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章
這一天,喻聽亦哭了很久,她不是愛哭的人,但情緒積攢久了終于有了可以宣洩的地方,小心翼翼埋藏在心底的愛意得到了光明正大的回應,她高興,也想發洩。
祁宥靜靜地陪着她,像是守護易碎的珍寶。
“所以,你最近情緒一直低落,就是因為這件事情?”祁宥問。
喻聽亦點點頭:“我本來以為……”
本來以為我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我也不應該再繼續糾纏你。
微抿的嘴唇被輕輕吻住,專注又珍重。
“對不起,怪我沒有早一點發現。”
祁宥起身,牽着喻聽亦的手去了書房。
和素日裏一絲不茍的書房有所不同,書桌上攤開了筆墨還沒來得及收拾,硯臺裏的墨跡略微幹涸,看上去像是放了整整一天。
“水庫那天晚上,送你回民宿休息後我就先回來了,我覺得你的情緒有些不對勁,所以想先回來設計這個東西,告訴你我的心意。”
“這是什麽?”
喻聽亦拿起桌子上的宣紙,上面是一個已經成型的同心章的圖紙。
兩個人的名字寫成莊重的小篆并列在一起,并蒂蓮花在盛在兩人對稱的名字中間,寓意同心永結。
喻聽亦看着那個精心設計的同心章,眼眶又要發紅。
祁宥揉了揉喻聽亦的臉頰:“怎麽這麽愛哭。”
喻聽亦也很無奈:“我也不知道。”
祁宥轉身去了廚房,取了點冰塊倒進水裏,再把毛巾浸在裏面、擰幹,輕輕給喻聽亦敷在眼睛上。
“我們改天去請師傅為我們雕刻。”
喻聽亦點點頭:“好啊。”
“但是我還有想刻的其他東西。”喻聽亦拿開毛巾,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祁宥挑眉,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請。”
喻聽亦提起毛筆在紙上畫了起來,她上次用毛筆,還是大學的時候自己練字,長久不摸還有點生疏。
喻聽亦特意選了一根細羊毫,起筆在紙上勾勒出一個輪廓。
卡通人物簡單的線條,大大的頭,略顯圓滾的身子,一個十分可愛的卡通男生就出現在了宣紙上。
喻聽亦特意在男生的眼睛上畫了一個巨大的眼鏡,末了,還意猶未盡地在頭上畫了一撮呆毛。
祁宥抱着的手臂緩緩放在了喻聽亦的腰上,制造出難以忽視的壓迫感。喻聽亦不為所動,飛快地在紙上畫另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則畫得十分甜美可愛,大波浪披在肩上,手裏拿着一個化妝刷。
“畫完了?”喻聽亦在背後幽幽地問。
喻聽亦滿意地點點頭:“畫完了,這個也交給師傅,讓他幫忙刻出來——啊,別抓我!”
祁宥放在喻聽亦腰上的手使壞,喻聽亦癢得彎下了腰,忙伸手去推他。
祁宥打量了一下這兩個小人,突然起身。
“幹什麽?”
“我記得家裏之前有彩墨。”
家裏……
喻聽亦心中一動,她以後也會有家裏了,不再是從前那個充滿算計和争吵的家庭,而是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的家裏。
“上個色吧,我來研墨。”
喻聽亦在椅子上坐端正,看着身邊為她俯身研墨的男人。
男人總是上挑的鳳眼此刻微垂,注意力都在眼前的這一方硯臺上,內斂收鋒。
喻聽亦靜靜等着,看着祁宥那雙細長有力的手捏住墨條,指尖稍微用力,邊緣處泛出一點白。
整天坐在辦公室和談判桌上的人此刻俯身研磨,竟絲毫沒有違和感。
喻聽亦取了少量藍色的墨點在卡通祁宥的衣服上,然後用水暈開,一件淡藍色的T恤就染好了。
祁宥平時衣服以深色系和正裝為主,連運動服都是灰黑色系,喻聽亦還沒有看到祁宥穿過淺藍色的T恤。
然後鞋子的部分喻聽亦用了大量的留白,只用黑色描了幾根鞋帶,整個人物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青春洋溢的大學生,與祁宥整個人的氣質完全不符。
對于自己的卡通人物,喻聽亦畫得就十分潦草了,給自己塗了一件粉絲外套就停了下來。
祁宥伸出手指,彎起指節點了點桌子:“還缺點什麽?”
喻聽亦看向他:“缺什麽?”
祁宥伸手将羊毫接過來,調了一個接近于肉色的顏色:“你們化妝師應該很懂這個吧?”
在喻聽亦疑惑的目光下,祁宥蘸了墨水,塗在了【喻聽亦】的臉頰上——非常誇張的兩坨腮紅。
就好像那兩團顏料塗到了自己臉上一樣,喻聽亦瞬間感覺自己的臉都燒了起來,她扭過頭去奪祁宥手中的筆:“不要,太醜了!”
祁宥仗着身高腿長,舉起手中的筆,喻聽亦伸手夠不到,又發現這個姿勢實在很傻,只能放下手來,氣呼呼地坐在一邊。
祁宥尤不過瘾似的,拿出手機給徐揚拍了過去:【這個讓師傅幫忙一起刻出來。】
喻聽亦坐在椅子上,也不理祁宥,只是拿過剛剛那只羊毫,又給【祁宥】的臉上塗了一層腮紅。
只是照片已經給徐揚發了過去,這個版本的【祁宥】沒有機會刻出來了。
祁宥雙手捧上喻聽亦的臉,在還沒消散下去的軟肉上揉了揉:【喻大化妝師的審美是不是有點問題,明明很可愛。】
喻聽亦的眼睛是瞪着祁宥的,但臉上卻很沒出息地更紅了。
兩個人無比自然地切換了到了現在的相處模式,明明一周前喻聽亦才決定離開,現在看來,就像是一場夢一樣。
喻聽亦原本以為,要是祁宥知道了自己竟然對他存了那麽多年的心思,日後兩人再見面肯定會很尴尬。
可她沒想到的是,早在更早的時候,在那個她自己都不曾過多留意的時光裏,這個人就已經将自己的樣子記進了心裏。
他們之前雖說是互不負責的相處模式,但實際上和真正的情侶之間做的好像也沒什麽差別。
從炮友到情侶之間的轉變如此自然,應該也和他們二人本就各存心思有關吧。
“還有一件事情,”祁宥收起剛剛的戲谑和玩笑,正色道:“我要娶你,需要把你父親那裏處理好了。”
一想到喻康,喻聽亦只覺得頭大,她本能地想去逃避這個話題,只道:“娶我,我還沒說要嫁呢。”
祁宥剛想說什麽,喻聽亦先堵住了他的話:“我說過答應你做女朋友,但可沒說現在要結婚啊。”
“我還想多玩兩年呢。”
喻聽亦低着頭,嘟囔道。
祁宥險些笑出來:“兩年?”
他費勁巴力表明心意,把人攔下,現在跟他說還要多玩兩年?
喻聽亦看了一眼祁宥的臉色,換了個說法:“兩年……額,不是确指,就是大概表達那個差不多的意思。”
祁宥道:“好,陪你玩夠了,咱們再考慮結婚的事。”
喻聽亦不忍心讓祁宥等的這麽辛苦,眨了眨眼睛:“你可以好好表現,說不定我哪天突然就想回歸家庭了呢。”
祁宥眼睛裏閃着光:“好,我一定努力追你。”
喻聽亦笑笑,其實我是想再等一等,我的事業馬上就能有可以拿得出手的成績了,到時候也可以和你并肩站在一個高度,而不是湮滅在你的光環之下。
“但,伯父那邊的問題還是盡早解決吧,有些事情,得讓他明白。”
喻聽亦沉默了一瞬,确實,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但有些原則性的東西,不能變。
“祁宥,我不允許你為了我,動用赫嘉的資金去補我家的窟窿。”
喻康有多貪心,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以喻家現在的狀态,只有資金的投入是遠遠不夠的,積弊已深,除非從根本上大改,注入新的活力,否則根本不可能起死回生。
無論是她的原則還是她的尊嚴都不允許祁宥僅僅因為自己這麽一個人就動用家裏的資産去做這樣一個注定血虧的買賣。
她和祁宥在一起,不應該摻雜這些東西。
“你放心,我自有打算。”
一周後,喻家。
喻家客廳裏,桌上放着燒好的茶水,祁宥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處理工作,喻康坐在對面,時不時看祁宥一眼,手放在腿上,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
喻康開了幾次口,想和祁宥扯公司的事情,都被喻聽亦不緊不慢地推了回去:“爸,我媽還沒到,等她來了,我們吃飯的時候再說吧。”
喻康喝了口茶:“好好,等吃飯的時候咱們再說。”
喻聽亦沒告訴常千钰喻康跑到機場去找自己的事情,她知道喻康是個什麽德行,也知道常千钰很忙,她不想再無端給她添堵了。
喻聽亦正在客廳坐着,喻烨然從廚房裏探出頭來:“亦亦,過來幫哥哥看看這道菜。”
其實飯菜都有阿姨做,喻烨然說是要到廚房裏幫忙,也只是找個機會把喻聽亦叫出來。
“亦亦,你和祁宥真的是在一起了?”
喻烨然朝外看了一眼。小心關上廚房的門:“沒人為難你吧?”
喻聽亦朝她哥笑了笑:“放心,沒人強迫我。”
“亦亦,你可千萬不要産生要犧牲自己的想法,”喻烨然正色道,“哥哥雖然能力有限,但我也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
喻聽亦抱了抱喻烨然:“放心吧,你妹妹怎麽可能委屈自己,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喻烨然看着喻聽亦的眼睛,似乎在辨別她這句話的真假,半晌嘆了口氣:“那就好,哥哥祝福你們。”
“嗯,謝謝哥。”
好在這麽多年,常千钰不在家,喻聽亦還有一個哥哥。
喻烨然得到喻康明目張膽的偏愛,但并沒有恃寵而驕,而是從小就知道妹妹過得委屈,把好的東西都留給喻聽亦。
這些年他為喻家殚精竭慮,也一直沒有談過戀愛,尤其是近兩年,喻聽亦肉眼可見地看到他瘦了很多。
奈何喻家經營不善多年,即使費盡了心思,喻烨然也不可能憑空生出資金來,只能盡力減緩喻家的落敗,但也只是杯水車薪。
“以後多了一個人照顧你,哥哥也放點心。”
叮的一聲,門鈴響了。
阿姨去開門,是常千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