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幫旖旎做了一應的活計才走。夜裏躺在暖烘烘的被窩裏,旖旎好像還是那副不怎麽能接受這樣的穿越的樣子,盯着房子上頭那有些漏倒也還看不見夜空的屋頂發呆。
心裏頭也沒有多想什麽,只是盯着屋頂發呆。
第二日,旖旎覺得身體明顯比前一日要好上許多。只是還是那麽有氣無力的,應是這原主的身體底子着實不好。院子裏的水已經被柱子舀完了,此時地面上有很多稀泥,是長久浸泡的緣故。旖旎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又來至院外,看着遠處的村子,沒什麽表情的樣子又像是在發呆。而片刻後她便是回來了。這院子裏是種過菜的,有規整過的菜地。只是後來因為這小丫頭不會打理,越發沒了樣子。旖旎想先把菜種上。
不管能不能從心底真正接受這樣的穿越,旖旎目前要做的事是生計問題。首先得解決這一應食物上的問題,才能去想其他的。
旖旎有氣無力的開始在院子中規整菜地。旖旎起得早,待柱子來的時候,她已經翻過一些地了。旖旎翻的地不好。記憶裏有翻地這回事,只是旖旎有氣無力再加上她本就不熟練,所以翻的不好。柱子自是叫旖旎趕快去歇着的。翻了這麽好一會兒的地,旖旎的确有點累,便聽柱子的歇着去了。
旖旎坐在院中的小凳上曬着日光看着柱子翻地,然後柱子因為旖旎在看他翻地又格外的有力和賣力。似乎很和諧的畫面。
不過旖旎自是從來沒有想過跟柱子有什麽的。別說她根本不喜歡柱子這種的,便說柱子的娘就不會答應。旖旎在看柱子翻地,就真的是看他翻地而已。旖旎不是一個懶人,做事從來都是說做便做,雷厲風行的。所以她在網上的小說,更新一直很穩定也很定時。
柱子幫着旖旎翻完了地,旖旎告訴他,她想要一些适合現在種的菜籽和種苗來。柱子自是會滿足的。而後晌,柱子便是去了鎮裏,去幫着旖旎買菜籽和種苗來。
而旖旎在家裏也沒閑着。早上出來看的時候就決定了,她這裏地勢低,所以水都會流到她這個房子裏來。除非将房子墊高,不然其他一切都是白談。而現在她自然沒有這樣的資本。所以她想截流。讓水在離她家有些距離的地方直接流向地勢更低的所在,那水自然就流不到她這裏來了。而距離她家沒有多遠的地方便是她家的一片荒地。旖旎想在那裏挖一個坑,引流的地勢也需要修整。
沒先做別的,旖旎先去挖坑了。不管是挖坑還是引流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旖旎先幹着。
柱子回來以後,旖旎撐着有氣無力的身子也是幹了不少的。柱子回來尋到她後自是責怪的。責怪她不好好休養一直做活。得知她想做什麽之後柱子像是想說什麽,可最終沒說。拿過她手裏的鐵鏟便是替旖旎幹。叫旖旎歇着。旖旎也聽他話歇着了。旖旎的确也很累。
歇了一會兒,旖旎又開始在菜地裏種菜。柱子看見了又回來幫着幹,待幫着種完菜了又回去接着挖坑。旖旎一直沒多說什麽,只是看着。
現在的當務之急除了糧食,還有截流,春天過了就是夏天。再有就是修葺屋子。不過旖旎不知道柱子還能幫着她幹多久。
果不其然在柱子連續來了三天,第四天的時候,柱子娘便來了,來了以後便是對着柱子一頓罵,罵完了又開始哭鬧,說柱子不孝順,非要娶這麽一個生不出娃的病秧子回去。旖旎在門口看,他罵完柱子又去罵旖旎,說旖旎休要勾引他家柱子,還說柱子大姨已經幫柱子說了親事,不日便要成婚了此類雲雲。自然還要說旖旎這個病秧子的身子他們家看不上啥的。柱子在一旁勸,柱子娘不肯善罷甘休,旖旎一成不變的樣子瞧着。最後,柱子無可奈何的跟他娘回去了,旖旎則繼續去做截流的一應活計。柱子麻利幹活快,這活計做了一些,可還也沒有做完。
旖旎覺得現在的身子比之前好了許多了,盡管還是沒什麽力氣。
旖旎早便知道柱子娘會來,記憶裏有柱子娘這號人物。只是柱子娘那個時候并沒有像現在這麽明說,總是夾槍帶棒的暗諷,這小丫頭年紀小,許是沒開竅,也沒有聽懂。而旖旎之所以對柱子娘那副樣子完全沒什麽神色是因為,她大約還是沒完全接受這樣的身份,盡管她每天做的事都是在為這副身體忙碌。不過許也跟旖旎的性子有些關聯,從來的冷靜,不太做什麽無用功。
現在的情況只能走一步說一步,解決一些算一些。不日,截流總算做好了。旖旎的糧食沒多少了。還有眼瞧着天似乎又要下雨。旖旎坐在屋子裏發愁,發愁糧食,也發愁該怎麽修葺屋子。修葺屋子,記憶裏太零星,她無從下手。
而就在這時,門外又響起了熟悉也悶實的腳步聲。是柱子。
柱子眼瞧着要下雨,自是要來幫旖旎修葺屋子的。上回旖旎被凍壞的身體到現在也還沒好。柱子現在比從前精明,從前他也總是幫旖旎做些事情,可總是偷偷摸摸的瞞着他娘。他娘在面對旖旎的事情上總是尋死覓活的,他曾經以為那是真的,覺得他娘是當真傷心,怕她氣壞了身子。可是後來他漸漸的意識過來,這是他娘的心思手段。于是幫着旖旎幹活也更加正大光明了一點。不過他意識過來的時候也還并不長。而他這樣正大光明又順利的幹活的時候也是不長。因從前的旖旎膽小怕事,柱子娘來夾槍帶棒了一回,她雖然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可覺得大約疏遠柱子便會安生。然後就一直這麽疏遠。
柱子對這一回回來旖旎的改變想過,不過他沒想明白。他總覺得現在旖旎的眼神都同從前不一樣。從前總是躲閃,總是帶着一些懼怕。而現在的旖旎太冷靜,甚至有些呆。沒想明白,不過柱子也沒多想。因為現在的改變總是好的。
柱子又來幫着修葺屋子了,旖旎愣了一下,同意了。
這樣子做會引起柱子和柱子娘的內讧,可是怎麽辦呢?她根本不會修葺屋子。柱子活了泥,找了草,又找了合适的木頭,然後爬上旖旎家的房頂幫她修葺。之前這屋子柱子也是幫忙修葺過的,可那時都是偷偷摸摸的幹,所以修的并不好,更何況已然又經過了一個冬天一個春天了。而待柱子娘得知消息來的時候,活計已然做個差不多了。柱子娘自比上一回更加的口不留情,只是旖旎還是跟過去那般的樣子,看不出什麽來。
修葺了屋子,截了流,接下來旖旎要做的就是吃食問題。柱子今天來的時候帶了一些糧食來,不多,可還夠撐幾天。旖旎在家裏發呆想不出應該怎麽解決這個問題,便出去走一走。不知不覺的來到自己的地裏,看到了地裏的那許多雜草。因為不知該怎麽辦,索性便去地裏拔草了。這些草其中有一些是野菜,記憶裏有。前幾天她曾經拔了一些回去做着吃,那種滋味不是太好,可也不是太差。旖旎不大想吃這樣的東西,可這一天回去的時候還是帶了一些。缸裏沒水了,再回來的時候就去了村東頭往缸裏提水。家裏有扁擔,可旖旎不會挑。記憶裏有技巧,可她不擅長,從前那個旖旎也不擅長,只是聽別人說過技巧。
旖旎回來的遲,去提水的時候天都快黑了。村裏人看見她不會有什麽其他的眼神,村裏頭的一個沒爹沒娘的小丫頭罷了。不過今天他們口中談論的跟其他時候不一樣。隔壁村的張老爺家老太爺去世三周年,找了大戲過來唱,連唱三天。今個兒是第一天,他們都三三兩兩的說着要去看。
緬懷去世三周年,卻要唱大戲。旖旎雖覺得沒理,可也不會多說什麽。她力氣小,去了那水井再三步一停的提水來至半路時,村裏幾乎已經沒什麽人了。平日裏村裏人睡得早,可這種時候也還是亮着燭火的。可今天大多都是一絲亮光都沒了,黑漆漆的。提着水一直那麽幾步一停的往家裏去,可是來至亭長家門口的時候卻是停了許久。
有一後生拉了一袋子不知道什麽東西的東西愣愣的看着她,這人,她認識。村裏的,名喚吳周。家裏窮,跟旖旎的情況差不多,無父無母。不同的是,他是個男孩,而旖旎是個女孩。還有些不同的是,吳周家裏頭還有一個大伯和大伯母,只是有還不如沒有,霸占了吳周家裏的地,卻還克扣吃喝。吳周今年也是十五了,個子不甚高,自是清瘦。可也還好,他比旖旎個子還要高一些。他嘴皮子溜,平日裏東家一碗飯,西家一碗粥,有時候幫主家幹點什麽活兒,倒沒三餐混得溫飽,可卻比旖旎強的不少。
旖旎的記憶裏有他,她自是認得。
此時黑漆漆的光線裏,四目相對,相隔不遠不近。
吳周瞧着是旖旎,先是愣了一愣,後說:“亭長他家裏富,不在乎這些糧食。更何況他這些糧食也都是貪污舞弊所得。我大伯因為我的事就給了他不少。”
這話是什麽意思?很明确。吳周在說,他拉的這些糧食其實是他自己的。平日裏,雖吳周的大伯克扣了吳周的吃喝,村裏人也都知道,可吳周卻從來不說。今個兒,大約是覺得跟旖旎有些同病相憐,也或者是此刻确實有些尴尬才這麽說的。
旖旎瞧着吳周沒吭聲。她自不打算管這閑事,她是打算提起水繼續走的。不過旖旎這人看人眸子轉的慢,吳周許是覺得旖旎并不打算放過他,于是想見者有份,他說:“我分給你一些。”
這話說的如上頭的話一般理所因當。旖旎還是沒吭聲,不過卻沒打算繼續提着水走。愣了片刻,旖旎上前推車。
這個亭長的确跟吳周說的一樣貪得無厭,沒有為官者的清廉公正,不過她沒有糧食也是重點。
吳周卻沒叫旖旎推車,與她說:“你先回去,我一會兒自會給你送過去。”
旖旎沒有堅持,也沒怕吳周不給。瞧着吳周推着車的身影漸漸遠去,才提着水回去了。吳周的确沒有食言,後便是拿了一半的糧食來,給了旖旎,也沒同旖旎多說什麽,便是走了。這一晚,旖旎吃的棒子面粥。
吳周偷來的是玉米,旖旎用石磨磨了一些,當晚便煮了喝了。不甚好喝,不過總比水好上不少。而其他的,旖旎藏進了廢棄許久不用的地窖裏。
第二天,這村裏便是炸了鍋了。亭長家的棒子籽被偷了,自是挨家挨戶的要尋的。旖旎聽見了村子裏的嘈雜,也自然知道應是發生了什麽事,卻也沒什麽害怕的神色。昨天那棒子籽便是藏好了,他們應是尋不到。昨天晚上做棒子面粥的一應痕跡也早便抹掉了。今天的日頭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旖旎擡頭看了看天,心裏想,現在她怎麽成了這樣?
說白了,跟小偷不差多少。不過這些也沒有多想,旖旎扭過頭便是回屋去了。第三天去村裏提水的時候旖旎聽說,吳周跑了。被發現偷了棒子籽,家裏頭還有半袋子,卻少了半袋子。有人說,他是在被發現之前就扛着半袋子跑了,一袋子他應是扛不動的。而接下來,這玉米籽的事便這麽不了了之了。
吳周便是扛不動一袋子的,不然他也不會用車拉。那晚,他明明都探好了,這滿村裏都沒人了,所以他才敢那麽弄了輛車拉,不過他竟是将村頭的那小丫頭忘了。看着這小丫頭片子的眼眸,他只覺得她不會出賣他。更何況她收下了半袋子棒子籽。他還覺得這小丫頭片子跟以前不同了。以前她很膽小,吳周也說不清那晚黑漆漆的看着那小丫頭片子的眼眸怎麽就沒有上前捂住她的嘴,并且警告吓唬她不準亂說,不然絕對不會讓她好過之類的話。反正他便是那麽做了。也沒去多想怎麽這小丫頭片子怎麽就跟過去不一樣了。他吳周做的事不後悔,他自也知道這事也不是這小丫頭片子告發的,而是他那個大伯。怎麽就粗心的給他那個大伯發現端倪了呢!吳周沒去多想多怪他這個大伯,反正他從來如此。在以後的許多日子裏,他也沒多去想這個小丫頭片子。極平常的一次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