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舟渡蘭因不悟慈悲佛子(五)
人設完成進度……怎會一下子漲了那麽多?
青寧轉念一想便了解,其一是人多,其二,此處官員居多,人設完成進度大多是與影響力成正比。
皇宮無疑是凡間影響力的輻射中心,不誇張地說,皇帝是什麽樣子,皇宮就是什麽樣子,官員氛圍就是什麽樣子,凡間黔首處境就是什麽樣子。
不僅在凡間如此,修真界亦是如此。
而歸根結底,晏華界的輻射中心,是天道。
天道如何,晏華界就是如何,修者就是如何,而魇族,就是如何。
青寧此等想法剛剛冒出,便見晴空一道霹靂而下。
頭頂迅速聚集起了雷雲,劫雷在其中游走探頭,蓄勢待發,白雪因太具有标志性,早已被青寧收回了識海。
見狀在青寧的識海中對天一陣又一陣地“嗷嗚”起來,但因為到底是幼犬,即使是具有示威性質的嚎叫也沒有氣勢,反倒一聲賽一聲地可愛。
但出人意料的是,在這一聲奶過一聲的嗷嗚聲中,幾欲壓城的雷聲,逐漸隐沒了。
烏雲散開,正如并未出現過那樣。
白雪的尾巴天線般高高豎起,它尚且未察覺到異樣,挺起毛茸茸的小狗胸脯,四腳歡快地跳動,跑到青寧面前,邀功。
【寧寧寧寧,我棒不棒?】
青寧并未回應,她蹲下身,看着白雪。
識海中是沒有面具的,白雪也看到了青寧靜谧的眼。
青寧的情緒起伏向來很淡,忽視外界給她加上的諸多濾鏡,她應當是蒼白的靜谧。
她的眸色極黑,鞏膜卻是幽藍色,一眨不眨看着人時會給人侵略性極強的壓迫感。
但除去這些,其實更多的是靜谧,像是無風也無雨亦無月色或星光的夜晚。
其中有什麽,全憑他人的想象。
至少在白雪看來,青寧是靜谧的、通透的、善良的。
它的呼嚕呼嚕聲低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小狗撒嬌一般的嘤嗚聲,它用兩只爪子蓋住自己的眼睛,掩耳盜鈴以為這樣便能渾水摸魚。
青寧只是摸了摸白雪的頭:“這也是我暫時不能知道的嗎?”
白雪見青寧好似并未追究,尾巴便開心地搖晃起來,它擡了擡毛茸茸的前爪,努力比劃。
【再完成兩個人設就行啦!】
兩個人設……
大乘以上?
青寧猶記得殷雪重說過他如今的修為,便是大乘往上。
只是如今修真界向來認為大乘屆滿便是飛升,殷雪重亦有自己的考量,于是誤會便持續至今。
如今看來,似乎也不遠了。
青寧對修為并無執念,晏華界對于修為的衡量标準在她身上完全失衡,畢竟在煉氣期,她便可以與殷雪重五五分,如今雖說已至化神,但她相信,在不動用靈力的情況下,與殷雪重的比試比起練氣之時來,結果不會改變半分。
只是扮演許久,突然見到了結果的曙光,到底有些感慨。
“到時候你會消失嗎?”
白雪睜大了狗眼睛,把頭搖得嗡嗡響,兩只毛茸茸的耳朵跟不上腦袋的速度,後知後覺地彈來彈去。
【不可能噠!我要跟寧寧在一起!】
識海中青寧與白雪的氛圍一派融融,但識海外卻并非如此。
晴空一道霹靂而下,并不算是個好兆頭。
青寧有諾必踐,既是扮演的佛子,至少不打诳語這個還是能遵守的。
她只是對被雷電驚出的皇帝道:“貧僧寒寧,普陀寺佛子。”
便不再說話。
皇帝亦是疑惑:“佛子?”
他極為克制地看了一眼青寧,卻很容易理解他的意思。
佛子怎會是女的?
殷雪重走上前來,高深莫測道:“晴空霹靂,看來這逆天之舉,已上達天聽了。”
“上達天聽”本是讓天子知道之意,但此處皇帝卻來不及糾結這用詞上的冒犯,準确來說也并不算冒犯,天子不過是自封的天道之子罷了。
“那如何?”
他迫不及待往前一步,卻被深霁拉住。
他的修真大業,豈能中道崩殂?!
皇帝蹙眉,威視十足:“明妃,你這是何意?”
深霁看了一眼青寧,她早已喪失了身為半魇的記憶,如今只認為自己是代姐姐活下去的負罪之人罷了,甚至連名姓都變成了胞姐的名字。
她并未認出這是她記憶中的救命恩人,卻莫名不想皇帝在她面前稱呼她為明妃,更不想以如此面目出現在她的面前。
深霁穿着豔麗而厚重,身上環珮叮當,窮極了時下人們對仙人的想象。
歡喜禪本就是皇帝為自己扯大旗的幌子,如今自是要如他的意,再發展出一套完全符合他自己标準的歡喜禪來。
而他寵愛的明妃,被自小當做修道的妃子培養的“深霁”,自是他彰顯他的歡喜禪教義的代表人選。
青寧的視線只是平淡掃過深霁,對着她點了點頭,便再無其他話語。
殷雪重後退一步,用行動贊成了深霁拉住皇帝的做法,道:“您的明妃很适合修煉佛法。”
先入為主,青寧既是佛子,殷雪重代她發言,那必定地位是不如她的。而皇帝身為天下第一人,竟要區區下仆來與他對話,皇帝第一反應便是受到了冒犯。
但轉念一想,眼前佛子不過是女人,求道長生這種大事她能聽懂?好似跟與他同一性別的下仆交流才是更好的選擇。
皇帝陷入詭異的矛盾中。
在來的路上青寧便與殷雪重交換了面具,如今殷雪重的臉上是讓人記不住身形的聞靥笑臉面具,而青寧臉上,卻是千變萬化的無靥哭臉面具。
第一印象臉占大多數,至少殷雪重的笑臉面具,給人的第一反應便是和善。
青寧輕輕以禪杖觸地,在禪杖與地面相接的地方便出現了白色的蓮紋。
她向後退了一步,禪杖竟懸浮在了地面!
蓮紋逐漸脫離地面,綻開又合攏,自蓮紋中心向上包裹成一道光繭,光繭散去,露出其中的人影來。
青寧與殷雪重并不似尋常僧侶那般剃發,如今又見到一禪修留着頭發竟也覺得不算驚奇了。
更讓人震驚的卻是這由禪杖變人的術法!
皇城中無法動用術法,修者動用術法為免波及旁人,大多是在無人之處,更何況大多修者目下無塵,對凡人避之不及。
對于修者的威能與術法,大多人都只能想象。
只是再怎麽想象,也不會想到這禪杖竟能變人!
樓驚影的頭發高高束成馬尾,眼尾一道輕盈的白色花瓣,确并不顯妖異,他的氣質太過莊重慈悲,竟生生壓下了這份妖。
“貧僧空影,是為器。”
【苦海舟渡蘭因不悟慈悲佛子人設完成進度:45%】
樓驚影的出現說服力是巨大的,若說之前還有人認為青寧等人不過招搖撞騙之流,在見到樓驚影後便不自覺息了想法。
哪怕只是稍微這麽想,都是對眼前人的冒犯。
皇帝先是一喜,随後卻升起了忌憚。
但見殷雪重與空影皆退至青寧身後,大有以她為首的架勢,皇帝便又放下心來。
不過是唯女人是從之流。
皇帝想。
修者又如何?佛子又如何?
他可是世間最至高無上的男子,如今只是不能修煉,若他有修煉的資質,那還不是一日千裏?
皇帝此生最大的波折便是登基,但有贏拂柳的母後也即他的皇後為他出謀劃策,他只需要将自己扮做一生一世只依賴她一人便可。
皇後希望他做一個聖人,但聖人實在憋屈難耐。
奈何皇後助他登基,大臣信的也是皇後居多而非是他。
他本以為一輩子都只能在皇後的陰影之下,奈何皇後生産贏拂柳本就元氣大傷,又見他與宮女在一起。
生生氣得暈了過去。
皇後再厲害又如何,她不過是女子,多虧皇後平日對他的培養,不過一旬,只要稍微彰顯他做皇帝的資質,那些大臣,便理所當然偏向于他了。
待到皇後醒來,早已無力回天。
贏明旭确實是他設計害死,皇後與他育有一子一女,兒明旭女拂柳,除此之外,他再無所出。
皇後名聲在外,贏明旭是他最大的敵人。
即使贏明旭死後,他一直無所出,他也不後悔。
時至今日,他更不會後悔。
修仙與皇位,為什麽不能兼得呢?
為什麽要便宜他的子嗣呢?
至于贏拂柳,他并不是傻子,當然知道她的野心。
但當初那些人在他的皇後與他中選了他,皇後要遠勝于贏拂柳,而他,也遠勝于過去的他。
在一個長生的修者與一名區區的女子之間,誰會選擇贏拂柳呢?
皇帝實在太過順遂,他自以為将眼中對的輕蔑與貪婪掩飾得極佳,實際上卻暴露無餘。
得道多助,如今他如何不算得道呢?
“普陀寺佛子前來與朕輪道,朕甚感欣慰。”皇帝挾着深霁轉過身,向着皇城旁一道高聳的建築望去,“聽聞佛子前來,朕特命人為佛子用九日時間建下這九層摘星臺,九為極數,這九九之數,豈不昭示着我大贏永續長存,朕萬歲千秋,而佛子,道途通達,一路飛升?!”
皇帝話音落下,便聽到周圍官員的聲音響起,他們的聲音在皇城中回蕩:“祝聖人千秋萬歲,大贏永續長存,佛子道途通達,一路飛升!”
【苦海舟渡蘭因不悟慈悲佛子人設完成進度: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