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情恣意合歡妖女(五)
冬日冷雨的氣息漸近,瞬間變化解了劍冢的焦灼,但殷雪重卻覺得周身都燥熱起來,被青寧呼吸打下的皮膚,不看也知定是通紅。
紅到發膩發爛。
青寧并未停止靠近,她不會猶豫。
就在兩唇相接的剎那,殷雪重卻側過臉,他狼狽道:“抱歉。”
青寧的動作停住了咫尺之間,又後退一步,拉遠了距離。
她看着殷雪重睜開眼的神情,一時間有些怔忪,青寧似乎有話想說,但到嘴邊卻莫名止住,說什麽都是傷人。
少年眼尾已經變紅,妖刀一般的豔色更濃。
只是比少年容色更惹人注意的,卻是他眸中交錯的情緒。
他太過清醒了,清醒又殘忍,含着霧的眼神看着她,像是看着什麽遙不可及的夢。
少年的嘴角揚起,神情卻破碎,他并不高興:“請不要戲弄我了,阿寧。”
青寧并未料到殷雪重會是這種反應,她怔怔地看着殷雪重。
視線被熾熱的溫度遮擋,殷雪重的聲音平靜了許多。
“阿寧,我們有很多時間,我會學會如何愛這個世界,感受這世界的美好,你也會了解到何為喜樂。”
所以,并不着急,抱歉。
雷聲喧嚣,呼吸牽扯着心跳,青寧不由自主地撫上胸口,空無一物的胸腔被呼吸扯得鈍痛。
心髒處的鈍痛不過一瞬,短暫到幾乎讓青寧以為這是幻覺。
遮眼的手撤離,雷光刺入眼簾,青寧眨了眨幹澀的眼,笑道:“比試要開始了,阿重。”
未等殷雪重回應,青寧便掩飾什麽一般打開了門。
白雪刨門的姿勢失去了支撐,撲到了青寧的小腿上。
“阿寧你……”
白雪的聲音在看到殷雪重自青寧身後走出時便停下了,青寧蹲下身輕揉着白雪的耳朵,聲音又變得閑适:“我如何?”
“你……”白雪欲言又止,在青寧肯定的目光中聲音越來越小,“你沒事吧?”
青寧的眼睛眨了眨,她有些奇怪:“我有何事?”
白雪便當真相信了,它身板挺正地“嗷嗚”兩聲,歡快地追着尾巴轉了兩個圈:“走吧走吧,大比的幻境要開始啦!”
青寧看着白雪邁着小短腿歡快向前,轉過身去,對殷雪重伸出手:“要一起嗎?”
殷雪重定定地看着青寧,她的眸子本就是純黑,之前尚且能看出些浮冰般的情緒,如今便皆數斂在浮于表面的誇張情緒下了。
分明是青寧主動向他伸出手,分明兩人才剛剛雙、修過,殷雪重卻莫名覺得兩人從未如此疏遠過。
但。
殷雪重只是頓了片刻,像是不敢相信青寧的主動一般,後便果斷反手握住她的手,五指插、入,十指緊扣。
“嗯。”
煙霞出鞘,化作兩人腳下的巨劍。
殷雪重的聲音帶着悶悶的雀躍:“走吧。”
領地被侵入,青寧眨了眨眼,她垂下眼眸看着兩人緊扣的手,是密不可分的姿勢。
心髒被牽扯的感覺再次昙花一現,情緒尚未等她壓下便徹底消散。
“走吧。”
白雪飛速撲騰着小短腿跳起,被殷雪重一把接住,少年輕嗤一聲,以手逗弄白雪:“小短腿,還跳得挺高。”
食指被虛虛咬住,殷雪重涼涼看了白雪一眼:“松嘴。”
白雪“嘤嗚”一聲,轉過身去拿屁股對着殷雪重,不再理他。
宗門大比幻境只是一個檢測弟子心性的程序,若不出意外結果如何并不計入最終排名。
青寧并不在意結果如何,她答應喬林秋的不過是參加大比,盡力而為,結果如何便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更何況……
幻境,能否作用在她身上都是個問題。
如此想着,青寧感覺手上的力道重了許多,她回過頭,殷雪重理直氣壯地與她對視,從飄揚的思緒中堂而皇之地分走她的注意力。
“我冷,阿寧。”
半分信服力都沒有的借口,青寧清晰地聽到白雪憋不住的噗笑聲。
她卻好似信了,細細端詳着殷雪重,對少年臉上升起的紅雲仿若一概不知,她好似十分認真地思考着讓少年暖和的方法。
“可是我也沒有多餘的衣服,難道要我脫——”
嘴巴,被惱羞成怒的少年捂住了。
紅色已經蔓延到殷雪重的耳朵上了,像是質感溫潤的血玉,又像是熟透的甜膩桃子。
青寧眨了眨眼,笑意傾瀉。
殷雪重上一秒羞憤得像是要把頭埋進土裏,下一秒卻故作淡然地靠近,将頭擱在青寧的左肩上,右耳的藍阗與青寧左耳的藍阗糾結在一起,熾熱的胸膛貼上青寧的後背,少年小心翼翼地觀察青寧的神情。
聲音像是被淋濕的小狗,如果主人拒絕就會傷心得死掉。
“這樣就不冷了。”
白雪幽怨地看着眼前的兩人的腿,對天發出格外氣憤的咆哮。
“嗷嗚——”
單身狗沒有狗權的嗎?!
事實證明,沒有。
青寧在白雪無能狂怒的背景音中笑了出來。
【縱情恣意合歡妖女人設完成進度:5%】
殷雪重的呼吸打在脖頸處:“現在的人設又換了?”
青寧并不詫異殷雪重能夠察覺,她點點頭,回應:“縱情恣意合歡妖女人設。”
殷雪重嘴角勾了勾,又垂下眼去,看着兩人雙手交握的地方。
幻境開啓是在主峰另外開辟的空間,青寧并不在意外界的目光,卻不喜被人觀賞,但此時卻對殷雪重刻意放慢速度讓人看到的行為視而不見。
主峰已然有了許多弟子,雖早已見過青寧與殷雪重在一起的樣子,但每次見到,都會有不一樣的新奇與震撼。
這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是如何如此坦蕩地在一起呢?那麽多的閑言碎語,他們是如何如此絲毫不懼的呢?
【縱情恣意合歡妖女人設完成進度:10%】
青寧并非沒有聽到下方的驚呼聲,她向下望去,便生出了許多疑問。
“這是?”
樓沉玠的聲音适時響起,他遞給青寧一個枕頭:“是我忘記告訴師妹了。幻境并非短時間可以結束的,宗主便說讓大家就當睡一覺,一些不必要的苦,便不用吃了。”
說到後面,樓沉玠的聲音幾近于無,像是歌聲散在空氣中。
“你這是溺愛!”
上方水鏡中傳來獸宗宗主的聲音,只聞其聲便可以想見獸宗宗主拂袖而去的場景。
喬林秋啜飲了一口熱茶,年紀大了便更要注重養生,不緊不慢道:“莫生氣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獸宗宗主更生氣了:“你!”
喬林秋透過水鏡與青寧對視了片刻便移開目光。
“幻境中他們的肉身并無知覺,幻境結束也非一日之功,讓他們打坐除了醒來的瞬間感覺到腰酸腿麻外還有什麽益處呢?是對心性有所磨煉還是對肉身有所增強?都不會。不必要吃的苦,又何必吃呢?”
“你我皆是宗主,一舉一動可以影響許多人,這種不涉及道途的苦行我并不反對,卻也不提倡。”
獸宗宗主哼了一聲:“強詞奪理!老夫倒要看看,你嬌慣下的弟子,是怎樣的好心性!”
喬林秋便知道這是允許了,畢竟這是浮光宗,而非獸宗,獸宗宗主即使反對,也無法做什麽。
如此聲勢浩大地反對,其一是本性如此,其二則是在發洩不滿罷了。
青寧已找好位置躺着,殷雪重坐在床檐守着她。
樓沉玠躺在青寧旁邊的地鋪上,周圍一圈,都是熟人。
喬暮雪躺在遠處,江筠寒與蒼執明陪在左右。
到底是宗主的孫女,白無黛雖并不喜喬暮雪,卻也在她周圍找好了位置,更不用說白濯枝。
實在是再泾渭分明不過的兩撥人,喬林秋掃過水鏡中的情形,在心中嘆了口氣。
“時辰已到,幻境表現并不計入總分,進入幻境,前塵盡忘,祝大家武運昌隆。”
“殷雪重,出來。”喬林秋看着場中格格不入的人,道。
陣法已起,殷雪重恍若未聞。
喬林秋見勸他不動,便也不再勸。
白雪亦在陣中,紅光沖天而起。
白雪的聲音有些驚奇:“寧寧、你在陣心欸!”
殷雪重猛地擡起頭,卻來不及了。
陰陽游魚擺尾,紅光散去,所有人都陷入了深眠。
“可還滿意?”
寒釋道了句佛偈,說話間卻帶着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殺伐之氣:“你們的魇殺,亦在幻境中。”
宿蘭時造作的啜泣聲響起:“進入幻境中,前塵盡散,修為也盡散,如此,可放心了?”
寒釋不依不饒:“此番幻境便是為考驗青寧,你該不會是故意給青寧增加助力的吧?!”
宿蘭時拿掉擦眼的巾帕,被淚水浸泡過的眼冰封般冷沉:“那又如何?只允許你以犯人的标準來審判我師妹,卻不允許我偏心?”
她頓了頓,嚣張道:“不服,你來織陣啊。”
寒釋正欲再言,謝琅卻一錘定音:“雙方都有所偏私,如此便抵銷吧。”
師妹總是這樣讨人喜歡。
宿蘭時隐秘地看了謝琅一眼,兔子似地立即收回目光。
她卻問心有愧,不敢問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