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胥先覺神秘少主(二十)
青寧啞然,星绮如此樂觀是天性,同樣的,她不得不樂觀。
星绮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小貓咪一樣踱步到青寧後方,為她捏了捏肩膀,寬慰道:“一點也不痛,我還發現了天道的秘密,超級劃算,不是嗎?”
青寧的肩膀僵住了,她并不喜與人親近,強迫自己放松下來。
星绮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她後退幾步,十分自然地繞到青寧對面。
“我困了你這麽久,你就不怕我對你有所圖嗎?怎麽會如此相信我呢?”
青寧啞然,她亦不知為何,大抵是直覺使然吧,于是聞言她只是輕輕搖頭。
“不知為何,但很安心。”
星绮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你真可愛。”
這是第一次被殷雪重以外的人誇贊可愛,青寧并未回答,只是心想,哪裏是我可愛呢?只是眼前的人可愛,于是萬物也可愛起來。
“你身旁的少年是天狐化形嗎?”星绮對很多東西都很好奇。
青寧點點頭,星绮也不再追問,只道:“他不能再動用過多力量了,他的理智會被侵蝕……”
星绮頓了頓:“不過在你身旁,也不會有此顧慮,我這才發現……”
“你竟是無心之人。”
“無心?”青寧不自覺撫摸上胸口,這裏并無常人的心跳,她點點頭 ,“我自出現在這裏,便是無心的。”
星绮笑着點點頭:“無妨,你無心卻有情。沒有心,也就沒有弱點,這很好。”
自星绮的裙擺處有光點溢出,像是黑夜輕盈飄過的螢火,四處飄搖。
她的身形随着光點的溢出逐漸消散。
星绮并不訝異,她笑得很甜蜜:“呀,看來時間要到了,我要走了。”
青寧道:“你将天下的命線系于你身,代價是壽命,如今再将鲛族的命線系于令牌之上……”
星绮原地跳了跳,沒有腳的感覺很奇妙,她擡起頭來,眼中閃動着雀躍的星光,半分沒有将死的遺憾:“無妨,死人的債是還不了的,代價啊,在我死的時候便已經清算啦。”
“若你可以活下來呢?”青寧看着星绮。
星绮雙手捧臉,她依舊是笑的模樣,淡然又自在:“那自然很好,但是阿寧,我是活在過去的人,我已經死啦。”
無心之人情緒波動實在是小,青寧聞言也只是感到一陣空茫。
“我獻祭之時,因與天機書合二為一,天下人的命線也系于天機書,所以天機書也有了預測天下魇禍的功能;我獻祭後所化的九曜星宮令牌也算是你們所說的神器,你不需要知道它的原理,它會完美執行你的命令。”
“至于說的什麽傳承,早已早枯骨中,你若是感興趣,枯骨脈主定不會拒絕你的。”
光點已經擴散到星绮的腰部,她低頭“呀”了一聲,對着青寧擺手:“那再見啦。”
空間中的星雲如流星墜落,在青寧與星绮的身後,星光燃燒成一幕幕的幻影。
少女倔強而泣血的聲音響起,回蕩在蒼穹間:“魇族禍亂,劍指蒼生,聖地第二十九代聖女星绮以天下人之命向天道陳情,為蒼生、為我、為後來人、為千秋萬代,博得一線生機!”
天地浩渺,并無回應。
星绮只是倔強地望着天空。
她身上無數纏繞的命線散開,彙聚成鎖鏈的形狀,刺向無盡虛空。
天空中出現一道金色的【鎮】字符文,在鎖鏈徹底沒入虛空之時,将鎖鏈也一并封印。
星绮終于露出笑,同時溢出的,還有嘴角潰散的血。
她深深俯首跪拜:“多謝天道。”
她化身成三道光柱,其一向聖地,其二成為令牌,其三……
天機書又多了幾頁。
星绮捂住臉,她有些羞赧:“我并未預料到這些呀。”
“天下蒼生之命皆系于我身,若天道不解開,那我死,便是蒼生死,不過也正因此,我有了上陳天道的機會。”羞赧只是一瞬,星绮又恢複了講正事的模樣,她臉上猶帶着笑,“這次,是真的要再見啦。”
她摸了摸青寧的頭:“不必有太大壓力,我們都希望你們能自在随心。”
星绮化作星光消散了。
青寧愣怔許久。
怪不得她說她都害怕活得太過輕松……
天下蒼生之命皆系于一二十來歲的少女身上,如何能輕松?
她不得不開朗,也不得不努力。
清脆的聲音打斷了青寧的思緒,她低下頭,是九曜星宮的令牌,其中的星子俏皮地閃着微光。
青寧拾起九曜星宮令牌,便轉瞬回到現實。
令牌懸于她的身前,大抵是無常總能抵銷骰子的靈力,胥蘭亭與宿蘭時開始用煉制的靈器對轟。
兩人都是練器天才,十分豪橫的打法,且大有意猶未盡之勢。
魇氣不斷蔓延,凝固成嶙峋的黑塊,幾乎快要徹底覆蓋住公儀傘。
她在幻境中也曾淺淺借用公儀姝的力量,但青寧并不敢賭,放任魇氣侵蝕公儀傘徒留公儀劍會有什麽後果。
她仰首看着公儀傘,傘下有耀耀的光亮一閃而過,正是鲛族鲛人與鲛皇相連的命線:“九曜,為我轉移鲛族與鲛皇的命線。”
冥冥中似乎有活潑的少女聲回應:“是,主人。”
命線一端轉移得悄無聲息,但鲛皇對命線卻格外敏銳,她嵌在樹木中的腦袋艱難移動,隔着重重阻礙,精準地鎖定了青寧。
“我不允許——”
鋪天蓋地的枝蔓向着青寧襲來。
卻見秦素月帶着蒼執明向前将青寧護在身後,她輕輕撫上無定式上鋒銳的骨刺,握緊,幽蘭色的血液瞬間覆蓋至整個無定式。
自幻境消散後便一直圍繞宿蘭時的無定式蛇一般豎立而起,骨刺張揚,一端探尋片刻,便直直向着秦素月而來,與她周身的無定式拼合在一起。
她輕笑道:“母皇,您的對手,是我們。”
鲛族中人的幻影鋪天蓋地而來,秦素月她輕輕一推,無定式便有意識般将蒼執明裹挾,秦素月借力退了出去,蒼執明被包裹在幻影之中。
秦素月輕笑道:“弟弟,若你能殺這些人,我便徹底放你走,如何?”
她的視線掃過烏泱泱的人群:“你看他們,多憐愛你啊,都不會一同上前。”
“這是姐姐教你的最後一課,也是除了你,我們這一代的鲛族皇族都經歷過的無比深刻的一課。”
秦素月笑得甜蜜,像是包裹着劇毒的蜜糖:“殺親。”
“咔”地一聲,秦素月放棄了對蒼執明身體的掌控,他的軀體重回自由。
公儀傘上的黑斑在鲛皇放出幻影時蔓延的速度更快了些。
蒼執明看着眼前的幻影,他握緊了青女劍。
“是。”
蒼執明拖延幻影,秦素月與其他人與枝蔓纏鬥,九曜并不受這邊戰鬥的影響。
在升到最高處時光芒大盛。甚至蓋過了鲛族的星芒。
無數光線傾瀉而下,又自幸存的鲛人身上牽扯出一道金色的細線,有人顫抖着詢問出口:“這是……什麽?”
無人能夠給出回答。
殷雪重服下丹藥,并不能動用過多靈力,他看着九曜移動的軌跡,道:“溫師姐,麻煩了。”
溫照夜輕輕揉了揉殷雪重的頭:“小鬼,無事溫照夜有事溫師姐。”
“宗紅玉,随我來,其他人殿後。”
胥蘭時到底是獻祭于天的聖女,鲛皇分出胥蘭亭的幻影已是黔驢技窮,更何況之前還分出了殷雪重與少年青寧,她的天賦需要理智作為代價,如今理智岌岌可危的她更是為了阻止不過金丹的秦素月與修為更低的蒼執明分出大量幻影分身。
蒼執明能拖延這些幻影這麽久,固然有這些幻影并不願傷他的原因在其中,鲛皇已無能力維系出這些幻影生前的真正實力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慌,則生亂。
待到她察覺到溫照夜幾人的動作,已為時已晚。
溫照夜周身亦蔓延出藤蔓,她看着鋪天蓋地的鲛皇的枝蔓,笑嘆道:“到底并非真正的植物,論驅使枝幹,鲛皇,你太生疏了。”
不知從何冒出的花精伸出細細短短的小手,齊齊推了宗紅玉一把:“咿呀!”
溫照夜迎着鲛皇而上:“宗紅玉,快去!”
宗紅玉咬咬牙,合歡宗到底是被魇族蟄伏許久的宗門,她再生疏也看出若再遲疑下去,公儀傘很快就會徹底被魇氣覆蓋,到時會有什麽後果……
誰也不知道。
她向後擊出畢生所存的靈力借力,飛速向前。
另一邊,胥蘭亭手中的骰子飛速轉動,她半阖着眸子,嘴唇微動:“宗紅玉,失敗。”
宿蘭時擡眼,周身魇氣蓬勃而出,與她的聲音融合成沖天的尖嘯:“我不允許!”
她懷中的無常化作兩條巨大的游魚,向着胥蘭亭所在的方向游動,魚尾輕輕擺動,胥蘭亭的身影便如同泡沫般消散。
游魚并未停歇,向着公儀傘所在的方向悠閑擺尾,游動而去。
鲛皇周身的魇氣突然緊鎖,她發出一聲極其慘烈的嚎叫。
就在魇氣即将覆蓋公儀傘最後一寸的剎那,無常注入傘中,在傘面化作了兩條嬉戲的游魚。
魇氣停止一瞬。
公儀劍終于歸入傘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