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95 章 華胥先覺神秘少主(四)

華胥先覺神秘少主(四)

秦素月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充滿着不安定的情緒。

她唱歌般一一點出:“懊悔、羞惱、愧疚、憤怒,好美妙的情緒。”

“你們想她成為魇族,這樣你們便可以站在道德制高點制裁浮光宗,也可以順理成章除去青寧。”

“但你們萬萬沒想到,她竟然當真挺了過來,她不是魇族,她也不會變成魇族。”

秦素月由輕笑,變成大笑。

月皎一直保持着以頭觸地的姿勢。

喬暮雪拉了拉她的手臂,并沒有拉動:“師尊?”

“師尊,你為什麽要向她跪下呢?”喬暮雪的聲音帶了顫音。

她指着青寧:“她不過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被重光尊者撿回浮光宗,已經是莫大的恩情了,她哪裏當得起一句少主的稱呼呢?”

喬暮雪的聲音低了許多,像是在問自己:“哪裏就值得師尊你付出性命呢?”

“喬暮雪!”月皎直起上半身,聲色俱厲地制止。

喬暮雪被她以靈力拉到身後,月皎看向青寧:“暮雪只是太過關心我,并無其他壞心思,我是教導喬暮雪之人,若少主想要懲罰,那便罰我一人。”

青寧看着月皎如此作為,頗有些倦怠地打了個哈欠。

【華胥先覺神秘少主完成進度:13%】

這星宮大抵掌握了喬暮雪什麽命脈,月皎并非為了性命可以放下尊嚴的人,但為了喬暮雪卻可以。

青寧對這所謂少主的身份并無多少歸屬感,也無心用少主的身份做一些嚣張跋扈的事。

不過既然已經成為了少主,若是月皎當真利用星宮傳承做出有悖道德之事,她自會代表星宮以少主身份處罰于她。

但并不是現在。

出神間喬暮雪推開月皎,神色落寞:“師尊,你當真不要我了嗎?”

月皎跪在地上,亦未回應,她像是石像。

青寧從未見過喬暮雪如此落寞的時候,安靜地崩潰比發洩更深刻。

“也是,師尊你從未與我說過另有師承之事,比起你的少主來,我又算得了什麽呢?”

喬暮雪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若她細心,便能發現月皎強壓下自尊的隐忍,便能發現月皎血氣上湧時漲紅的臉,便能發現月皎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與地面上落下的淚。

但她沒有,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傷心過一段時間後便就此揭過了。

她不會軟下心腸等待任何人,卻會記住不斷增長的無力與憤怒,遮住了眼也蒙住了心,化作仇恨對準青寧。

“你害怕我殺了她。”青寧客觀陳述,她看着月皎手背上的青筋瞬間暴起又平複,“但如你所言,她并未對我做什麽,我為何要殺她?”

青寧歪了歪頭。

“我亦不會殺你。”

月皎擡起頭做出一副欣喜狀。

很假。

“你不怕死,我也不想殺人。”青寧又打了個哈欠,她很困。

“你我皆是浮光宗的人,浮光宗如何處置私通他派欲傷弟子性命的,那便如何處置吧。”

月皎本想再聽聽青寧說話,并非她對青寧有多少感情。

只是如今,唯有聽到青寧說話她才能有片刻安心。

她擡起頭,卻看到殷雪重将青寧背起,準備離開。

“你為什麽不問我?”

青寧沒有回。

“為什麽不問我值不值得?”

青寧終于看了她一眼,她的眸子極深極靜,如同波瀾不驚的深潭,聽到這話,她終于泛起一絲漣漪。

“為何要問你是否值得?你想我問,不過是你在懷疑值不值得而已。”

是啊。

值得與否都是對付出的人而言,與其他人何幹呢?

她希冀青寧這樣問她,無非是她有所動搖罷了。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

她怎會覺得她能欺瞞住她!

月皎深吸一口氣,她向着青寧所在方向鄭重跪下。

“我欠星宮一條命,少主饒我性命,我內心卻飽受煎熬,我願廢除修為,自請進入斷愆崖。”

青寧受了她這一拜,亦未勸說她收回這過分嚴重的懲罰,正如月皎所說,她并非全然愧疚,只是內心煎熬害怕少主的身份壓在她身上罷了。

她的出發點是自己,那就怎樣都不需要外人置喙。

【華胥先覺神秘少主完成進度:13%】

月皎直起身來,周身的氣勢已瞬間傾頹。

她勉強穩住氣息,看着喬林秋自嘲道:“廢掉修為這件事若是也要假手于人,未免也太過丢臉了。”

喬林秋蹙眉:“師妹何至于此?”

溫照夜扶着月皎站起身來,月皎環視一周,這是她最後一次以宗門長老身份出現在此,此後,她便連最底層的外門弟子都不如啦。

“是我之錯,我認;喬暮雪為我之弟子,若是有冒犯諸位的地方,是我教導之過。”修者自廢修為,遠不止修為被廢那樣簡單,她渾身經脈都被摧毀,若無溫照夜攙扶,她早已癱軟在地。

月皎澀然開口:“她尚且年幼,若是要吃教訓,此後無我,必将吃上許多,還望諸位暫時海涵。”

月皎都說到如此地步,在場之人大多位高權重,至少表面上大多十分和善,加之喬暮雪的親爹便在堂上坐着,一時間對喬暮雪的誇贊聲不斷響起。

青寧自知此話其實是對她講,她并不想讀懂這個氣氛,于是只是看着堂上,眨眨眼,又打了個哈欠。

“成績何時出?”

她撥了撥殷雪重的發帶,與她磨損的衣擺并在一處。

殷雪重頭向後仰,後腦輕輕地撞了撞她:“明日。”

“那便走吧。”

她沒有演戲的天分,又何必強行擠在戲臺上?

月皎失落地看着殷雪重背着青寧越走越遠,她與青寧只有數面之緣,卻也知道青寧實在淡漠,本就只是抱着僥幸,青寧不予回應也再正常不過。

月皎失落之餘,反倒松了一口氣。

她确實自私,自顧自地插手負擔喬暮雪的工作又自顧自地放手。

走出宗主殿的時候,渾身仿若卸下了一個偌大的擔子,她擡起頭,迎着落下的光線,在心中道:“晴雪師姐,我就幫到這裏了,抱歉。”

殷雪重正要帶着青寧回到劍冢,卻碰到了收好陣法回來的宿蘭時,她作出一副抱歉狀:“我的師妹,當真可憐。”

青寧不想言語,殷雪重問道:“魇骨是誰的?”

宿蘭時答非所問:“好疼的。”

“看來你當真活得不耐煩了,在斷愆崖不好嗎?”殷雪重雖是笑,卻殺機畢現。

宿蘭時飛速躲遠了點,她是當真覺得委屈了,甚至都帶了哭腔:“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況且考慮倒師妹生來孤苦,我甚至在幻境中為師妹你加上了一點父母溫情。”

這溫情,青寧寧可不要。

“幻境中如何不過就是你一念之間的事,是誰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讓你植入你的魇骨的?!”

殷雪重本欲動手,青寧卻适時以頭抵了抵他,于是他便像即将噴發又被堵上的火山一樣,偃旗息鼓了。

青寧看向宿蘭時:“你想要告訴我什麽?”

宿蘭時睜大了眼睛,她一副士可殺不可辱的表情:“我怎麽會大費周章只為告訴師妹你什麽呢?倒是幻境中有人要我帶話給師妹你。”

青寧垂下眼,她已經知道是誰了。

“胥扶風說,你之作為,便是他之遺志,你是他野心的延伸。”

殷雪重嗤笑一聲:“臉倒挺大。”

這話青寧十分認同。

白雪亦贊同。

【放屁!】

宿蘭時沒有再攔。

大抵是剛剛聽到了胥扶風,兩人聊的也是胥扶風。

“你說他沖向胥明珠的時候是否還保留有理智呢?”

“誰知道呢?”

“父母溫情就是他最後沖向胥明珠嗎?”

“有點惡心。”

“好像也是。”

……

月皎之錯已經處置,普陀寺之後對浮光宗的補償還需再行磋商,成績亦是明天才會排除,于是宗主殿的人很快就散了。

只有喬林秋與白黎。

白黎此時倒是沉靜下來,能做到宗主位置的必不可能是憤怒驅動的魯莽之人。

“喬暮雪出了什麽事,竟要月皎自廢修為來平息?說吧,喬林秋。”

此時他是以外祖父的身份詢問的,杯盞重重落在桌面,濺起一圈不安定的水花。

“您可還記得十七年前?”喬林秋試探詢問。

杯盞化為齑粉,水花蒸發在空氣中。

白黎忍着怒氣:“繼續。”

喬林秋朝着白黎深深拱手:“請岳丈幫我收留暮雪。”

“你們浮光宗是無人了嗎?”白黎避開了,他對外雖護短,卻也看得分明,喬暮雪這性子若不糾正,也算是徹底廢了,至于糾正,他暫時還不想當這個惡人。

卻見喬林秋重重朝他所在的方向跪下。

白黎不再閃避,能讓一宗之主跪下的東西,他必不可能獨善其身,這一跪,他受得起。

“十七年前,魇族襲擊我浮光宗,恰逢晴雪分娩之時。”喬林秋深吸一口氣。

白黎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的肚子被魇氣攻擊到,暮雪出世,是帶着魇斑出生,晴雪以性命和神器輔助,加之月皎繼承自星宮的術法,這才将魇壓制下去。”

“只是如今,暮雪性格越來越極端,我懷疑魇氣有再現之勢,浮光宗并無傳承,獸宗乃聖地遺留之脈,您又是暮雪的外祖父,還請您幫暮雪壓下魇氣。”

白黎深吸一口氣,他壓低聲音:“荒唐!”

也不知在說誰。

他推開門:“老夫要殺了那個孽種!”

翌日。

正是放出排名的時候,宗主殿前的空地上擠了密密麻麻的人,雖說在洞府中也能得知排名,但到宗主殿前氛圍卻更濃。

昨日只知青寧等人被叫去宗主殿,月皎長老自請進入斷愆崖,再要打聽也打聽不出什麽消息了。

雖已從父親那便知道了青寧無礙的消息,白霜行到底擔心,七拐八拐終于擠到了青寧的不遠處,卻見青寧周圍已經圍了一群人。

她又看着喬暮雪所在之處,不過一個晚上,喬暮雪便憔悴許多。

大抵是幻境中的事情。

可惜此時并未放出幻境內容,幻境中人經過特殊處理,若非前三否則也不能與現實中人對應起來。

白霜行抓心撓肝地好奇起來。

“以下是幻境比試前十名。”

“第十名,宗紅玉。”

底下噓聲一片,竟是從第十名往前念,套路真深。

……

“第二名,秦素月。”

“第一名,青寧。”

聽到青寧幻境比試第一,白霜行興奮得跳了起來,比自己得了第一還要高興上許多倍。

她見青寧那一堆人,青寧仍是面無表情地放空,殷雪重低頭似是在說什麽,宿蘭時寫寫畫畫,樓沉玠手上撥弄着白雪的耳朵,嘴角帶着與她如出一轍但因為外貌氣質比她好看上許多的笑看着三人。

晴天一道霹靂而下。

白霜行只當這是老天都在為青寧慶祝。

卻聽到獸宗宗主的聲音傳遍整個浮光宗。

“聽聞青寧小友是金丹比試的第一與心境比試的第一,我獸宗亦十分欣賞,小友不若來我獸宗?”

青寧周圍飛速退出了一片空白,她再次成為視線的焦點。

她不躲不閃地看着白黎。

白黎周身的威壓朝着青寧一人傾瀉而下。

“小友不願來我獸宗,可是瞧不起我?”

青寧依舊并未回答。

白黎想了想,終于想出一個轉圜之法。

“小友若非要拒絕也可,我實在欣賞小友,小友可願意與我比試比試,我來指教一下小友?”

這是只能二選一了,應當說與青寧比試以勢壓人才是白黎的目的。

一片嘩然。

無恥之徒!

白霜行握緊了拳頭。

青寧看向上首,喬林秋只是歉疚地看向她,于是她便明了了。

雷聲愈發大了,且密集。

青寧并不懼與白黎比試,雖說實力相差懸殊,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她不會輸。

正欲答應,卻聽到雷聲陣陣中傳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男子聲音清雅,語氣卻不羁,只從聲音便可以想象出男子是何等風流人物。

“老東西給你臉了,竟也敢倚老賣老欺我殺門弟子!”

宿蘭時與樓沉玠瞬間擡起頭來。

十七年前白霜行早已曉事,自是知道重光尊者的。

只是只聽重光尊者風雅之名,卻不知原來是這個“瘋”雅。

她眼淚汪汪地想:

原來殺門落拓不羁的性子是早有師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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