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9 章 烏篷船搖曳游江南

烏篷船搖曳游江南

作為失業在家的閑散人士,許纖雲自然是不用像以前那樣昏天黑地地在醫院加班,也不用擔心大半夜被什麽電話驚魂喊去搶救病人。

她關掉所有鬧鐘,所有社交軟件全部靜音免打擾,這麽一睡就是天昏地暗的将近二十小時,然後才在膀胱酸脹難忍的感覺中轉醒。

非自然醒來的時候,人是會記得自己方才的夢境的。

許纖雲坐起身,皺着眉搖搖頭,想把紛亂的思緒丢出腦海,然後就感受到了膀胱向她發出的警告。

她暗罵一聲,只得下床。

把自己勉強收拾出個人樣之後,她晃悠悠走到客廳,一個葛優躺斜靠在沙發上了,拿起手邊的遙控器,開始漫無目的地浏覽電視頻道。

綜藝節目太聒噪,她也根本不追星,也不關心那些俊男靓女怎麽在農家樂過日子。

體育節目也很拉跨,最近沒什麽大型賽事,央視體育頻道居然淪落到轉播國足比賽的地步了。

新聞頻道更是沒什麽新意,家長裏短的談資居然也能被報道得像都市傳奇似的,真沒意思。

她浏覽完兩百多個電視頻道,終于忍無可忍關了電視。

從茶幾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也沒有什麽新消息提醒,乏善可陳——她似乎忘記了是自己把各大軟件都設置了免打擾。

百無聊賴發了會兒呆,然後才點開微信,給方镱發了條消息:“在忙嗎?”

“剛開完會,現在不忙。”

方镱幾乎是秒回的,曾經的許纖雲也是如此,這是在醫學院就養成的習慣。基本上看到消息就要立刻回複,不然手頭事情太多,第一時間沒回複的話後面很可能就會忘記,甚至會錯過一些重要的事。

“什麽事?”方镱的第二條消息緊接着發了過來。

許纖雲看着手機屏幕,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又任由手機自動息屏,黑了下去。

過了五秒,方镱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許纖雲按下接聽:“喂。”

電話另一頭的方镱大概還在研究所,背景音隐約能聽到兩個研究生在聊做完實驗吃什麽,方镱的聲音傳來:“一大早的,發了消息又不做聲,你要不接這個電話我就得開始擔心你是不是在家裏玩自殺了。”

許纖雲低頭笑了笑:“不至于,我不會放任自己嚴重到那個地步還不去找心理援助的。”

“稍等,”方镱在電話那頭吩咐了幾個學生下一階段的工作安排,然後才繼續說,“你找我肯定是有事兒,不是客觀的有事就是心裏有事,說吧,我聽着。”

許纖雲握着電話,沉默了半晌才答道:“不忙的話,出來吃個飯吧,我想和你聊聊找工作的事。”

“好,今天周末,去你家做客?或者去外面下館子也行。”

許纖雲頓了頓:“我想坐烏篷船。”

“嗯,都依你。”

……

雲蘇市局氣氛壓抑,近來頻繁出現新案情,持槍械鬥、鐵道碎屍、鑒湖浮屍……所有人都緊繃着一根弦。

牧飛星由于已經連續熬兩個通宵而被副局勒令回去休息,由邊遲暫代工作。

但工作狂魔牧飛星不肯直接回家睡覺,而是在值班員休息室睡下了,并且吩咐邊遲有什麽情況直接一盆冷水潑醒他就行。

屍檢和痕檢報告在法醫的加班加點之下趕了出來——鑒湖男屍是活着的時候被人投入湖中的,除此之外沒有其它可疑損傷。

“死者身份信息還沒确認?”邊遲一邊跟蔡花通電話,一邊示意景秀跟上。

景秀也是強打精神,忍住了好幾個哈欠,勉強找到自己的四肢該怎麽控制,然後才抱着厚厚的一沓案卷跟邊遲進了副隊長辦公室。

不知蔡花在電話那頭說了什麽,日常哎貧嘴的邊遲罕見地沉默下來,眉心緊擰着,然後才說了一句:“好我知道了。”便挂斷電話。

“邊副隊,”景秀将手裏的案卷放到辦公桌上,又分成幾摞展開,“這是牧隊讓我去查的卷宗,近幾年來出現過的類似案件,我是指鐵道碎屍案和水上浮屍案,發現五年前寥寥無幾,而近兩年卻分別出現了三起和四起,而最近這兩個案子還撞在了一起,這頻率确實不正常。”

“嗯,這些卷宗都看過了?有沒有什麽發現?”邊遲一說話才發現自己已經嗓子啞了,這幾天太着急上火,咽喉還有些刺痛感,于是端起隔夜的茶水勉強灌了幾口。

“死者年齡相仿,都是二三十歲的青壯年男性,死亡方式相似,并且最後無一例外都查不到詳細身份信息,最後只能以懸案結案,只是這次還有社會輿論壓力,畢竟現在的網絡今非昔比,這種都市詭異志怪情節很容易被人當茶餘飯後的談資,再加上目前看起來沒什麽關聯的酒吧持槍械鬥案,難免引起公衆對社會安全的恐慌……大概就是這樣了。”景秀作為一名實習警,在接到牧隊的任務後,連夜看了一個通宵的卷宗,現在正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

“好,總結得不錯,卷宗先放我這兒吧,我再研究研究,你也回去休息吧,別把身體熬壞了,以後傳出去大家都要批評雲蘇市局不照顧警花了。”邊遲扯出一個笑容,用力捏了捏眉心,揮手示意景秀出去。

景秀疑慮重重地出去之後,邊遲将卷宗重新排列組合,關鍵信息提取出來寫在辦公室的黑板上,試圖從這些懸案中提取出什麽可以破解的細節。

篤篤。

辦公室門又被敲響。

“請進——牧隊?!”

邊遲回頭一看,竟然是才睡了兩個小時的牧飛星,這人的體力在雲蘇市局一直是個謎,懸疑程度不亞于那些陳年懸案。

“我休息好了,談談案情吧,有什麽新發現。”

牧飛星走上前,一目十行地掃過卷宗和黑板上邊遲的标注,補充道:“把死者死亡時的屍體照片全部拿出來擺在一起,做個對比看看。”

“好,”邊遲立馬照做,同時問道,“察坤和扶南的事情報上去了?”

“嗯,畢竟是外籍嫌犯,我不能擅自做主,局長說需要上報公安部,最後不一定由我們接手處置,”說到這兒他頓了頓,“甚至不排除和國際刑警組織合作的可能,這個不急,先等上面的安排下來再說。”

照片依次擺好,牧飛星仔仔細細地一張張看過去,又看回來,反複核對幾遍之後,才輕聲道:“你看他們的面相,雖然軟組織受損嚴重,但從顱骨可以看出來,眉弓偏高、眼窩深、鼻梁塌——是典型的東南亞長相。”

邊遲聞言一驚,湊近了看圖片,才發現果真如此。

……

小船蕩漾在淺綠色的水面,船篷烏黑低矮,船夫在船尾撐着一根竹篙推着小船向前走,另一頭并排坐着許纖雲和方镱兩人。

許纖雲依舊是賽博朋克打扮,看起來真不像是坐在江南水鄉的烏篷船裏,倒像是坐着什麽太空艦準備轟炸月球的星際海盜,和日常休閑運動裝的方镱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裏遠離喧嚣的市中心,古纖道悠長曲折,小船随着水波輕輕蕩漾,兩岸是不超過兩層樓高的傳統民居,土磚牆、木門、瓷瓦,岸邊的小攤販用婉轉的調子吆喝着,許纖雲閉目聽了一會兒,覺得心都跟着靜了些。

方镱依舊是不怎麽健談,安靜地坐在一邊,兩個競速魔方在她手裏輕如幻影,有細微的風聲随着魔方的擰動而飄出,又在江南氤氲的水汽中慢慢飄散。

“欸,你說我去做什麽工作好呢——研究所除外啊,我真幹不來科研。”許纖雲端起小茶幾上的茶壺,給兩人各沏了一杯茶。

方镱複原好兩個模仿之後,将其收進包裏,不答反問:“今天怎麽喝茶不喝酒了?”

許纖雲笑笑,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把那糙茶喝出了美酒的感覺,才道:“最近酒喝的有點多,總是一覺睡很久,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昏沉沉的,幹什麽都不來勁。”

“那就以茶代酒吧,對身體也好一些,大學那會兒你就愛喝酒,都多少年了,也不知道你的肝和胃還好不好。”

“是這樣,哎——你別扯遠了,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覺得我做什麽工作合适呢?”

“你一直是很有想法的人,何必問我,你應該問你自己。”方镱言罷也将茶喝盡,神色淡淡的,完全沒有給許纖雲出主意的意思。

“問我自己啊……”許纖雲咂摸了幾遍才話音一轉,“你知道嗎?我最近運氣成謎,昨天在鑒湖旁邊散個步,居然發現一具浮屍,那天找你喝酒也是,碰上那麽一大幫子歹徒——哦,說起這個,當時你倒是心大,也不怕我一個人對付不來,竟然都不出手幫我。”

“嘁,”方镱輕哼一聲,“我的武力值有多高我還不清楚嗎?我出手都不夠給你添亂的,難不成上趕着給那些歹徒送菜?”

“哪有嘛,”許纖雲撇撇嘴,嘟囔道,“你可是空手道黑帶呢,去年新加坡世錦賽不是暴揍了一水的日本選手嘛?那比賽視頻我可是看過的,你別诓我——你當時就是想看看我的功夫還剩幾成,大學那會兒咱倆在搏擊俱樂部的時候也是,你就喜歡坐在觀戰席吃瓜,看着其他人在拳臺上鬥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太傲,那些不是你對手的人你根本不會多看一眼。”

方镱懶得搭理她的碎碎念,伸手接過岸邊小攤販遞過來的沙糖桔,剝開之後分了一半給許纖雲,桔子的清香散開,和烏篷船中草席的清香混在一起,別有一番風味。

方镱吃完桔子才懶懶的回答道:“那又如何?再怎麽樣我也只會徒手格鬥,持刀持槍的我出手也是白出,不如交給你。”

岸邊房屋很老舊了,有些屋檐下還有燕窩,春江水暖糧食富足的時節裏,連外出覓食的燕子都變得慵懶起來。

許纖雲突然湊到方镱跟前,問道:“欸,方教授,你覺得我最适合做什麽工作?”

方镱掃了一眼她的破洞皮夾克、破洞牛仔褲、破洞皮靴、謎之耳飾,然後真心誠意地回答:“你适合當流浪詩人。”

“哈哈哈哈哈——”許纖雲笑得仰倒,小船也跟着晃蕩了幾下,“你說得對!”

陽光鋪灑,船行到岸,許纖雲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近來萦繞不散的死氣沉沉也松動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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