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項圈
賀離鈞聞見了空氣中的檸檬味。
是先前的Alpha留下的信息素。
非常微量, 味道淹沒在房間打掃後的清潔劑氣味裏，若非他正在發熱期格外敏感，也不至于察覺到。
一個優秀的Alpha理應學會自控, 随便釋放信息素和到處撒尿圈地盤的狗有何區別？
賀離鈞對此表示相當反感。
奇怪的是，這股檸檬味總覺得在哪裏聞到過。
話又說回來，妹妹的信息素是什麽味道來着？
努力思索，卻沒找到與之相關的記憶。
他的大腦不能承受思考的強度, 頓時感到頭痛欲裂, 仿佛有一把尖刀從顱頂正中刺入，攪動着他的腦漿，意識在清明和混沌之間反複橫跳。
賀離鈞按住太陽穴, 看向面前的女人。
程郁央半低着頭, 頭發散落到一邊，露出白皙光滑、散發着一點瑩光的後頸。
賀離鈞猶如受到引誘，情不自禁彎下了腰。
他略帶一點涼意的指尖, 按住程郁央的後頸，距離太近以至于灼熱的鼻息噴灑在了她的皮膚上。
冷熱交替，讓程郁央猛然打了個激靈。
脖頸是人類最脆弱的地方, 稍一用力就能折斷。
當被人觸碰包裹時會不由得産生一種, 生命置于他人的掌控之中的危險感和受侵·犯感。
程郁央不悅地皺了皺眉：“你在幹什麽？”
賀離鈞的思緒瞬間被打亂, 無措地收回手指。
程郁央瞧他可憐巴巴的樣子, 覺得自己語氣是太重了，于是緩和了态度後說道：“你不能亂摸別人。”
賀離鈞緩慢而堅定地開口：“但是央央摸我。”
“這怎麽能一樣？”程郁央開始胡編亂造，無中生有，“只有戀人才能互相觸碰腺體。”
“為什麽, 戀人能，”賀離鈞追問, “兄妹不能？”
親人不該是最親密無間的關系嗎？
程郁央仰頭看着天花板。
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自己給他灌輸的認知出現偏差，還是她先前的舉動導致他産生了錯誤的觀念。
程郁央：“因為……算了讓你摸。”
發熱期的Omega渴望觸碰，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
程郁央想着，抓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摸了一下，“不許再胡思亂想了。”
賀離鈞擡起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唇。
摸上瘾了是吧！
帶有薄繭的指腹摩挲着唇瓣，撫過她幹燥的唇紋。
當程郁央正打算拍掉那只手，賀離鈞卻搶先縮回去，轉身倒了一杯清水送到她嘴邊：“喝水。”
程郁央心情複雜地接過：“…………謝謝。”
末世裏，幹淨的水源要依靠水系異能者産出，不可能口渴後就随時随地有清水喝。
她的身體已經習慣了，每天在固定時間段補充水分，其他時候會自覺遺忘掉渴意。
程郁央喝完水，幹燥的嘴唇覆上了一層水光。
賀離鈞開始認真地監督她喝水，兩小時一杯。
空檔用來收拾房間，把東西分門別類地放好。
程郁央毫無心理壓力躺在沙發上休息。
房東添置的雙人小沙發，看起來不錯，實際上梆硬，和代理人別墅放着的沙發不可同日而語。
可惜是沙發太重太大，沒辦法順走。
程郁央不無遺憾地想。
衛生間裏突然傳來了“嘩啦啦”的流水聲，其中夾雜着賀離鈞微弱的呼喚：“央央………”
程郁央起身走過去：“怎麽了？”
衛生間的門沒關，賀離鈞站在花灑底下，被突如其來的水柱澆成了一個落湯雞。
他的頭發濕透了，水珠從額前的碎發滴滴答答滾落，沿着線條流暢的下颌線，一路滑進領口裏。
質感廉價的上衣沾了水後幾近透明，緊緊貼在身上，隐約勾勒出胸肌和腹肌的曲線。
盡管瘦了不少，肌肉變薄，但存在感依然強烈。
賀離鈞顯然對此變故猝不及防，還保持着要把洗發水放到置物架上的姿勢，好半天才僵硬地轉頭。
“……央央。”他的長睫毛上顫巍巍地挂着一顆水珠，用無辜的眼神盯着妹妹，“花灑，好像壞了。”
程郁央跨步走進衛生間，“我看看。”
賀離鈞側身給她挪出空間。
正在狂噴的水柱戛然而止。
賀離鈞迷惑地眨眨眼，又嘗試往前邁了一步。
水柱重新噴湧而出，這回連褲子都弄濕透了。
程郁央控制不住目光往下瞥：“………咳咳。”
她猛的咳嗽幾聲，止住喉嚨的癢意。明明才喝過水，卻沒來由地産生了一股焦渴感。
“你到外邊待着去，不許添亂。”
賀離鈞聽話地退後幾步，因為怕弄濕木地板，所以停在了門內的一小塊地方。
高大的身影看上去頗有幾分局促。
程郁央揮了兩下手，确認不是花灑有問題，是淋浴設備的智能感應開關壞掉了。
租房經驗不足，竟然沒檢查這裏。
打開個人終端，才發現光轉了錢，還沒加房東好友，于是從和寧揚的聊天記錄裏扒拉到名片。
“哎呀！”房東似乎拍了下腦門，“那玩意是有點毛病，我教你怎麽調節……改天再去給你換一個新的。”
在房東的指揮下，程郁央調好了感應開關。
身後傳來沙啞的贊美聲：“央央，真厲害。”
程郁央轉頭，對上渾身濕淋淋的男人，想起關鍵的事——今天忘記給他買衣服了！眼下濕了沒得換。
“你……”程郁央想了想，“要不把衣服脫掉？”
一直濕着裹在身上，萬一生病了可不好。
“把水擦幹淨別着涼了。”為防止“哥哥”再産生誤會，程郁央扯下新買的毛巾遠遠丢給他。
而後退出衛生間，關門上鎖動作一氣呵成。
賀離鈞抱着毛巾，露出茫然的神情：
央央為什麽要鎖門？
着涼又是什麽意思。
程郁央打開同城購物網站，快速挑選幾件衣服下單，順手給自個兒買了上班用的行頭。
對了，睡衣也是必需品。
程郁央唰唰唰買完，勾選了當天極速送達服務。
不到半小時，快遞便送到了家門口。
科技時代速度就是不一樣！
程郁央點擊簽收，把箱子放地墊上，擰開門把手，“你換上以後就出來吧。”
過了一會兒，衛生間傳來了男人不太确定的聲音：“這個是可以穿的嗎？”
衣服不用來穿，還能是用來幹嘛的。
難道是質疑她的品味？
明明選的都是簡單大方的款式，由于摸過他好幾次所以選起尺碼也是得心應手，總不至于穿不下吧。
程郁央端起水杯：“湊合穿，別磨蹭。”
賀離鈞硬着頭皮換上，走出了衛生間。
“噗——”程郁央一口水從嘴裏噴出來。
賀離鈞沒有穿上衣！
先前若隐若現的胸肌和腹肌，直接暴露在眼前。
他脖子上戴着一個皮質的黑色項圈。
底部綴着金色的小鈴铛。
程郁央想起來了，是她昨天為了哄狗買的犬用項圈，不是剛剛下單的衣服。
難怪快遞到的如此之快。
在她的目光注視下，賀離鈞忸怩地撥弄了一下項圈，鈴铛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畢竟央央讓穿的。
謝天謝地，程郁央想，他至少有穿褲子。
門鈴聲響起，這回到貨的應該是衣服了。
程郁央拆開包裝盒，裏面是一條漂亮的露肩禮服裙，附有一張精致的小卡片，落款是白珏。
約定好明天見面，白珏貼心地送了衣服來。
“裙子。”賀離鈞不好意思道，“我可能穿不下。”
程郁央有氣無力地回：“沒說讓你穿。”
直到一個小時後，終于等到了真正的快遞。
賀離鈞換上了寬松的白色上衣，黑色長褲。
越發襯得整個人身形輪廓颀長。
格格不入的是脖子上依然戴着項圈。
程郁央上手要幫他取下來：“不要戴了。”
賀離鈞護住了脖頸：“送給我，就是我的了。”
央央辛苦賺錢買的東西，必須要好好珍惜。
程郁央已然麻木，幹脆由着他去。
折騰了一大圈後，她肚子又餓了。
程郁央本打算點個外賣，看了眼價格，沒舍得。
比在店裏吃貴上兩倍呢。
與外賣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生鮮蔬菜挺平價的。
考慮到今天花了小一萬塊錢，程郁央決定節省開支，訂購每日生鮮直達自己動手做飯吃。
從來沒下過廚的某人陷入思索——
西紅柿炒雞蛋，先放西紅柿還是先放雞蛋？
賀離鈞卻很自然地套上了圍裙。
程郁央驚訝：“你會做飯。”
“不會。”賀離鈞打開個人終端，“可以搜到教程。”
央央工作那麽辛苦，當然應該由他來照顧央央。
既然有人願意幹活，程郁央心安理得的躺平了。
賀離鈞簡單地做了幾道家常菜。
土豆絲每根粗細均勻，刀工跟練了十年的大廚似的，西紅柿炒雞蛋醬汁濃郁，口感酸甜，味道絕佳。
腦子有點秀逗，廚藝倒是絕佳。
跟潔癖打配合，實在是太宜室宜家了。
程郁央想：莫非他真是個天才？
一頓飯吃得心滿意足。
吃完後抱着新買的睡衣去洗澡。
賀離鈞給她換上了新的床上四件套，鋪好床鋪。
雖然沙發梆硬，但主卧的豪華床墊還是很軟的。
連日奔波和兩天一夜沒合眼的困倦感倏然襲來，程郁央直愣愣地往前倒進被窩裏。
在末世裏，她絕不敢睡死過去。
如今卻放任身體進入深度睡眠。
這一覺從晚上八點，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十點鐘。
程郁央是被香味勾醒的。
她走出卧室，環顧四周。
陽臺上挂晾着兩排衣服，衣擺随風晃動。
半透明的廚房門內，有個背影正在忙碌。
某一個瞬間，程郁央以為回到了末世前。
差點脫口而出一句：“媽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