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殊途 1
◎囚徒◎
冬月躺在床上,陷入了破碎而循環往複的“噩夢”。
眼前被蒙上了一層黑色,什麽都看不見,手腕被拷在頭頂,只能感覺到他的觸碰。每一寸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無處可逃。
她戰栗着,咬着牙,向眼前的黑暗開口,叫出禁锢自己的人的名字:“波本。”
“嗯?”耳邊傳來他的應答,上揚的尾音帶着漫不經心的意味。
原本打算說讓他放開自己的,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想想也知道是無用的廢話。
四肢已經從麻痹的狀态中漸漸恢複知覺,她有些抗拒地想躲開他的手,卻無濟于事。因為雙手被束縛着無法掙脫,身體也被他壓制住了。腳踝上傳來了一圈冰涼的金屬觸感,動彈的片刻間傳來鏈條細碎的碰撞聲。
感覺到她的抗拒,他的手頓了頓,收回後複又落在她頭頂,像是安撫一般摸了摸她的頭發。
“抱歉,為了把你留在身邊,只能用這種方式了。”他嘆了口氣,語氣裏似乎帶着一點感慨和無奈。
聽到這種比起道歉更像是威脅的話語,冬月只是沉默着,沒有搭理他。
她已經不想再被他欺騙,也不想再欺騙他了。
伴随着意識的徹底清醒,她已經飛快地在腦中推測出了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
除了殺死基爾洩憤,破壞赤井秀一在組織裏安插“釘子”的這步棋之外,把她關起來恐怕也是他計劃的目标之一。
冬月忍不住想道,他這種布局籌謀、一石多鳥的作風,某種意義上和赤井秀一真是頗為相似,只不過他不像赤井那樣激進,喜歡孤注一擲冒險罷了。
被帶到這裏的中途,她裝作自己的神智還在昏迷中,想要暗中記住路線位置。但這個意圖被他識破了。
作為懲罰,他又給了她一針,并且蒙住了她的眼睛,直到現在都沒有解開。
大概是她的沉默令他感到不愉,為了逼她開口,他的手重新落在了她身上。
在沒有視覺的情況下,觸覺變得更加敏銳。
冬月咬牙隐忍着蝕骨般的癢意,忍到極致還是洩露了一點柔軟的鼻音。
下一刻,唇上傳來溫熱的貼合。他的呼吸與她相纏。
冬月側過臉去,躲開了他的吻。
她拒絕的意思太明顯,他終于去掉了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捏住她的下巴,逼她轉回頭來看着他。
視野裏是他近在咫尺的面容,紫灰色的暗沉眼瞳倒映着她的臉,淡金色的發絲垂落,背後是狹小的白色天花板。
她依然保持沉默。盡管被他那樣一番對待後,她的眉眼間帶上了幾分柔美的風情,但眼前這雙清澈如溪的眼瞳裏盛滿凜冽的冷漠,再也不見往日的溫柔笑意。
沒關系。波本想道。至少她還在他身邊。
她的心在逐漸遠離他,如果不把她困住,與外界隔絕開來,她就會離開他,最終被赤井那家夥奪走。——這是他最近隐隐預感到将會發生的事。
他知道自己的計劃在她看來一定很卑劣,大概率會被她讨厭。但這種行事風格是他能在組織裏生存下來的原因,而這個計劃也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式。
他低頭湊近。她下意識閉了一下眼睛,感到他輕吻了一下她的眼睫。
這個吻有一種溫柔小心的感覺。
但與之相反的是他接下來的話語和舉動。
“不說話也沒關系,接下來只需要叫我的名字就行了。”和平日裏一樣溫和含笑的嗓音,卻隐約透出一種令人悚然的沉澱已久的憤怒。
被禁锢的身體無法逃開,只能去承受他的種種手段。像是發起了高燒一般,她的意識逐漸被攪亂,變得模糊不清。
不知過去了多久。
從昏厥中醒來,視野裏依然是同樣的天花板。
波本不在,也不知道離開了多久,什麽時候會再來。
封閉的狹小房間,連窗戶都沒有,她無法根據外面的天色判斷時間。
四肢酸軟而遲鈍,身體各處都傳來難以言明的疼痛,就連呼吸都會感到疲憊。雖然沒有鏡子,但冬月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一定是極度的绮麗柔靡。
身體上的疼痛對她來說不值一提,最令她難受的是暫時找不到脫身的辦法。
手铐先不提,她的目光落在環住腳踝的鎖鏈上。試了一下硬度,結論自然是無法用蠻力弄斷。
冬月曾經專門偷師,學會了他的撬鎖技能,但此刻卻沒有任何工具在手,技能毫無用武之地。
手機也好,發信器也好,還有藏在身上和衣服裏的各種小物件,都在中了麻醉針之後被他搜刮沒收了。此時此刻,別說小刀了,連襯衫上的胸針,以及藏在頭發裏面的黑色發卡都沒給她留下。
可怕的男人。
行動遲緩地起身,因為手铐和鎖鏈的緣故,穿衣服很不方便,只好随意把他的襯衫披在身上蔽體。
她扶着牆壁艱難地走動,觀察摸索整個房間,試圖搜集可用的情報和工具。
然而入目是空蕩蕩的一片,面積狹小,沒有卧室和客廳之分,什麽有用的擺件都沒有。浴室也是,連鏡子都沒挂……畢竟玻璃碎片很有用,他不想給她利用的機會。
廚房太遠,她進不去。大門就在離她兩米遠的地方,她卻無論如何都達到不了。
……估計就算她能走過去,門也是上了鎖的,無法輕易打開。
冬月意識到,自己已經淪為了囚徒,徹底被他困住了。
之前抗拒不搭理他的後果是顯而易見的糟糕,因此出于生命安全和積蓄體力的考慮,她不能再刺激到他。甚至她還要示弱,依賴那個把她關起來的壞人,好維持自己基本的生存條件。
明白自己暫時無法做出反抗,也無法逃脫的同時,腦海中浮現的是戀人的面容。
景光。
她在心裏默念這個名字,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這個音節已經化作了她心靈的寄托與港灣,無論何時都存在于她的信念之中。
曾經在心中暗自立下誓言,要繼承他的信仰去和罪惡作鬥争,如今卻落入此刻的困境,不僅自己失去人身自由,還牽累了同陣營的卧底死去,這份罪惡感比起身體上的折磨更加煎熬。
回憶起戀人生前溫柔的笑容和眼睛,還有那次見到基爾時,對方那雙和戀人一樣清澈湛藍的貓眼,沉重的愧疚壓在心頭。
對不起。
從幹澀的喉嚨深處吐出的字眼,不敢化作聲音,只能用口型和空氣,向着死去的戀人,和那個沉眠在大海深處的女子道歉。
沒過多久,波本就回來了。
——哪怕把她關成這樣,他也不放心,不會離開太久。某種意義上也算是看得起她的一種表現吧。
他就像切換回了安室透的狀态一樣,态度溫和地關心她。
“身體沒事吧?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頭頂的燈光灑落在他臉上,彎長的睫毛也仿佛被點染了柔和的碎芒,而他注視着她的眼瞳也是滿含笑意的。
冬月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片刻後終于開口,“……有點餓。”她的嗓音因為長久沒有說話而顯得格外沙啞。
聽到這句話,波本笑了起來,下垂的眼尾看起來溫順又可愛。
“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東西?”
“蛋包飯。”她說道。
此時的她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配合他,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笑着答應,并且親自下廚滿足了她的要求。
然而,關于外面的情況,以及什麽時候放她離開,他只字不提。
所有試探的提問都被擋了回來。他要麽轉移話題,要麽随意給出大概率是謊言的回答。
冬月坐在桌邊,一口一口吃着賣相不錯的食物,只覺得味同嚼蠟。但是她必須補充體力。
兩個人坐在一起吃飯,氣氛就像從前一樣溫馨和睦,但他們都心知肚明,這只是虛浮的假象罷了。
見她戴着手铐不方便,他問需不需要幫忙,一副很有紳士風度的模樣。
意識到他這個幫忙是指投喂,而不是解開她的手铐,冬月心情一下子糟糕起來。
“不用了。”她扯了扯嘴角,拒絕道。
刺探情報碰壁之後,她決定不再白費功夫,轉而開始示弱,軟語提一些要求,試圖改善自己的生存條件。
結果是——
一旦被他判定是能夠給她創造撬鎖離開機會的東西,便沒有商量的餘地。但是無關緊要的要求,他都答應得很爽快。
“看來,比坐牢的待遇還要好一點。”她終于忍受不了,收起溫順的假面,冷冷地說道,“不,坐牢好歹還有放風的時間。”
面對她帶着惱恨意味的嘲諷,波本也收起了屬于安室透的開朗笑容,眼瞳變得暗沉無光。
“背叛我的代價,你從一開始就應該想到。”
“……”
建立在謊言之上的感情終有崩塌的時刻。
從前還能粉飾太平,用謊言掩蓋掉立場與觀念之間的隔閡,此時也不過是徹底撕碎虛情假意的面具罷了。
他忽然湊近她,擡起手,放在她的頸側微微收攏。
喉嚨處傳來擠壓感,她被迫順着他力道仰起臉。
“和那家夥在一起,你會更樂意一點吧?畢竟他是FBI,和你立場相同。”
他注視着她的眼睛,“他應該也很喜歡你吧?……他吻過你嗎?你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呢?”
冬月張了張嘴,卻因為呼吸困難而無法吐出一個字。
“——我猜,和面對我的時候一樣,溫柔又可愛。”
見她下意識擡起戴着手铐的雙手,按住他的手腕,指尖發白,眼中流露出一絲恐懼和窒息的難受,他終于放開了手。
她咳嗽了兩下,劇烈地喘息着。他輕撫了一下她頰側的發絲。和往日一樣溫柔憐惜的動作,卻令她感到戰栗。
“不過,就算你背叛了我,我也不會對你如何。”他帶着幾分嘲諷地冷笑道,“因為,你終究還是需要我,會選擇回到我的身邊。”
後半句并不是得意的語氣,相反,他眼中流露的是深深的寂寥和痛苦。
【作者有話說】
嗯,是傳統的囚///禁情節。
畢竟是黑方人士的吃醋和修羅場,肯定不是簡單的處理方式。
但是不會持續很久的,兩章就結束,而且有重要的劇情推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