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胥先覺神秘少主（十九）
星绮的嘴角勾起，她轉過身來，雖是隔着白紗，青寧卻能感受到她的視線輕而雀躍地掃過。
她點點頭：“三面。”
青寧并未再追問，若是能說，星绮不至于賣關子。
大抵是她實力未到，青寧并不怨天尤人。
星绮伸出手，九曜星宮的令牌便到了她的手中，她将令牌又鄭重地放在青寧手中。
“這是你的，我早已屬于過去。”
她推着青寧的四指握拳，輕聲道：“現在，使用它，命令它，将鲛族的命運線，轉移到此身，我的……主人。”
手中的九曜星宮令牌光芒大盛。
青寧被一片星河籠罩。
“這裏的時間是靜止的。”星绮突然說。
所以不用擔心。
青寧點點頭，便見眼前的少女解下了遮眼的白紗，她的眼是銀白色的，無數血線交織其中，只是看着便覺得頭暈目眩。
青寧大抵知道她為何蒙眼了。
“吓人嗎？”
青寧搖搖頭，星绮的眼睛實在太有欺騙性，她的視線又實在是太過空茫，雖知她必不可能是盲人，這不過是多餘的擔心，青寧還是補充道：“并不。”
星绮的嘴角又勾起來，她好似高興得很輕易。
她說：“本來是該由系統來給你播放的，但我個人有點意見，主要是有點害羞，雖然死了，好歹還有點意識，所以就由我來跟你說吧。”
這無妨，青寧點點頭，她也并無窺探別人隐私的愛好。
“要從師尊獻祭時說起，她的願望是‘要這世間所有公道’。”星绮頓了頓，她雙手捧起一束星光，星光便在她手中彙聚成公儀姝的樣子。
她傷痕累累地向天道祈求：“我要這世間所有公道。”
星绮笑彎了眼，她看着青寧，一副少女天真爛漫的模樣：“很震撼吧。”
青寧點點頭，輕聲道：“以己之難，渡天下人，很震撼。”
星绮笑得更開心了，她有些遺憾：“只是那不是真正的天道。”
“是魇族？”青寧遲疑道，星绮實在是一副少女模樣，饒是青寧這樣沒什麽情緒的人，也不忍心讓星绮冷場，只想再溫柔一些。
“對的。”失落只是片刻，她又笑起來，“只是師尊不知道。”
“在此之前，魇族是聖地負面情緒的載體，在魇族無法承受之時，便會自聖地傾瀉而出，聖子聖女的獻祭，便是增大魇族對負面情緒的承載力度。”
星绮手中的星光再次轉換，星光彙聚成海，模糊的人影墜入海中，海洋面積便擴大許多。
“但是魇族的天道并不滿足于此，聖地中亦有不滿聖子聖女至高無上地位之人，與魇禍之時與魇做起了交易。”
“若魇禍蔓延到天下，那聖地地位又将如何？”星绮認真地看着青寧。
“至高無上。”
星绮很高興得到了回應：“對啦。”
她手中的星光也化成了花朵，灑在青寧周身。
“于是聖子或是聖女要備受挫折，但又向死而生，滿懷希望。”
“這便是我的師尊。”星绮一手撐着臉，擠出很可愛的肉肉。
“獻祭之時，她以為是在向天道許願，實際上卻是在向魇族天道許願，在交易達成的剎那，魇族的勢力也由聖地擴大至天下。”
星绮笑得眯起眼睛：“那可真是很忙的一段時間。”
“魇族更新到新的版本了，天機書卻并沒有，我們只能後知後覺地到處奔波。”
“但是你想到辦法了。”
星绮道：“真聰明！天機書之前的範圍只是聖地，如今卻要更新到天下，要如何做呢？”
她指着自己的眼睛，俏皮地眨巴眨巴。
“以你為媒介？”
她很真誠地誇贊：“你真聰明！”
星绮道：“我修的是蔔算之道，于是我便将天下人的命線都系在了我的身上。”
她有些羞赧：“只是我實力不濟，還好有天機書輔助，在我死後也化作天機書的部分，所以天機書也并沒有損傷什麽，不然我的罪過就大了。”
青寧有些啞然：“為天下人，又如何能算罪過呢？”
星绮豎起食指搖了搖：“最怕的就是這種好心辦壞事的呀，苦主都不知道應該找誰賠償，要賠償吧，反而自己不占理；不要吧，又是自己吃虧。這樣不好不好。”
“你那時是多少歲？”
星绮想了想，實在想不起來：“大抵十幾二十歲吧。”
她看出青寧眼中的心疼，暖烘烘地安慰道：“比起其他人，我已經幸運很多了，若是沒有被師尊直接帶回聖地，我不知還要經過多少厮殺。”
“厮殺？”
“在我之前，成為聖地聖女，是要從無數候選人中殺出來，養蠱一樣，最後的蠱王就是聖子或聖女，或者說，天道眷者。”
“但你本可以哪個都不是。”
星绮頓了頓，又笑了起來：“但沒有辦法嘛，已經是了，就只能往好處看啦。”
“扯遠了，就是在連接天下人的命線後，我對魇氣過分敏銳，也因此發現，此天道并非彼天道。”
青寧看着星光在星绮手中流轉，是魇氣呼嘯而過的模樣。
“當時鲛族族地之門還在聖地，我對鲛族也算是了解，鲛皇掌握鲛族皇族之命，而我，與天下人命線相連，大抵是想要尋求認同感吧，我去了鲛族。”
星绮身後的星光拔地而起，彙聚成一棵樹的形狀。
只是與青寧所見的鲛皇化樹不同，這顆樹，是有完整的人的半身的。
“然後我發現，鲛皇也被魇氣侵蝕了，只是很微弱，因此除了我，無人發現。”
星绮順着青寧的視線看過去：“與你所見的鲛皇不一樣是嗎？”
青寧點點頭。
星绮笑道：“天賦不受修為限制，既如此，又怎麽不付出代價呢？”
“若我沒猜錯，此任鲛皇天賦的代價便是理智，而之前所見的黑衣白發的女子，她天賦的代價便是壽命。”
青寧僵住了：“對另一人可有影響？”
星绮見她僵住，笑得很開心：“有的，不過你可以轉移到另外的人身上。”
星绮布滿紅線的銀眸看向遠方：“唔，她是魇，所以在魇族。”
這很合理。
“再說鲛族吧，鲛族代代傳承，雖說有樹生人生之分，但亦有通婚之人，如此以來，魇氣已經根深蒂固，若想徹底杜絕，只有将鲛族滅族。”
但很顯然，鲛族傳承至今，星绮并未趕盡殺絕。
星绮看着手中的星光，星光彙聚成蓮花花苞形狀，鲛族的小人自開放的花苞中游出。
“我本想殺了他們。”她說這話的語氣輕描淡寫，半分不像之前快樂無憂的少女模樣。
“吓到了嗎？”
“怎會。”
于是星绮又笑彎了眉眼：“但是啊，我發現，鲛族身上的鲛骨能壓制魇族，這世間萬物，總是有克制某些東西的法子。”
“所以你便将魇族的命線與鲛皇牽連在一起，目的是壓制魇族？”
星绮點點頭：“我害怕，鲛族亦是徹底消滅魇族的一環，若是在我這裏覆滅了，那我可真真是千古的罪人了。”
“但是你也擔心鲛族被魇族同化。”
星绮點點頭：“你見過公儀嗎？是一把很漂亮的傘劍，我們能上達天聽的聖子聖女啊，連屍骨都會化成武器。公儀便是我師尊。”
“她能夠吸收情緒，魇族本就是負面情緒收容之處，公儀傘對魇氣自也有壓制作用。”星绮落寞起來。
“我将公儀傘放在了鲛皇處，如今，也被魇氣污染了泰半，是我對不起師尊。”
“聖地中有人、妖兩族，妖又分為植物化妖與動物化妖，大抵是聖子聖女的屍身遺澤，植物化妖大多能殺魇。也就是如今的魇殺。”
“鲛族附屬于動物化妖，得到我贈與的公儀傘後，便不安分起來。”星绮笑得像個小狐貍，“但這與我何幹呢？”
“之後呢？”
星绮臉上的笑意未落：“之後我也沒有多少年啦，我不想讓之後的聖子聖女重蹈相互厮殺的覆轍，于是造了一個聖子，他叫不悟。”
“造了一個小孩？”青寧知道，聖子聖女并無不能婚配的說法，只是卻都不會婚配。
“你聽過十死十生的功法嗎？”星绮看青寧點頭，繼續道，“唯一一位修成的僧人在飛升前察覺到世有大劫，自願圓寂留下舍利子，以求一線生機。
“我用那位僧人的舍利子，與師尊留下的部分血液，還有我的骨與肉，煉制了一個小孩子，他也是僧人，是聖地的下一任聖子。”
“公儀前輩的可以吸收情緒，僧人可以渡化，那不悟前輩的能力……”
星绮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贊許地看着青寧：“對啦，是渡化，也叫渡魇。”
“聖地對我看得嚴，于是我便讓不悟代我出去行走，幫助師尊留下的天生魅骨建立起合歡宗，也算是不失本心。”
“在我将不悟帶回聖地之後幾年，我便獻祭了。”
青寧沉默下去。
星绮看出青寧的難受：“即使不獻祭，我也沒幾年好活啦，天下蒼生的命如何能夠輕易背負呢？”
她笑得眉眼彎彎：“我都怕我活得太過輕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