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8 章 小纖雲暴揍小飛星

小纖雲暴揍小飛星

大概是十九年前,許纖雲和牧飛星兩人剛考完黑帶後不久。

許纖雲雖然已經放下心中對牧飛星的許多成見,但她骨子裏的桀骜和要強作祟,總覺得自己才是師父最得意的弟子,至于牧飛星那小子嘛,不過就一天分不夠努力來湊的勤懇派罷了,根本不值得放在眼裏。

這年的暑假,正逢幾十年難遇的極端高溫天氣,全國各地都陷入酷暑,就連攸樂山這種植被繁茂的山區,也開始有些悶熱難耐了。

周涵宣布停訓一周,用于避暑,以免高溫天氣學生們練拳時出現什麽意外。

但牧飛星仍然兀自堅持每天去道館,雷打不動地練滿八個小時。

豆大的汗水順着小男孩嫩白的臉頰滑下,滴落在道服前襟上,道服也已經透濕,輕輕一擰就能滴出水來的程度,有些來不及被道服吸收的汗水順着小腿成股流下,在地墊上留下一步一腳印的水漬。

他在打金剛品勢,黑帶二段的考級品勢。

每一次馬步沖拳側擊,都會甩飛幾滴汗水,在透過窗戶投進來的陽光照射下閃着微光,馬步山形格擋時需要震足和氣合,男孩稚嫩的嗓音發出他所能達到的最強爆發音效。

“你不怕嗓子喊壞了?”許纖雲在一旁看他打完之後,上前問道。

場上和場下的牧飛星判若兩人,剛才的狠厲和決絕消失不見,他垂眸的瞬間便收斂起了所有的氣場,倒是顯得有幾分羞赧。

他擡手擦擦淌到下巴上的汗,笑着回答:“這套品勢象征凝聚民族景氣的金剛山和為菩薩護法的金剛神将,強勁和剛猛實它的特色,當然要用力氣合了。”

許纖雲不置可否,用下巴指了指道館角落裏整齊堆放的護具,問:“打一場?”

牧飛星早已習慣了許纖雲的性子,也不推辭:“打!”

那時候的護具還不像現在常見的那樣帶有面罩,而是只護住了頭骨和耳朵,如果不幸被踢中面部的話,少不了要戴好些天鼻青臉腫的勳章。

兩人穿好護具占到場上,相對行禮之後,同時拉開格鬥式的站架。

許纖雲故技重施,連假動作都懶得做,直接發動一腳墊步側踹,速度和力量都已經達到她這具身體所能達到的最巅峰了。

牧飛星擡手護住胸肋部,那一腳便正中帶了護具的前臂,又擠壓着前臂撞進保護軀幹的護具,護具上一瞬間呈現出駭人的凹陷,他連退三步也無法卸掉全部的沖量,只能順勢後倒滾翻y以作緩沖。

而這一滾翻,他就出界犯規了。

他爬起來正了正護具,看向傲立場中央的許纖雲,苦笑道:“許師姐,這樣的一腿又不得分,還白白浪費力氣,何必呢?”

許纖雲哼了一聲扭過頭:“要你管?我就愛這麽當面給人下馬威,氣勢和心态在比武過程中也很重要,你懂不懂?”

“好好好,我的好師姐,師弟我受教了,那就煩請你繼續不吝賜教?”牧飛星說着便又站到了許纖雲面前。

許纖雲連續滑步試探後,直接蹬地向前,高高揚起起前腿,猛力劈下,眼見着就要砸在牧飛星面門。

牧飛星卻兩眼放光,雙手交叉格擋,格住這一記猛力的下劈腿之後又順勢向後退一步,一記橫踢直中許纖雲的腹部,擊中之後腿不落地,而是轉為變線踢,像一條狡猾的蛇。倉促之中許纖雲只來得及後仰躲避,然而護頭還是被打掉了,護頭飛出去的瞬間,帶起她烏黑的秀發,發絲後面是她錯愕的眼神。

“你……”許纖雲險些岔氣,狠狠喘了幾口氣才緩過來,“這是從哪學來的?”

“你沒事吧?”牧飛星沒有直接回答剛才的問題,而是摘下護頭,示意今天就打到這兒,“這叫‘後打先’,意思是比對方後起腿而比對方先打中目标。”

“師父教你的?”

“不是,我自己在網上看到一些視頻講解,覺得有趣的就學一點。”

許纖雲抿唇不語,只是走過去彎腰撿起掉落在地的護頭,重新戴上,話語簡練而不容置喙:“你也把護頭戴上,繼續打,別慫。”

牧飛星才剛戴好護具,許纖雲就飛身上前,連續雙飛踢攻打中段,牧飛星連連退步格擋,腿踢在護具上砰砰的悶響無一不訴說着這腿驚人的力道。

許纖雲見攻擊沒中便前腿點地借力而起,提膝翻腿轉胯,看起來像是一記重掃腿,牧飛星下意識抱臂護住自己中段,然而許纖雲并沒有如他所預判的那樣掃腿攻擊,而是虎趾踩住牧飛星橫放的小臂,借力騰空而起,用驚人的核心力量在空中擰身回轉,後退如同蠍子擺尾一般探出,直擊牧飛星面門,而他避無可避,格擋手被許纖雲踩在足下無法抽出。

砰——

一聲悶響從牧飛星耳畔爆發,耳膜都有些隐隐作痛。

然而還來不及等他分辨出自己護頭是不是被踢歪了,踩在他小臂上的虎趾倏地移開,又迅速回收蓄力後蹬,正中牧飛星胸口。

許纖雲這才收腿落地。

咚——

牧飛星被踹飛出去将近兩米,又因為站不穩而咕嚕嚕在地上滾了幾圈,好不狼狽。

“咳咳咳……”牧飛星無意識地嗆咳起來,恍惚中甚至沒有意識到面前的地墊上散落着殷紅的血滴,他試圖用手将自己撐起來,但嘗試幾次之後都失敗了。

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天花板的幾道重影左右旋轉,吊燈也在晃蕩閃爍,最後眼前一黑,他倒了下去。

失去意識前,他看到了許纖雲飛奔過來撲向他,稚嫩的臉上滿是焦急,方才的桀骜和執拗蕩然無存,好像還哭了,有幾滴液體滾落在他頸側。

“別哭,別怕。”他想安慰一下許纖雲,但動了動嘴唇,無法發出話音,意識再也撐不住,墜入黑暗的深淵。

……

匆匆趕來的周涵将牧飛星送到醫院,也顧不上教訓出手沒輕重的許纖雲。

直到醫護人員做好緊急處理,又完善了一系列檢查确定無礙之後,周涵才在牧飛星轉醒之前狠狠地教育了許纖雲一通。

“纖雲過來,我問你,跆拳道精神是什麽?”

“禮義廉恥、忍耐克己、百折不屈。”

“這裏面有任何一個詞是在教你怎麽重傷同門師兄弟的嗎?”

“沒……沒有。”

“你習武的天分很高,但心性始終差了那麽一點,太過争強好勝。你這樣讓我覺得,你來學功夫是為了将來打遍天下無敵手,而不是為了修煉身心和突破自我。”

“師父,我知道錯了。”

“知道就好,把手拿出來。”

……

潔白的病床床單和被褥裏靜靜地躺着一個像玉一樣的娃娃,這樣的小娃娃還有一個,正坐在病床旁還有個眼淚汪汪的。

周涵已經狠狠批評過許纖雲了,如果讓她攤開掌心,還能看見幾道戒尺留下的紅痕。

萬幸沒出什麽大問題,牧飛星在炎熱天氣下運動了那麽久,本來就在中暑的邊緣瘋狂試探,體內水和電解質平衡也岌岌可危,偏偏還被許纖雲暴揍了這麽一頓,任誰也該吃不消了。他的身體發現自己的主人是個神金,于是強行關機保存生命力,順便在昏倒時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是翻給誰看的。

至于地墊上的血滴嘛——當然是因為牧飛星被許纖雲那一招蠍子擺尾給掃中了面門,鼻血噴濺,險些造成慘案現場。

不過CT檢查顯示沒有骨折,不會影響牧飛星未來直挺挺的高鼻梁。

許纖雲被周涵勒令守在病床前一刻也不準離開,她也自知有錯所以乖乖地在這兒守着。

……

過了三個小時,牧飛星才轉醒。

“許……許師姐,”他醒來之後看着守在床邊的許纖雲,第一句話便是:“你下手可真狠吶。”

許纖雲鼻頭一酸,剛緩過來的眼淚又有要決堤的趨勢,于是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咬牙忍住眼淚,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傷成這樣的。”

“唉,習武嘛,受傷是常事,不是你的錯,是我技不如人……師父訓你了?”

“喏,你看。”許纖雲向他攤開手掌心,紅腫的戒尺印橫七豎八了好幾道,看來師父是真下了力氣打的。

“嘶——”牧飛星吸了一口涼氣,嘆道,“師父也真舍得啊,你可是他的大愛徒呢,也不怕把你打壞了。”

許纖雲撇撇嘴,嘟囔道:“什麽大愛徒,明明在我之後又收了你做關門弟子,你才是大愛徒,我不是。”

“嗨呀,你跟師父置什麽氣嘛,”牧飛星勸道,“你天分比我高那麽多,師父最喜歡誰那還用問?”

許纖雲聞言沒再說什麽,而是低頭剝指甲。

“還有上次考級完也是,師兄師姐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還鬧別扭不來吃飯。”

“我見不得那幾個去了別的道館教拳的,背叛了我們跆英武道館,怎麽還有臉回來見師父?”

牧飛星愣了愣,不解道:“可是他們也有很多無奈啊,延續傳統的道館根本不盈利,他們拿什麽維持生計呢?總不能人人都去找一個師娘那樣有錢的對象吧?”

許纖雲低頭嗯了一聲不置可否,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勸。

……

小時候的牧飛星并不高冷,相反的話有點多,尤其是在許纖雲沉默的時候,甚至能自顧自地聊起來,倒像是脾氣好過了頭的玩伴。

“诶诶,你以後想去哪兒發展啊?我們應該還有幾年也就出師了,你想過出師之後去幹什麽嗎?”恢複活力的牧飛星眼睛亮晶晶的,渾不像剛大病一場,興致很高地湊到許纖雲面前。

許纖雲正愧疚着呢,沒顧上日常的別扭,而是認真想了想,才說:“我以後啊,想去雲蘇。”

“雲蘇?為什麽呢?”

“只聽古人言‘汀洲采白蘋,日落江南春’,我倒是想親眼見一見江南是不是真是這樣。”

……

後來的後來,許纖雲幾乎徹底忘記了發生在很多年前的這段對話。

但就像冥冥之中命運的安排,許纖雲高考後去了雲蘇醫學院,工作幾年後又回到這裏。而牧飛星公安聯考後也以驚人的成績空降雲蘇市公安局。

湊成了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故人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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