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9 章

019

蕭禾接到李桐的電話後趕到現場,樹蔭下烏泱泱的一片全是人,陳朝用警戒線圍起來,驅趕圍觀的人民群衆。

李桐雙手叉腰和司月站在一起,陳朝貼心在她們頭頂撐了把傘,手裏拿着個小風扇。

她黑着臉看向陳朝,“關了,你這風一吹屍臭味全飄過來了。”

陳朝迅速關停風扇,李桐回過頭時恰好看到了司月那種紅得快熟透的臉,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紙巾,聲音不自覺柔下來:

“擦擦汗,你先回車裏去等吧,這裏待久了容易中暑。”

陳朝:

他看向李桐的眼神裏多了疑惑和不解。

李桐全當沒看見,紙巾剛剛遞出去,旁邊多出一只手,手主人拿的那張帕子有點眼熟。她順着胳膊看上去。

“你來了啊。”

李桐正準備把紙巾收回來,指尖一空,司月朝她投來淡淡的笑意,随後道了聲謝謝。

蕭禾指尖微僵,而後擡手蹭了蹭鼻尖,掩飾尴尬,收起帕子。

陳朝不适時的來了一句:“蕭哥,沒想到這年頭你居然還用帕子啊?你那帕子款式看上去好特別,剛剛沒看清楚,再給我看一遍呗?”

“滾。”蕭禾陰沉沉地怼道。

李桐在一旁忍住笑意,不論是在職場上,還是在人際交往裏,最忌諱的就是不會看臉色。陳朝這一根筋的性子,得虧是在他們隊裏,換到其他隊,估計早就被侵蝕殆盡了。

四人看着被整理好蓋着白布的屍體從草叢堆裏搬出來,一步步放上了運屍車,經過他們的時候,屍臭味直沖天靈蓋。

“走吧,我們現在去被害人家裏看看。”李桐拿出從房東那拿來的鑰匙。

陳朝笑眯眯說這一塊他認路,于是乎他走在前面,領着他們一路到了小區六樓處,這是一個老小區,沒有電梯,他們只能步行。

“幾號門啊?老大。”陳朝回頭問了句。

“304。”

站在六樓的梯門口,陳朝的臉色不太好看,李桐用鑰匙打開了304號的門,門一開始,一股濃厚的血腥味瞟了出來。

李桐察覺到陳朝的怪異,側目問:“你怎麽了?”

再擡頭時,陳朝的眼眶紅了,握着手機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再開口時,聲音已然沙啞,帶着哭腔。

他說:“老大,那個……好像是我姐……”

此話猶如一記摔炮,落在他們的腳邊。蕭禾下意識蹙眉,拿出手套和鞋套,分別遞了一對給司月,示意她套上後再進入現場。

因為現場的畫面,已經到了很難用語言去形容的地步,所以李桐看完退回來,拍了拍陳朝的肩膀。

“你上一次跟你姐姐聯系是什麽時候?”為了不讓陳朝進去,李桐負責留在外面,看住陳朝,并按照流程,做出詢問。

“上周六。”

陳朝盯着手機屏幕,自動斷掉的電話,他重撥了一遍又一遍,傳來的是一聲聲的已關機。

“上周六?”李桐拿出手機翻看日歷,上面寫着今天的日期是7月6日,也就是二十四節氣裏的小暑!

那麽上周六就是,6月29日。

一直埋頭調查案子,李桐都沒了時間概念。

“老大,你就不能晚點再問嗎?”陳朝漸漸哽咽,用胳膊抹了一把淚水,酸澀感漸漸麻/痹呼吸,鼻腔內全是鼻涕,再開口時聲音變成了哭腔。

“姐姐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對不起。”

李桐有那麽一瞬間的失措,看到陳朝委屈的嘴唇發顫,一時間自己也有點啞然。

陽光從樓道的玻璃窗折射進來,橫隔在他們中間,陳朝側過身,寬瘦的肩膀顫抖着,他站在陰影下,嗚咽聲在寂靜的樓道裏格外清晰。

她咽下一口唾沫,想拿紙巾給陳朝擦淚,摸到空蕩蕩的口袋,才發覺紙巾前面已經給了司月。

李桐擡起的手懸在空中,想說的話卡在喉嚨,陽光落在她的指尖,微微蜷縮,似乎被這陽光灼了一下。

裏邊,司月和蕭禾兩個人在廚房翻出了分屍工具,牆壁上全是幹涸的血,以及竈臺上的高壓鍋、菜刀、案板、垃圾桶裏等等,全都是各類組織、髒器。

司月在血淋淋的地板上尋了個落腳點,指了指地面,又指向天花板,忍着惡心問:“你說,兇手為什麽要把血潑得到處都是?”

蕭禾冷靜地看完冰箱裏擺放的東西,将冰箱門合上,語氣十分淡定:“為了掩蓋某種痕跡。”

“痕跡?”司月站在原地,腦海裏猛地想到了什麽。

一抹幽靈般的輪廓在眼底掠過,她憶起那幕陰森的景象。

推開公寓的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堵駭人的血色之牆。彼時,陳岳樓正小心翼翼地戴上手套,而自天花板悄然滴落的血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肩頭。

滴答——

滴答——

細微而持續的聲響,如同時間的刻痕,在空氣中回蕩,将那一刻的靜谧與恐怖凝固。

室內被窗簾緊緊蓋住,幾乎看不到一絲光亮,陳岳樓用手沾了沾肩頭的血,送到鼻尖細細聞了下,語氣十分從容:“是血漿。”

一旁的刑偵人員走過去拉開窗簾,裏面的一切這才露出全貌。天花板上被鮮血浸染,還有未幹透的血漿源源不斷滴下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除了陳岳樓。他的視線停留在開了一半門的主卧,微微皺起眉。

司月同步了陳岳樓看到的畫面,那是一只慘死的貓,被懸挂在房梁之上。

不,不止一只。

“司月?”蕭禾一連喚了她好幾遍,都不見她作出任何反應。

蕭禾上前兩步,拍了一下司月的肩膀,後者像是受了驚吓,大叫一聲,一把将他推開,自己後退一大步。

“你怎麽了?”蕭禾劍眉蹙起,帶着幾分擔憂的眼神看着司月。

司月剛才仿佛被人扼住喉嚨,大口呼吸着,還沒從剛才的畫面走出來。

剛才那一幕,是當初她在創作《雨夜》時寫過的一段劇情。

老王帶着痕檢科的人姍姍來遲,看着狼藉一片的現場,他咂咂舌道:“這兇手心理變态吧。”

痕檢科人員推開主卧的門,發出了比司月剛才還大聲的喊叫。

老王覺得他有點大驚小怪,朝着主卧邊走,邊說:“一驚一乍的幹啥呢,啥沒——”

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一向看多屍體的老王也沒忍住胃裏的翻江倒海。

蕭禾跨着長腿,盡量不踩在地面的血痕上,站在主卧的門口,他的眉頭擰得更緊,臉色也比剛才難看了三分。

司月依舊在原地沒動,光是從他們幾人臉上露出的表情,她心中也大概猜到了裏面是什麽。

痕檢科的人捂着鼻子,一臉嫌棄地吐槽:“我從業這麽多年,還是頭回遇到這麽惡/心,這兇手得多恨這房子的主人,連她的寵物都不放過。”

老王将門完全打開,示意蕭禾看主卧大床上方的牆,上面的字體工整,血跡順着筆鋒往下滑,內容還是《雨夜》裏,那句關于陳岳樓的臺詞。

十年戲臺畫小醜,無人知曉陳岳樓。

熾白的燈光落在字面上,透露着一股不可分說的詭秘。

看到臺詞的下一秒,蕭禾和老王的反應一樣,都是看向司月。

司月感覺他們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太對,腳底漸漸回了些力氣,她尋了塊空地,三兩步跨過去,也看到了牆上的那句話。

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你們先別吵。”

老王預判了一手,搶前面說:“根據這些天司小姐的表現,以及我個人對她的觀察,我覺得司小姐不像是一個心理變态的犯罪嫌疑人。”

蕭禾:……

他松了松眉心,抛給老王一個無語的眼神,“我的意思不是這個。”

老王只是淡淡一笑,別開視線不看他。

他本來也沒說蕭禾。

司月接收到來自老王意味深長的目光,四肢像是生出釘子般,讓她渾身不自在。

司月餘光瞥見了一行熟悉的字眼,正欲推開蕭禾步入主卧室的瞬間,卻被他輕輕扣住了手腕。

他好心提醒道:“裏面太過血腥,你不要進去了。”

“沒事。”

司月匆匆把他的手塞回去,自顧自地走進去,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小說,翻開書封面,書頁泛黃,時不時還會看到幾行注解,從折痕來看,這本書已經有好幾年的光影了。

這本書的書名司月太熟悉了,以至于她捧着書的手微微發抖,掌心像是要噴出火,手也變得燙手,但她依舊舍不得放下。

這是她父親生前的最後一部著作,當初出版社以她父親聲望為由,最後只發行了50本。50本司月一本沒買到,家裏唯一一個樣本也被程娟燒了,那以後她再也沒看過裏面的內容。

這本書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拿着書大步往外走,找到站門外久久不願接受現實的陳朝。

此時,陳朝的情緒已經穩定了不少。

司月将書舉起來,指着上面的書名,問陳朝:“陳朝,你姐的名字叫陳更嗎?”

陳朝愣了下,搖頭說:“不是,我姐叫陳暮,因為朝朝暮暮。”

陳暮,陳更。

“她會寫小說嗎?”司月又問。

“不會。”陳朝越來越感覺莫名其妙,“我姐從小語文就不好,咬文嚼字更是沒耐心。怎麽了?”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司月心底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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