眼前的畫面線條模糊不清。滿地的血就像簇擁着那個人的花海。濃烈的血腥味充斥着空氣,令他呼吸不暢。

而黑麥威士忌,那個黑色長發的男人,正左手持槍站在一邊,身上濺滿鮮血,一雙冰冷的綠色眼瞳望過來。

他聽到對方平靜而冷漠的聲音。

“對于背叛,只有用制裁才能予以回報……我說得沒錯吧?”

沒錯。

是沒錯。按照組織的規矩,叛徒必死無疑。在組織裏待了這麽多年,他心裏再清楚不過了。

但是他不能去恨組織。

他是在組織裏長大的,如果沒有組織,那他在這個世上将沒有根基,飄蕩在永夜中的靈魂将無處可歸。

所以他只能恨眼前這個男人。

【作者有話說】

景光之死大部分情節是在原作基礎上想象的,加入了一些私設。

最大的改動地方在于——景光和赤井之間的感情比原作更好。

然後暴露和死亡的主要原因也歸到紅方內部的黑方內鬼身上。

過去篇還剩最後一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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