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頓
回到神廟後,一切都重回正軌。熒仍是日日整理文宗、記錄工作,見到賽諾時只有幾句簡單的問好。
兩人似乎都已忘卻了那日不知所起的暧昧與心動感——不,不如說是将其藏進了心底。
“大祭司大人吩咐!”莉澤特忽而召集了所有的祭司,神色嚴肅,“底比斯主城——阿蒙神大祭司大人明日将赴西城行公事,安普神廟全體祭司做好迎接準備。”
“阿蒙神大祭司——是西頓!”熒暗驚,手心滲出些薄汗。
祭司們有些躁動,有竊竊私語聲傳來。
“阿蒙神廟地位在咱們神廟之上嗎?為什麽我們這麽緊張。”有新來的祭司問道。
“你傻啊!阿蒙神在上,又是王城祭司,自然要比我們地位高貴的。”
在埃及,無人不狂熱地信奉和崇拜着阿蒙神。它是最高神權和王權的代表,如一顆太陽高懸于底比斯王城,照耀着整個上下埃及。
“那我們大祭司大人?”
“大祭司大人自然和我們不一樣,大人受安普神青睐和庇佑,自然不向那群‘傳話人’低頭。”
熒将重要信息聽了個大概。
莉澤特又重點交代了文書祭司明日的工作。大體就是接待禮儀、會面禮儀和祭神禮儀記錄的分配和注意點。
在祭司們各自忙活起來後,莉澤特又專門找到熒,眉眼含笑,“大祭司大人讓我傳話給您,說有什麽問題,不必求東問西,直接找他便好。”
“謝謝莉澤特姐姐!”熒感激于賽諾的細心,笑着回了莉澤特。因同為祭司的關系,莉澤特對她不再像第一次見面那樣謹慎了,兩人很是有些忘年交的感情。
熒卻不想麻煩現下應忙得厲害的賽諾,她與經驗豐富的薩義德對接了工作,薩義德對她很有些熱心……甚至順便八卦了一下她與賽諾的關系。
她逃似的出了文宗存放室,在訓鷹師指導下與小諾進行了一些互動訓練,并回去通知梅內斯。
“梅內斯姐姐!明日西頓要來,由安普神廟接待,你定不要出門!”熒打斷了正在制香的梅內斯,氣喘籲籲地說道。
梅內斯頓時站起身,有些緊張地來回踱步,“西頓此人通常陰險狡詐,他此行或還有其他目的……會不會是發現了我的蹤跡?”
熒安慰道:“放心……放心!他現在還未派人來找,定是還未發現你藏身于此,你明日切記鎖好門窗,帶好鬥篷。”順手遞給梅內斯一把防身短刀——正是從賽諾那裏得來的那把。
梅內斯撫了撫心口,卻忽而抓起熒的肩膀,“那你怎麽辦?你是祭司,定要見他的吧,可他又認識你。”
“沒事,時隔久遠,我也把頭發染回來了,穿着長袍戴着面紗,不與他直視便可。”熒笑着安慰,“我不怕他。”不畏懼,甚至有些興奮——她怕她剛見到西頓的第一面就想操劍将之斬于身下了。
但如果任性為之,賽諾就會有麻煩,此事還需徐徐圖之——況且,一劍殺了西頓,似乎太仁慈了些。
翌日,西城城門人群熙攘。阿蒙神信仰深深種在每一個埃及人心底,他們都是來朝拜阿蒙神大祭司的。
賽諾身着祭司服飾,手持瓦斯權杖,站在迎接隊伍的最前方,眼神平靜而充滿神性。
踏着初升的日光,有一隊人緩緩而來。最前方有一身着華麗、頭戴高冠者,座駕身配彩編麻帔、鍍金鞍鞯的高頭大馬,後跟約二十男女祭司,整齊而以致有些氣勢洶洶。
西頓先入城門,衆民衆歡呼跪拜。
他仿佛不急下馬,先是在城門處駕馬盤旋數圈,略有些挑釁的眼神始終落在賽諾身上。
賽諾眯着眼略仰頭看他,目光卻并未聚焦,似是在探看他背後奪目的太陽。
分明是西頓駕馬俯視賽諾,但賽諾那沉靜、穩重而略帶悲憫的目光,以及在日光眷顧下的矯健身形,又出塵聖潔而更勝一籌。
“嘶——”熒随侍在側方做記錄,聽得有少女情難自抑的吸氣聲。
——雖然有些破壞這時神聖的氣氛,但着實是——美色誤人啊。
約略數息過後,有祭司殷勤趴在西頓馬下,讓西頓踩其背而下。
熒還注意到,扶着西頓下馬的那女祭司身着透色紅裙、曲線玲珑、輕紗掩面,搖曳生姿。更引人注意的是,她也是一頭金發!
是梅內斯口中,她逃脫時剛被送到阿蒙神廟的異族女子嗎?
金發碧眸、白得晃眼,蓮步輕移間,腰間墜飾輕響,令人血脈贲張。
這美女向賽諾輕行一禮,媚瞳暗遞秋波。
西頓與賽諾會見,兩人交換權杖、互念頌詞、對行半禮。後有祭司接引前往驿館,接待禮算是順利揭過。
安普神廟祭司被安排跟在阿蒙神廟祭司後行,熒安靜随在隊伍側方,又聽得一耳朵竊竊私語。
“他那個身份,那個弱不禁風的樣子,怎配與西頓大人對行半禮?”
“是啊,簡直不把阿蒙神放在眼裏。”
“哎呀,你們不清楚西城狀況,少說點吧,小心西頓大人懲罰。”有人欲制止他們。
這樣的對話,難免引起了安普神廟祭司們的不滿,一場暗潮将醞釀時,前方的隊伍卻忽而停住了。
正在與西頓談話的賽諾,突然側過頭,紅瞳中一抹深紫色的光掠過,那兩名多嘴的祭司捂着胸痛苦地跪倒在地。
他們感受到了一種關乎“死亡”的氣息。無邊的黑暗、雙足落不在實地,而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不明生物觊觎着、撕扯着……
“生靈…不敬……死神……予以裁奪!”
斷斷續續的聲音,随口宣判着生死。而外界的人只在西頓的吩咐下将那二人迅速拖走,一切卻又回歸了正軌。
“神明的青睐、神明的選擇……”熒捕捉到了這一神異的狀況,她方才一度感受到與前幾次相像的注視和心悸感。
此後,熒一直在找尋着接近西頓的機會。
在午時的宴飲中,她終于得以近身随侍。賽諾和西頓坐在宴席上首喝着葡萄酒,西頓身旁伴着那絕色異族美人。
正說着,西頓悄悄在那美人耳畔輕言,那美人随後便取了酒盅并一精致小杯,向賽諾呈上。
賽諾沒有接下,也未拒絕,只居高臨下地俯視那女子。
“蕾內爾,禮節不周,賽諾大人可是不接受的哦。”西頓有些微醉,調笑着那女子。
蕾內爾略欠了欠身,往小杯中倒了些酒,仰頭喝下。醇厚的汁液沿着她的紅唇滴下,更顯鮮妍誘惑。她随後将托盤遞于莉澤特手中,向賽諾俯身、跪趴着前進,露出胸前深邃的溝壑和隐約的花苞。
……
眼見賽諾蹙眉揉了揉太陽穴,而莉澤特又毫無動作,熒便尋到了機會。
她托出事先準備好的花型點心,輕緩地擋在賽諾身前,有種不容拒絕的淩厲。某種泛酸的心态作祟,她覺得眼前這個女子雖可憐,卻實在可恨。
賽諾,那麽純粹而潔靜、深沉而熱烈的一個人,也許——當然要好好守護。
“謝謝您和西頓大人的好意,我們大人也有回禮相送。”熒笑着說道,将兜帽摘下,露出燦金的發色。
蕾內爾眼見有人擋住了自己,松了口氣,迅速站起了身,欲接下點心。
“如果想逃出去,找機會和我聯系。”在與她擦身時,熒的一句話落在蕾內爾耳邊。
她睜大了桃花眼,一直魅惑勾人的眼光突然變得懵懂而純澈。
“謝謝。”小心翼翼、輕而又輕的聲音。
在見到熒的金發時,西頓的目光驟然熱切起來。
賽諾敏銳注意到了這老色鬼的目光,心底在對熒的歡喜中又帶了絲對西頓的戾氣。他果斷起身牢牢擋住西頓的目光,攜起酒盅灌了一口,邊佯作摟住熒的腰,俯身湊近她的脖頸輕吻。
“西頓大人,謝謝您的大禮,不過我這邊還有點事,就不奉陪了。”賽諾向西頓擺擺手,目光中警告意味明顯。
熒有些錯愕,随即便反應過來賽諾的用意,就着他的姿勢靠在他身上。
莉澤特有些愣神,随後很快跟上二人。
“扔了。”西頓拾起點心碾碎,盯着那二人如膠似漆的身影,扇了正端着托盤的蕾內爾一巴掌,眸光深寒。
這邊賽諾和熒的氣氛卻十分微妙。
賽諾遣走了莉澤特,在驿館中尋了一處僻靜地。相對無言了一段時間,兩人突然笑了出來。
“氣死那個臭色鬼。”熒啐了一口,心情愉悅。當然,或許還有與賽諾的親密接觸和那個吻的因素在……
如何形容這種愉悅呢?心跳極快、渾身發熱,還摻雜着一些心意相通的雀躍。
“他應當不會吃你的點心的。”賽諾勾了勾嘴角,“不過……那是你做的嗎?”
“不,我亂買的。”熒的眸中星光點點,仰頭與賽諾對視,“點心不重要,就是我在點心外皮下了點料。”
這回輪到賽諾錯愕了,“什麽料?”
“有些多,具體想不起來了,但應該能引起一些小反應。”熒眨了眨右眼,“比如說,發癢、腿軟、上吐下瀉……什麽的。”
賽諾覺得——果然,還是不該惹女人啊。
交談間,賽諾感到一陣燥熱和沖動。火氣從下腹處直往上冒,腦海裏回憶起了面前少女盈盈一握的腰肢、白嫩光潔的脖頸。
是那盅酒!賽諾猛然将熒往遠處推,腦中陣陣混沌和暈眩,随後便暈了過去。
“賽諾!”熒瞬間反應過來,扶起賽諾,朝着大祭司專用的驿館隔間走去,“該死!是西頓的手筆……”
驿館裏許是熏了香,不濃不淡,但卻十分令人舒适。熒将賽諾安頓在床上,他身體的熱度源源不斷地攀升,眉頭緊鎖。
“賽諾,你怎麽樣?”熒向外間的侍者要了濕透的毛巾為賽諾擦拭。
賽諾的眼眶有些泛紅,意識時清醒時混沌,脖頸和手臂因竭力控制而青筋乍起,但理性和潛意識卻想将熒一直往外推,“你出去!”
看着賽諾的狀況,熒的眼眶也泛起了紅,情感沖破了理智,使她緊緊抱住了賽諾。
一向從容不迫的大祭司,卻長久地怔住了。身體的反應使賽諾不能理智地思考熒擁抱她的用意,但心中滿溢的幸福感卻告訴他,他很喜歡。
是男子對于心愛女子的喜歡。
是想長久不渝地守護她的笑容的那種喜歡。
“乖。”賽諾借着酒意的沖動環起熒的腰身,淡淡地在她耳畔輕嘆,“相信我,休息一晚上,我就沒事了。”
賽諾不想讓熒看到他狼狽的一面,更不想因一時沖動而傷害她。
熒想陪他一夜,但看到他堅定而不容拒絕的神情,想起二人現在還不甚明晰的關系,突然就有些怯意。
“好吧,那你不要逞強。”熒拍了拍他的背。
“嗯。”微而不察的應和,熒只感受到賽諾微微喘息的熱氣。他似乎睡着了。
熒走後,外間和內間皆寂靜下來。
呼吸着房間內愈發香甜的空氣,賽諾卻覺得越來越燥熱難耐,欲望的熱流正沖刷着他的理智。
“大祭司大人……”少女清甜的嗓音忽而從本該緊閉的房門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