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那人舉起小說在空中晃了晃,塑封袋已經被他丢在了一邊。
“怕你們查案太辛苦,更怕你們查到最後連我的人影都查不到。怎麽樣,親愛的折花大大,現在你還覺得世界上沒有完美的犯/罪嗎?”
他的笑聲在客廳內回響,雙眸在漆黑的夜裏格外璀璨,一如夜晚繁星點翠。
司月的手攥到最緊,力道發狠,指節變白,雙肩微微顫抖着,她對着兇手怒斥道:“你覺得這很好玩嗎?你真以為我們找不到你嗎?!”
兇手故作無辜說:“不好玩嗎?我只不過替天行道,處理一些‘害蟲’罷了。”
“什麽‘害蟲’,這不是你作案的借口,她們不論做了什麽錯事,都有法律來制裁,輪不到你來——”司月情緒高昂,心髒一度跳到胸口,呼吸都急促的換不上來氣。
“啧,夠了,現在不是你說教的時候。”
兇手高舉雙手,掃了眼蕭禾低頭看手機的樣子,冷嗤一聲,接道:“別掙紮了,在來之前我就已經開了信號幹擾器,別想着在這個時候搖人。”
話音剛剛落下,樓下就響起了警鳴聲,兇手嘴角的笑意凝固,再開口時語氣變得沉了些。
“看來,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他搖着頭,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小,像呢喃。
随後,他将小說朝廚房敞開的窗戶抛去,司月心頭一緊,三兩步沖過去,伸手想要去抓住小說。
可速度太快,司月擡手只摸到了小說的書邊,小說徑直朝着窗外掉落,只聽到啪地一聲,下面響起貓咪尖叫,好像是被小說驚到了。
沒等司月反應過來,她又聽到蕭禾喊了句“站住”。
好一招聲東擊西!
兇手一個借力助跑,從客廳的陽臺一躍而下,墊了一下樓下的槐樹,朝着那漆黑無燈的路口跑去。
蕭禾想都沒想,一個縱身便也跳了下去。
樓下全副武裝的李桐正準備上樓,才到二樓的走廊外,就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她不由自主地喊道:“蕭禾!”
蕭禾沒有兇手那麽矯健,卻也不是毫無身手,左手臂在水泥地剮蹭,破了皮,一個翻滾後他重新站起來,朝着兇手逃離的那個方向追。
外頭現在沒有下雨,李桐見狀不對,帶着一行人也跟着追過去。
結果驅車半道,一輛紅色的出租車橫沖直撞地攔住了他們去路,直直把車頭撞上街邊的路燈。
司月轉身跑下樓,跑到小說墜落的位置尋找,最後在潮濕的下水道裏,找到了那本書。
兇手那邊有李桐和蕭禾他們,他們是專業的,司月只希望他們都能平安地抓到兇手。
這個兇手實在嚣張,竟真敢回到案發現場,還當面嘲諷他們。
頭頂的雷聲愈發震耳,空氣升騰地熱溫,耳畔刮過的風也是熱的,蕭禾緊跟着兇手步伐,一刻也不敢松懈。
晦暗不明的燈光混在奔跑的視線中,以及身上不停出汗,蕭禾一下沒作避讓,被兇手踹翻的垃圾桶絆了一腳,但好在穩住身形。
都不及他緩口氣,兇手又擡手把散落在垃圾桶邊的空酒瓶砸向蕭禾。
蕭禾躲開幾個,卻依舊不可避免地挨了一個,砸在肩膀處實在有點疼得厲害。
“哎喲,你小子挺抗揍啊。”兇手忍不住誇道。
蕭禾追着兇手,從深不見底的巷子裏跑出來,一路來到河邊。
等他跑到河邊時,兇手似乎已經站在河岸等候多時,他站在圍欄上,手裏還拿着一個彈弓,路燈下全是玻璃的碎渣子,很明顯這路燈就是被他打碎的。
“體能還有待提高。”兇手吐槽他,嘴裏還嚼着口香糖。
對岸的燈光描着兇手的輪廓,因為是背光的方式,加上他刻意用口罩蒙住了面,只露出一雙駭人的眸子。
單是這些外形,蕭禾認出他就是畫像上的那個人!
“再會!”
下一秒,不等蕭禾喘過氣說話,兇手丢下最後兩個字,展開雙臂,以後仰的姿态,撲通跳入河中,随着湍急的河水消失不見。
蕭禾沖到河邊,滾滾黃河水中,再也尋不到人影。
這麽急的河流都敢跳,他是個膽大的。
–
等蕭禾從河邊回來,便看到李桐一群人站在老小區的路口,旁邊還有一輛車頭撞歪的出租車,正在冒黑煙,仿佛随時随地要爆炸。
李桐捏着手裏的手機,眉心久久不能松開,臉色也極其難看。
“剛剛你怎麽回事?”蕭禾走到李桐面前,開口便是質問。
“我們本來想開車從四面包過去的,但半道被這輛失控的出租車攔下來了。”李桐心累地解釋。
“那可以調動其他人跟上啊,愣着幹什麽呢,剛剛如果你派了人跟過來,兇手根本就不會逃走!”蕭禾憋着一肚子火,聲音不自覺地升高。
“你朝我吼什麽啊?!”
李桐單手叉腰吼了回去,指着旁邊黑暗的那條街,“你自己看啊,這輛出租車把這一條街都撞得七零八落,導致電路燃燒,一條街都斷電了,那邊還引發了火災。”
“我才聯系完消防隊那邊過來,還要在這安撫暴亂的人群,和這輛随時可能爆炸的出租車!”
話落,消防隊便急匆匆趕來了,效率又快又高的将那邊火勢撲滅。
蕭禾的氣焰消了一半,正準備對李桐說些什麽,面前突然一片火光晃了眼,他能明确感受到視線處的火辣。
下一秒他被一股力量拽走,兩個人抱着滾到一旁的安全地帶。
是出租車爆炸了!
消防隊那邊聽到動靜,也給這邊滅了火,火勢才沒蔓延開。
出租車的師傅灰頭土臉地坐在地上,神情落寞,偶爾傳出啜泣聲,一臉的自責,時不時還念叨着“完了,徹底完了”。
司月手臂沒被火焰燒到,卻是讓水泥路硬生生劃拉出一道醒目血痕,額角也磕破了皮。
回過神來的蕭禾,才發現自己被司月抱着頭護在懷裏,心裏的雀躍都沒來得及表現,便看見司月受傷,心口像是被針刺了一樣疼。
他抓住司月的手,邊拿出手機撥打120的急救電話,然後都沒管自己肩膀的疼,想把司月打橫抱起來,卻被她推開了。
“我自己可以。”說着,司月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步走到出租車師傅面前,蹲下來湊近看了會。
“您是……夏木吧?”
夏木聞言愣了足足五秒,才敢慢慢擡起頭和司月對視,聲音哽咽:“我是……”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一口氣說了好幾個對不起,又一次把頭壓到最低。
“現在不是道歉的時候,您還是先跟交警隊那邊做筆錄吧,然後……”司月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上,頓了頓,“把傷口處理一下,後續估計要一大筆賠償費。”
夏木只是低着頭看水泥地,沉默不語。
這一系列的事故下來,對于夏木這個普通家庭來說,光是賠償金就可能要了他的命,甚至毀掉他現在的幸福。
蕭禾站在司月身後,眼裏只看得到她,不知道他腦補了什麽,嘴角一度上翹,前面的憤怒全不見了。
–
綠歐小區。
追兇的事件還沒停,但時間已經很晚了,李桐分批次安排了人,在那一條的上下游處留意,但凡看到上岸者,或是岸邊徘徊的可疑人,通通第一時間逮捕。
把夏木交給交警隊後,司月和蕭禾簡單在局裏處理好傷口,回到家裏已經是淩晨一點半了。
蕭禾站在走廊遲疑了一會兒,見他不開門,司月站在自家的玄關處,直白地問。
“怎麽了?”
“今天……謝謝你。”
蕭禾掀起薄薄的眼皮,一雙眸子全都是深情,透過外面的光,似乎還有更深一層的含義。
“我只是在還你之前救我那次的恩情,你不用那麽放在心上,就當我們扯平了。”司月拿出拖鞋,将高跟鞋擺回鞋櫃。
“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繼續。”她對蕭禾說。
“扯平?”蕭禾,“我們之間的賬,早就扯不平了吧?司月。”
司月似乎想到什麽,良久後開口,“我們之間還有什麽沒算清的嗎?”
“能告訴我,五年前我爺爺跟你說了什麽,為什麽你出國留學的前提,一定是跟我分手?可以告訴我嗎……司月。”
那句“求你了”被蕭禾咽了回去,骨子裏的桀骜還是讓他沒法徹底低頭。
這個問題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問了,上次問的時候就碰一鼻子灰,可他不死心。
他總想知道個答案。
司月被問得漸漸失去耐心,信手拈來一個理由道:
“當初就是覺得膩了煩了,不想談了,更不想出國帶上一個累贅,所以分手。”語氣聽上去很輕松,仿佛只是在陳述某件事。
說話間,她的手搭上門把,将門關到一半,“況且……你那時候,不是有準備訂婚的未婚妻了麽?”
“休息吧,晚安。”
司月關上門,背靠着門,抓着門把的手用力到硌得掌心生疼,疼得她眼前泛起一片水霧。
蕭禾想要解釋,可司月沒給他機會。
他被司月的話紮到了,疼痛感從心髒開始泛濫,逐漸麻木他的四肢,直到一滴淚從左眼眶滾落。
他吞口唾沫,拿出手機打給了李桐,打開門走進客廳,從袋子裏掏出那本被水浸濕大半的小說,攤開放在了桌面上。
“書先借給我兩天,用完送回局裏。”
李桐不解:“你拿那本書幹什麽,我說呢,剛剛找了一圈沒看見那本書。”
“這本書對她來說很重要,我想幫她整理一本副本。”
蕭禾咽下酸澀的淚水,又去了書房拿出筆和紙,盤腿坐在地上。
李桐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也沒為難,幹脆答應了。
蕭禾看着桌面上泛黃,且有點被污水弄髒的書頁,手在上面輕輕摸過。
“今天的事……對不起,是我情緒失控了。”
“沒事兒。”
李桐倒也不是個記仇的人,“休息吧,我這邊還在撈人,不說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