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晚雲煙到底有沒有瞞着自己的事情?
花滿樓不知道。
但花滿樓覺得,不管她有沒有隐瞞,自己都不應該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懷疑她。這是情人間的基本素養。
離開星樓的途中,花滿樓又經過月樓,正好碰上從屋子裏推門出來的李淩風。月樓裏此時聽起來很安靜,
花滿樓問李淩風:“李兄方才一個人嗎?”
李淩風點了點頭:“是啊。”
花滿樓就蹙起了眉頭,李淩風又是為什麽要騙他呢?
***
花滿樓回到了水樓,晚雲煙已經在屋內等着他了。花滿樓剛推開房門,卻感覺到一陣香風伴着熱浪迎面襲來。
“別動,就站在那裏。”晚雲煙清脆的聲音傳來,她在屋子裏,離他也就幾步之遠。
花滿樓停下步子,笑了起來:“你在做什麽?”
晚雲煙問他:“感覺到光了嗎?”
花滿樓一怔。
随後屋子裏就傳來清越幽揚的琴聲,仿佛空谷回音,在所有的物體上跳躍。
這聲音不似往常的冷鈍,而像夾着暖陽的春風一般。
這聲音仿佛穿過了村落的迢迢流水,迤逦繞過如海起伏的麥浪,又淌入清澈見底的林間曲溪,綿延至天邊最粉的那片雲霞。
又仿佛無數蜂蝶在鮮花芳草之間飛舞,鳥雀在蔥郁的林間歡快地對唱,河水滾落幽深靜谧的溪澗,水流化成晶瑩剔透的珠玉,撞碎在冷氣纏繞的寒潭巨石上。
滿屋燃燒的燭火仿佛一個十分溫暖的太陽,搖曳的燭火之光竟比日光還讓人覺得溫暖。
層疊的花草香氣在火光中越發芬芳馥郁,被闖入窗扇的夜風裹挾着奪門而出。
曲聲和風聲都是那樣濃烈恣肆,仿佛最極致的感情喧嚣。
是她最熱烈的感情表達。
晚雲煙彈完了曲子,站起身笑着問他:“怎麽樣?我的琴聲不輸你的笛聲吧?”
花滿樓沒有說話,他還是站在門口,心緒澎湃。
晚雲煙不明所以,撓了撓頭:“你怎麽了?”她跨過放在地上的花籃,走到花滿樓的身前,擔心地問他:“不好聽?還是你不喜歡?”
喜歡,是太喜歡了。
喜歡到不知該怎麽回應。
花滿樓按捺下心頭的悸動,側身問她:“你怎麽想到做這些?”
晚雲煙笑了起來,她開心地轉過身,一臉得意:“這個啊,我想做很久了。”可能從遇到湖邊的盲眼少年開始,有些想法就開始萌生了。
晚雲煙從不是含蓄的性格,她有什麽感受就會表達出來,所以她的愛恨和悲歡都那麽真實。
她站在花滿樓身前解釋:“吶,其實呢,我一出門就去找了黃管家,跟他借了幾乎整個慕府所有的盆花,全都在這裏了!”她又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搬花的那些下人可累死了,還得把這些花再搬回去,哈哈。”
她笑起來的聲音就像玫瑰盛開,讓花滿樓感受到生命的活力。
他也笑了起來,有她在身邊,他覺得人生更生動了。
晚雲煙把花滿樓拉到花叢裏,他們就在花香中背靠着背聊天。
“你問出什麽了嗎?”晚雲煙問。
花滿樓搖了搖頭:“沒有。”他問她,“你覺得是誰殺了莊主呢?”
“我不知道。”晚雲煙手裏搖着一支狐尾草,“我也不在乎是誰。”
花滿樓問她:“他死了你不傷心嗎?”
“傷心?”晚雲煙突然坐起身來,語氣變得尖銳,“他騙了我娘又害苦了我,我為什麽要為他傷心?他明明有這麽多年可以找到我,偏偏在身患絕症武功盡失才寫信給我,他有一刻當我是他女兒,為我考慮過嗎?”
晚雲煙很激動,花滿樓垂下頭,說了聲抱歉。
而晚雲煙看到花滿樓的表情,頓時就喪氣了:“算了。”
花滿樓說:“雖然他沒有為你做過什麽,可他到底給你寫信了,你不想知道他叫你來是為什麽嗎?”
晚雲煙轉過身去擺弄花草:“反正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他人都已經不在了。”
花滿樓說:“慕莊主是不在了,可還有一個人活着。”
晚雲煙問:“你是讓我去問慕有為?”沒等花滿樓回答她就拒絕了,“他知道什麽,他還以為是我殺了他呢。”
花滿樓說:“你還記得你那塊玉佩嗎?少莊主說他也有一塊。”
晚雲煙神色就變得複雜起來。
花滿樓繼續勸道:“慕莊主一定是打算做什麽的,你應該去跟少莊主坦白一下。”
晚雲煙最終還是接受了勸說,答應明天一早去見慕有為。花滿樓将她送到雨樓外,夜色已經涼浸浸的了。
他們在雨樓門外分手,晚雲煙走上了臺階。她推開門,又突然回頭喊了他的名字:“花滿樓。”
花滿樓靜聽着她的聲音:“嗯?”
晚雲煙說:“能再見到你,是我這輩子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然後她就轉身走進了屋子,關上了雨樓那扇嘎吱作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