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60 章 ? 2

60   殊途 2

◎話療◎

束縛的方式不止鎖鏈和手铐,還有別的東西可以用上。

對波本來說,在這個世界上,他所擁有的東西稀少得可憐。因此,他才會對能抓在手中的東西抱有強烈的執念。

除了組織之外,他沒有別的容身之所。而在失去了景光和明美之後,除了冬月的身邊,他的靈魂再也沒有可以安心回歸的地方。

因此,他想要擁抱她,讓她為了他哭,只注視着他一人。

這份想要把她留在身邊的強烈執念,來源于他天生豐沛的感情。

擁有強大情感力的人,其實并不适合在弱肉強食又殘酷肮髒的組織裏生存。大概只有琴酒那樣冷酷無情的人,才能在組織裏活得如魚得水、舒适自在。

于是為了能夠活下來,掌握生存的自主權,他扭曲了自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偏執、多疑,不擇手段。以至于就連挽留愛人的方式,也是如此的激烈,令人疼痛。

他曾經看到過一個說法:愛這種東西是怎麽也無法強求的。但是從記事起他就明白,這個世界對他太嚴苛,如果他不去争取,那麽他什麽都得不到。

回顧二十幾年的人生,活下去的權利也好,別人的關心和疼愛也好,生存所需要的自由和財富也好,這些對旁人來說唾手可得的東西,都是他自己拼盡性命才争取來的,所以,想要的東西哪怕用盡手段,他也不會輕易放棄。

和當初明美遇到赤井那個家夥時情況不一樣,他在遇到冬月的時候,已經是個滿手鮮血的犯罪者了。組織的生存方式已經刻進了他的靈魂,浸透了黑暗的他早已沒有辦法再回到光明中,唯一能把她留在身邊的做法,就只有打碎她的堅持和信仰,把她也拉入黑暗,和他一起沉淪。

言語暗示也好,威逼或者誘導也好,他曾經嘗試過很多辦法。甚至帶着她做任務時,故意制造困境讓她親手殺人。

但是無論做了多少髒活,無論他怎麽明裏暗裏地灌輸,她也沒有像真正的組織成員一樣,習慣去漠視人命。事實上,她至今都改不掉那份善良心軟。

……不,或許那并不是單純的善良,而是有什麽執念在支撐着她。

意識到這一點而感到失望的同時,他又是如此喜愛這樣的她。

堅持信念的人就像燭火一樣,哪怕在黑夜中也能發出照亮別人的光芒。

她是游走在黑白之間的卧底,身上沾染了黑色的氣息,因此能夠理解他,接受他的性格和作風,但同時,她又與真正的組織成員有根本上的不同,她身上有着令人安心的溫柔與包容,令他可以放心依賴,留戀不舍。

于是,矛盾的愛意随着長久的相處和陪伴愈演愈烈……

直至走到如今的境地。

狹小的禁閉空間如此空蕩,除了他之外,冬月沒有第二個可以交流的人。

不知道時間,也不知道外面的時事新聞和天氣變化,完完全全地與世隔絕。

而波本也不會告訴她任何與外界相關的情報,只是變着法地折騰她,用各種各樣的手段,讓她的神智陷入情//愛的迷離之中。

他變成了她生活的重心,主宰了她全部的時間和注意力。

她只能把喜怒哀樂寄于他一個人身上。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通過觀察他衣着的蛛絲馬跡,判斷外面的天氣,通過近距離嗅聞他身上的氣味,推測他具體去過哪裏,通過無關痛癢的閑談,去感受他心情的細微變化,猜測他今天不在她視野裏的時間內,見了什麽人、做了什麽事。

而在他離開的時間裏,她只能躺在床上閉目養神,默數數字。

當然嘗試過各種方法逃脫。

比如偷襲他,把他打暈。

但由于她的體力被消耗得太厲害,加上手腳被束縛,波本又太過機警,毫無疑問地失敗了,反而被他逮到理由懲罰了一通。

也試過假裝順從他,溫言軟語地說情話,并表示自己已經想通,願意背叛信仰留在他身邊。

但是被他假裝相信,試探了一番後識破了。

兩個人因此大吵了一架。

她冷言冷語地諷刺他,不吝惜用過分的言語去刺傷他,收獲的是他看似雲淡風輕的表情,和更激烈的情///事上的報複。

這件事讓冬月又一次領教了他的生性多疑和詭計多端。

有一次,她主動讨好,露出久違的笑容,成功地從他身上摸走了撬鎖工具,不動聲色地藏了起來。

她也不急着跑,而是耐心等待時機,放松他的警惕。

她像往常一般給他提無關緊要的小要求,說自己特別想吃帝丹中學門口那家甜品店的點心,求他帶給她。

趁他離開時,她打開了手铐和鎖鏈。

結果他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對,臨時折返回來。于是這個計劃最終還是功虧一篑,她沒能逃出去。

…………

各種鬥智鬥勇的環節,算是被禁锢的生活中唯一的“樂趣”。

随着時間的推移,冬月對這樣的生活逐漸感到無法忍受。

她的耐心在長久的折磨中消耗殆盡,情緒也開始難以控制。她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她需要換一種方式改變現狀。

“你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

這一天,她忽然開口,嗓音沙啞,語氣帶着幾分絕望。

說出這句話時,她淩亂的黑發像海藻般散落在床單上,手腕已經在長久的束縛中破了皮,被磨出了深深的紅痕和血印,就像是開在雪地上的花朵。

白皙的皮膚上遍布痕跡,纖細的肩頭顫抖着,臉上是脆弱和痛苦的表情。

見他停下了動作,她緩了緩氣息,繼續說道,“我和基爾一樣都是卧底,甚至我還背叛了你。既然你能毫不猶豫地殺死基爾,為什麽還要對我手下留情呢?這樣折磨我有意思嗎?”

因為我愛你。望着她滿是紅暈和淚痕的面容,他在心中說道。

說不出口的告白。

因為沾滿了鮮血和罪惡,充斥着謊言和偏執,一點都不浪漫,一點都不溫柔,自然也不會得到他想要的回應。

多年前Hiro對她的告白,一定純潔美好得多吧?但是Hiro能給她的東西,他給不了。

無聊的時候想象過她和Hiro之間的過去。那兩人有過怎樣的故事,是他所不知道,也不會問出口的東西。

但是,為了給戀人報仇,放棄自己原本可以擁有的安穩生活,不惜孤身潛入黑色組織。原則也好,性命也好,全都置之度外。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這份決心和深情無與倫比。他明白自己注定無法得到同等的待遇,注定求而不得。

波本低下頭,指腹輕輕擦拭她臉頰上的淚。

這個聰明又狡猾的女人,她明知道他的答案,明知道他心中對她的感情,卻還要問出口這樣的問題。

——她是在故意挑起他的情緒。

她這種折磨他的手段,在這些天裏已經不止一次使用了。

而他明知道是激将法,卻還是會被她激怒,被她刺傷。可是,在怒火和痛苦之餘,心中這份偏執的愛意卻也愈燒愈烈。

波本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終于給出了一句許諾。

“等我殺了那個家夥……赤井秀一,就放你出去。”

她注視着他的眼睛,像是敏銳地看出了什麽,眼淚忽然順着面頰滑落,聲音裏帶着哭腔。

“你真的以為蘇格蘭……景光他是被赤井害死的嗎?你會對他的死産生難過的情緒,那應該不完全是冷血的人吧。你真的發自內心認同組織所做的一切嗎?”

後半句質問聲淚俱下,而她的眼睛裏正閃動着哀傷和期待,令他心神震動。

——你真的認同組織所做的一切嗎?

這個問題他要如何回答。

他當然不是真的認同。

如果認同的話,他就不會感到如此孤獨了。

如果認同的話,他又怎麽會明着包庇蘇格蘭和她,幫助他們隐瞞身份呢?

這些年來,對組織不忠的行為,他做的可一點都不少。

“……但是我已經沒辦法回頭了。”他聽到自己低聲呢喃。

狹小的空間十分安靜,只有他們兩個人,因此這句自語很清晰地落入了冬月的耳膜。

“如果你真的這麽想,就是辜負了我和景光對你的期待。”

她睜大眼睛,深深地凝望着他,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內心。

“波本,我不知道你曾經經歷過怎樣的坎坷,又是因為什麽變成了現在這樣。但我相信,小時候的你,當初和景光相識的那個你,應該是溫柔的,有善念的,對未來抱有憧憬的。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渴望和這個世界建立聯系和羁絆,難道不是嗎?”這句話語調平緩,語氣是說不出的柔情。

“……”

然而,他在與她對視了片刻後,忽然冷笑了一聲。

“不必說得這樣冠冕堂皇,說白了,其實還是為了自己的職責勸我收手對吧?還有……那個家夥的性命。”

“波本,你真是無可救藥的男人。”

冬月發現自己的聲音比想象中要平靜。她意識到,自己對眼前這個男人的感情已經變了。

他也許是一個值得憐憫的男人。但他做過的種種事情太過可恨,已經抵消了這種可憐帶來的恻隐之心。

波本望着她。

從過去到前一刻為止,她對他的态度,都算是溫柔包容的,就算因為觀念不合而吵架,就算他殺死基爾之後把她關了起來,她最終還是會在他的示弱和讨好下變得無奈柔和。

但是此刻,她看着自己的眼神,第一次流露出除此之外的感情——

就像是極度失望後的心死。

這樣的眼神讓他忽然感到恐懼起來。

【作者有話說】

現在兩個人的狀态看似是波本占盡上風,但其實不盡然。

冬月是個很牛逼的女人。

她心靈非常強大,就算面對這樣的困境也不會随便放棄,而是不斷試探波本的界限。在發現暫時逃跑不成之後,她就開始給波本“話療”。(笑)

用忽冷忽熱的态度刺激他的情緒,然後又用言語給他做“思想工作”,動搖他的意志。

而最可怕的是,她的表達既是美妙的話術,也是包含了一點真實感情的真心話,所以波本真的會被她動搖。(笑)

而原本波本囚她的目的,是為了消磨她的意志,切斷她與紅方,尤其是與赤井的聯系,想拉着她一起沉淪。

但現在的結果是,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覺地被冬月消磨意志。

畢竟他在折騰冬月的同時,冬月也在用各種辦法吸引他的心思和注意力,成功把他絆在了她身邊,某種意義上,波本其實也是在被她反過來“折騰”。(笑)

所以其實這章是兩個人互相折磨,互相比拼意志力,只是冬月吃苦吃得更多。

說冬月牛逼,就是因為她這份頑強的意志,堅定的信念,以及柔韌的性格。她是真的善良、溫柔、深情,但同時也是真的聰明狡猾,心思深沉,有軟硬兼施拿捏男人的手段。這些都是波本迷戀她的原因。當然也是赤井喜歡她的原因。

下一章赤井上線。而冬月也要從敏銳多疑的波本眼皮子底下策劃逃脫了。

這兩章裏面其實有伏筆的,冬月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她其實已經有打算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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