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又是夜晚降臨，又是一個清朗的夜。
其實夜色千百年來都如是，本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但是在不同夜色下的人總是不同，因而每一個夜也因此變得與衆不同了。
花滿樓所在的水樓裏，晚雲煙跟他一起靠在窗前看夜景。
今晚的夜色比以往的都要美麗，桌上的燭火也輕輕地搖曳着，時不時響起細微的燈花爆炸聲。
晚雲煙轉過身來，用手指描着花滿樓的眉眼，然後突然喊起他的名字：“花七童？”
湖中的錦鯉突然翻滾了一下，咕咕地吐出一串氣泡。
花滿樓笑了笑：“嗯？”
晚雲煙勾着他的頭發問：“你以前……有沒有喜歡過別的女孩子呢？”
……
女孩子對喜歡的人都是有占有欲的，她們希望戀人的心裏只有自己，因此她們不僅會吃近在身邊的女人的醋，還會吃遠在天邊的女人的醋，甚至是那些已經老去死去的女人的醋。
晚雲煙不是普通的女孩，她不僅喜歡吃醋，她還喜歡捉弄人。
所以花滿樓警覺地選擇了沉默。
但是她又對着他撒起嬌來，兩只手臂纏在他的脖子上，哼哼唧唧地在他身前搖晃：“告訴我嘛，我不會怪你的，我知道每個人都有過去，我不會生氣的。”
花滿樓禁不住她一陣纏鬧，很快就繳械投降了。他慢慢地點了點頭：“有。”
晚雲煙的眼裏就透出了不善的光。
還真有啊……她在心裏想，說好的只喜歡我一個人呢？！
嗯？！
花滿樓沒有察覺到她這隐藏的嫉妒，一瞬間想起往事來，表情也是感慨萬千的。
晚雲煙差點就發作了，但是她壓住了怒火，還是嬌嬌甜甜地問他：“那後來呢？你有沒有跟哪個女孩在一起啊？”
一邊在心裏想，你要是敢點頭你就死定了！
好在花滿樓很自然地避開了這個坑，他緩緩地搖了搖頭：“她們……有的死了，有的走了。”
花滿樓的語氣很沉重。
其實人生往往就是如此，那些不屬于自己的人，總會以各種方式在生命中消失。而那些能夠陪自己走到終點的人，竟能安穩地和自己一起渡過所有的坎坷。這種事情每每想來，都不禁讓人覺得命運之神奇。
晚雲煙可不覺得有什麽神奇的。
她從小到大心裏就只有他一個人，結果他不僅差點把自己給忘了，還在外面跟別的女人風花雪月柔情似水？！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晚雲煙十分遺憾地感嘆：“那你真慘啊。”
花滿樓搖了搖頭，從回憶裏抽神出來，抱着懷裏的晚雲煙，唇角泛起一抹微笑：“現在不了。”現在他找到了她，他會盡全力讓這份感情延續下去。
晚雲煙突然說：“我有一個問題。”
花滿樓問她：“什麽？”
晚雲煙說：“你的嗅覺真的那麽靈，可以分辨清所有東西嗎？”
花滿樓點了點頭：“基本可以。”
晚雲煙就從他懷裏抽身出來，從窗臺一頭搬過來一盆花，問他：“這是什麽？”
“玉蘭。”
她又搬過來一盆：“那這個呢？”
“桔梗。”
“這個呢？”
“繡球。”
“還有呢？”
“杜鵑，蜀葵，石竹……”
晚雲煙突然拿了一把東西，湊到他身前放在他鼻尖，一臉陰險地笑着問：“那這個呢？”
花滿樓才嗅了一下，就覺出不對勁來，然後他就打了一個噴嚏，氣流把晚雲煙手裏的粉狀物沖得到處都是。
她這才哈哈地笑了起來，樂得前仰後合的：“你怎麽這麽笨，花椒粉也聞不出來？”
花滿樓沒有說話，他才意識到她剛才說的“不生氣”就是一句謊話。
晚雲煙看他沉着臉，又連忙沖了上來，拉着他的手說：“好啦好啦你別生氣啦，你別亂動，我給你擦擦，要不然這一臉花椒粉，該怎麽出去見人呢……”
花滿樓被她拉到臉盆旁邊擦臉，由着她一個人在他臉上玩得興起。女孩子是不是都擅長這樣喜怒轉換自如呢？花滿樓在心裏默默地想。
晚雲煙很快就給他把臉擦幹淨了，然後她就開始坐在凳子上端詳花滿樓的臉。這張女孩子們見了都會喜歡的臉，再配上那純真無邪的表情，那含着一抹破碎的極致溫柔，怎能不讓人生起蠢蠢欲動的邪念呢？
晚雲煙突然向前彎傾了身子，她的呼吸慢慢靠近他的氣息，花滿樓察覺到她越來越急促的呼吸，心髒也緊張地快跳了起來……
然後唐禦就推開了門，喊了一聲：“花兄。”
晚雲煙猛然就垂下了頭。
花滿樓仿佛從夢裏驚醒，遲鈍了一下才回答了一句：“嗯，我在。”
唐禦手搭在門上，意識到他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道歉，晚雲煙就發作起來了。她從凳子上站起來，對着唐禦氣呼呼地瞪眼：“你這個人懂不懂規矩啊？進別人屋子也不敲門嗎？”
唐禦：“我……”
他的三個侍女卻突然出現在後頭，其中最為伶俐的那個唐酒，二話不說把晚雲煙給頂了回來：“門沒關嚴實，這也能怪得着我們少主？”
唐禦攔了唐酒一下，示意她不要沖動。
晚雲煙看着她們三個，很有興致地走了過去。她走到門口，又朝門外看了看，确定沒有第四個人了，她就笑吟吟地問唐禦：“唐少主怎麽只帶了三個人呀？那個小姑娘呢？”她說的是沒有露面的唐詩。
唐禦聽出她的陰陽怪氣，也沒有反感，直言道：“她在屋裏。”
晚雲煙就笑了起來：“哈，這樣啊——”那笑聲裏明顯有勝利者的喜悅。
然後她就向門外走去，邊走邊跟花滿樓招手：“那你們先聊，我去外面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