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 章 (1)

《大婚晚成 卷二》作者:曼央

內容簡介:

經過一番波折,霍沉總算确定田桃心意,兩人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婚期定下後她必須在家備嫁,不能常常來鎮上,讓他思念得緊,

便借着幫她開面館的名義正大光明把人拐來,三不五時膩歪一下,

還讓她陪着一起到城裏辦事,順便買些女兒家的首飾當禮物,

等到真的成親了,他更不時大方向衆人宣告他對桃子的愛,

只是這廂小倆口日子過得滋潤,那廂就有人不樂意了,

那位曾經妄想娶他媳婦的地主兒子見不得他們幸福美滿,

居然夥同旁人要訛他去賭坊,打算讓他傾家蕩産、再不能翻身……

【正文開始】

「我家桃子」這四個字,讓田桃更加羞澀,心裏卻美滋滋的。不好意思看他,就紅着小臉兒彎下腰去,把竈膛裏的柴往裏填了填:「洗腳盆在哪裏?我給你打洗腳水。」

大鐵匠受寵若驚,滿臉的難以置信,怎麽突然之間,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就飄到雲端了呢。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他飛快的走進屋裏,把懷裏的青布鞋小心翼翼的放在炕上,拿了洗腳盆過來,争搶着打上了水。

霍沉坐在炕沿兒,把腳洗幹淨了,又用擦腳布細細的擦淨水漬。這才把雙腳擡到炕上,拿起布鞋,輕手輕腳的穿上。

「嘿嘿,真好看,穿着正合适。」霍沉把兩只大腳碰了碰,歡喜的瞧着,舍不得下地。

田桃伸手在鞋尖處摸了摸,點頭說道:「嗯,鞋前面還富餘一點點,若是穿上襪子就剛剛好。咦?你怎麽不穿襪子呢?」

鐵匠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塞在舊鞋裏,不好意思拿出來的襪子,嗫嚅道:「我的襪子太破了,配不上這雙新鞋,明天我就直接這樣穿,不穿襪子也行的,鞋也不往下掉。」

田桃噗嗤一笑:「瞧你,襪子破了還不直接說,家裏有沒有碎布頭啊?我給你做雙新的。」

「好哇好哇!」鐵匠特別高興,不僅穿上了心上人做的布鞋,眼下還多賺了一雙襪子,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鐵匠想要下炕,卻又有點兒糾結,瞪着眼瞧着一雙新鞋,在那坐着幹使勁卻不見動。

田桃被他逗得大笑起來:「你今日不舍得在地上走,明日終歸是要走的,難不成,這雙鞋你一輩子都不打算穿了?」

鐵匠輕輕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落了腳,去東屋拿針線笸籮和碎布。「要是眼下還有別的鞋穿,我還真舍不得穿這一雙呢,這可是未婚妻送的定情信物,穿在腳上真讓人心疼。」

田桃被他說得不好意思了,嬌聲斥道:「你瞎說什麽?誰是你未婚妻了。」

霍沉端了笸籮快步走回來,沒聽清她說的話,以為她說要回去,就柔聲跟她商量:「今天都這麽晚了,就別回去了,大半夜的送你回家,若是被你們村裏的人瞧見,只怕也會說些閑話,不如明天我再送你回去吧。」

田桃輕輕點了一下頭,既已決定嫁給他了,今晚就睡在這裏吧。她知道大鐵匠是個憨厚的人,不會趁機做什麽逾禮的事。

桃子裁好了軟布,就坐到八仙桌旁,在燭光下穿針走線,靜靜的給他縫制襪子。鐵匠坐在八仙桌對面,單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對面的桃子,越看心裏越舒服。

很快,襪子做好了,霍沉試穿了一下,大小剛剛好,穿上很舒服。

月上中天,時候不早了。田桃捂着小嘴兒打了個哈欠,被鐵匠瞧見了,趕忙跑去廚房給她打來熱水洗腳。

「桃子,這個新木盆沒有用過,你就用它洗腳吧。」大鐵匠滿臉是笑。

「我用你的洗腳盆不就行了嗎?何必再浪費一個新盆呢。」桃子雖然是個愛幹淨的姑娘,但是并沒覺得大鐵匠用過的盆髒。

「那……那怎麽好意思呢?那個盆我都用了好久了,你就用這個新的吧。」桃子不嫌他髒,讓鐵匠心裏很高興,可他還是不好意思把自己用過兩個月的洗腳盆給桃子用。

田桃沒再跟他争,只輕輕的脫了鞋襪,把一雙白白嫩嫩的小腳泡進熱水裏。姑娘家的小腳是不能随便讓男人看的,可是鐵匠沒有主動回避,桃子也不好意思開口攆他走。就這樣紅着臉,在他的注視之下,把腳洗了。

霍沉看得兩眼發直,心裏癢癢的,那一雙漂亮的小腳啊……特別白、特別靈巧,腳趾頭在碰到水面的時候,調皮的動了動,讓他的心也跟着跳個不停。

桃子洗完腳,他趕忙跑過去端起洗腳水,潑到院子裏。

田桃光着腳坐在炕沿兒,看他搶着幹活的身影,覺得特別好笑,可是轉頭掃一眼炕上疊着的唯一一套被褥,她有點發愁了。

鐵匠放好洗腳盆進來的時候,正看到桃子糾結的小臉,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就明白了小姑娘心中所想:「桃子,我回來這兩個多月,家裏就我自己。這套鋪蓋是我從深州帶回來的,被褥都是新的,你睡這個吧。」

「可是……」田桃為難的瞧着那一套被褥。只有一套,總不能兩人睡一個被窩兒吧?還有一個法子,就是別鋪褥子了,她身量小,蓋褥子湊合一下,讓大鐵匠蓋被子,可枕頭只有一個,也不好辦。

霍沉見桃子沒動,先是有點兒納悶,以為她嫌棄自己蓋過的被褥髒。可是想想又覺得不對,剛才她都不嫌自己用過的洗腳盆髒呢。

忽的一拍腦門兒,他明白桃子在猶豫什麽了。趕忙從櫃子裏拿了另一套鋪蓋出來:「桃子,我剛才沒說明白。我的意思是,家裏這些被褥都是十幾年以前的,太破舊了,而且這幾天也沒曬過,若是給你蓋,怕你不舒服,你睡我這套新的吧。」

田桃這才明白他的好意,釋然的點點頭,爬到裏側抖開被褥鋪床:「那你睡哪兒?」

「我睡你隔壁成嗎?你要有事就叫我,我能聽得見,你要是嫌我睡的近,我就到東屋去睡,中間隔着廚房,你就不會別扭了。」鐵匠抱着被褥,老老實實的等着桃子下命令。

田桃欣喜的看一眼大鐵匠,覺得自己果真沒有看錯人,他真是一個憨厚老實的漢子,不會讓自己為難。「那你就睡隔壁吧,離我太遠了,我會害怕。」

「好。」大鐵匠抱着被褥,高高興興的去了西屋,鋪好床就脫了衣褲,光着膀子穿一條亵褲,鑽進被窩。

田桃坐在被窩旁邊,正在糾結。外衣穿了好幾天了,今日又掃地,又坐車,沾上了一些塵土。若是直接這樣穿着睡,會把人家被窩弄髒的。而且她也不習慣穿着外衣睡覺,這些年在自己家裏,她養成的習慣是穿着肚兜睡,輕松舒服。

昨晚跟別的丫鬟一起睡大通鋪,她就沒好意思脫厚重的外衣,一晚上也沒睡好。當然,昨晚睡不着,主要是因為心情不好。今天心情輕松了,她也想讓自己的身體輕松一下。可是想想隔壁躺着一個大男人,她就有點兒不太好意思脫衣服。

隔壁的動靜漸漸停了,鐵匠好像鑽進被窩睡了,桃子這才輕輕的解開盤扣兒,把雙層布料做的小襖脫下來放到一旁,又解了褲腰帶,把褲子脫了也輕輕放到一邊。

她的動作很輕,生怕被隔壁的男人聽到脫衣服的動靜。就算知道他不會闖進來,但是被人聽着聲音胡思亂想也挺尴尬的。

回頭一瞧,田桃才意識到有點小問題。鐵匠家的房子太大,炕沿離窗口的八仙桌有點遠,不像自家那樣可以輕松的吹滅煤油燈。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着桌上的蠟燭狠狠吹了過去。燭光搖曳片刻,終究是沒有滅掉,桃子挫敗的撅起小嘴,又朝外挪了挪屁股,傾斜着身子深吸了一口氣。若是這一口再滅不了,就只能穿鞋下炕了。

「桃子,我來幫你吹蠟燭。」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門口,鼓着香腮正要吹氣的桃子吓得一下子就洩了氣,飛快的鑽進被窩,拉起被子蒙住頭,心裏亂作一團。

霍沉同樣大吃一驚,不過是驚喜,而不是驚吓。他看到了——桃子白皙圓潤的肩膀,胸前鼓鼓的把紅肚兜頂了起來,上面繡着的花骨朵十分嬌豔,就像她含苞待放的處子之身。

「桃子,我……我是怕你,你,你吹不滅蠟燭,才來幫你吹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他嘴上慌亂的解釋着,身體卻給了最真實的反應。怕被桃子瞧見,他趕忙吹滅了蠟燭,轉過身,直戳戳地對着桃子的方向。

鐵匠咽下一口唾液,在黑暗中站了好久,才緩緩磨蹭到大炕邊,伸手去扯她的被子:「桃子,你是不是生我氣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行嗎?」

桃子死死地攥着,絕不肯放手。知道自己沒他手勁大,怕被他扯開,就捂在被窩裏悶聲道:「你快回去。」

鐵匠有點失落,桃子沒說原諒他,只讓他回去。她不高興了,明天會不會不讓自己去提親了呢?

「桃子,你說原諒我,我就走。」鐵匠固執地坐在炕沿,既不敢太用力扯被子,又不肯離開。

「我原諒你了。」田桃小聲說道。

霍沉唇角一翹,心情豁然開朗,還是有點擔心,就把被子用力拉了一截,露出她的小臉:「桃子,我聽不清,你再說一遍吧。」

田桃無可奈何的瞧了他一眼,光線太暗,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身上強健的肌肉輪廓。「我原諒你了,你快回去睡吧。」

小姑娘聲音甜甜糯糯的,聽在心裏癢癢的,撓人。

大鐵匠努力的攥着拳,拼命壓抑心中的沖動,艱難地邁開沉重的腳步,走回西屋,獨自睡下。

他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桃子是好姑娘,不能欺負她,不能欺負她。

可是天知道,他憋的有多難受,鑽進冰涼潮濕的被窩,仰頭看向漆黑的房頂,腦子裏盤旋的,都是剛剛那一副驚豔的畫面。

桃子穿着紅肚兜的模樣真美呀,肌膚雪白雪白的,映着那一片令人熱血沸騰的紅色,直直的撞擊着他的承受力。既然他狠不下心做欺負人的事兒,索性就勸自己知足吧。

隔壁已然安靜下來,側耳傾聽,能聽到小姑娘淺淺的呼吸聲,應該是睡着了吧。

想想心愛的姑娘此刻正躺在自己溫熱的被窩裏,白嫩的肌膚與他睡了兩個多月的被褥緊緊相貼,他的心裏就激動的靜不下來。

比心情更激動的自然是身體,滿身的力氣無處釋放,凝聚于一處,自然強大到瀕臨爆炸。大鐵匠輾轉反側了很久,終究只能是自行解決。

桃子黃昏時分睡了一覺,此刻其實沒那麽困,但是她不敢發出半點動靜,生怕又把鐵匠招了來。默默躺在他的被窩裏,周身被一股男人的氣息包圍,這種異樣的感覺,令她每一寸肌膚都泛起了紅潮。

隔壁傳來大鐵匠輾轉反側的聲響,一會兒翻身,一會兒嘆氣,後來便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音,令她不明所以。但是聲響的最後,她聽到了大鐵匠一聲輕輕的喟嘆:「呃,桃子……」

田桃不明白他在幹什麽,卻在不久之後,隐隐聞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有點兒腥又有點甜,跟他被窩裏的氣息稍有相似,卻并不相同。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夜晚,桃子不得不多想,莫非他……

小姑娘對男女之事并不十分清楚,但是她聽那些市井婦人們笑罵過,知道男人是猴急的,憋不住的,但是究竟怎麽回事兒,又不太明白。

聽着隔壁特殊的動靜,聞着特殊的氣味,她隐隐能猜到那麽一點點。心裏有些暗暗的竊喜,大鐵匠果然是個君子,就算是特別想要,也沒有為難她,而是自己想辦法解決了,這樣的好男人不好找。在這樣一個孤男寡女的夜晚,如果他要用強,桃子是肯定抵擋不住的。

可是他沒有,哪怕剛才碰上了她衣不蔽體的模樣,也沒有趁機下手,而是乖乖的回到自己屋裏,不讓她為難。

看來,在大鐵匠心裏,她已經不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了。而是能讓他有那方面想法的大姑娘,桃子很高興,因為她要做的是人家的妻子。能讓他有這種想法,挺好的。

兩個人都為目前的進展感到高興,次日一早醒來,誰都沒動,生怕自己一動,吵醒熟睡的對方。最終,大鐵匠憋不住了,只得輕手輕腳的爬起來,去茅房中放水。

回來之後,就見桃子已經疊好了被褥,正朝着西屋走過來:「我幫你疊被子吧。」

小姑娘乖巧勤快,本沒有什麽錯處,可是大鐵匠心裏有鬼,吓得他趕忙撲到炕沿兒,一把卷起自己的被褥,慌慌張張的說道:「不、不用,我自己來,自己來就行。」

本來桃子已經忘了昨晚猜測的那事兒,此刻見他如此模樣,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一張小臉頓時紅透,羞答答地轉身,走去廚房做飯。

鐵匠悶頭收拾好了西屋,洗漱過後,才到廚房中找她:「桃子,我去街上買點東西吧,今日要去你家,是不是帶些禮物才好?」

田桃舀起一勺稀稀的面糊,轉圈淋在鍋裏:「不用了吧,又不是正式提親,今日你送我回去,也只能是先問問家裏的意思,總要先通個氣吧。」

霍沉也明白,今天不可能正式定下來,只是去跟桃子的爹娘見個面,問問他們的意思。可是,這畢竟是新姑爺頭一回見老丈人,心裏終究是忐忑的。他搓着手在屋裏轉了一圈,目光落在昨天從城裏買的吃食上邊:「那這樣,把昨天買的兩包糕點,和這包醬牛肉帶上吧。」

「你最愛吃肉了,那醬牛肉,你自己留着吧。若實在要帶些東西,就把糕點帶上好了。」桃子把攤好的煎餅盛出來,幫他抹上炸醬,卷了一個雞蛋餅,遞到他手裏。

霍沉滿心歡喜地接了過來,一大早就能吃上熱乎飯的感覺真好,還是得早點把媳婦娶進家門才行。

田桃一邊做着煎餅,一邊跟他商量:「咱們晚些再回家去吧,距離縣城這麽遠,若是一大早就到了家,肯定惹人猜疑。一會兒你去鋪子裏打鐵的時候,留神瞧着柳子,最好是和她一起回去,免得落人口舌。」

大鐵匠連忙點頭:「嗯,還是你想得周到,一會兒我就截住柳子,讓她跟咱們一起回去。」

大鐵匠心情極好,一口氣吃了十來個煎餅。讓田桃兒留在後宅休息,他去前面鋪子裏開門幹活。

剛把大鐵門打開,田柳就探頭鑽了進來,滿臉焦急的問:「怎麽樣啦?看見我姐了嗎?」

霍沉沒有兄弟姐妹,田家姐妹之間真摯的關心令他很感動,朝着後宅的方向努努嘴,小聲說道:「在後邊兒呢,你去看看她吧。」

田柳一驚,沒想到姐姐一大早就會在他家後宅裏,難道說……昨天晚上她就住在這裏?

田柳不敢相信老實巴交的姐姐會做出這樣的事兒來,又盯着鐵匠的表情看了看,見他不像是把自己坑進去行兇的模樣,才怯怯的進了後宅。

田桃正在廚房裏發面,準備中午給他蒸一鍋大饅頭。見妹妹進來,趕忙地站了起來,來不及洗去手上的面,就焦急地問道:「爹怎麽樣了?三叔有沒有請大夫回來?」

田柳認真的點點頭:「大夫來了,也把爹的腿接好了。說是骨頭雖然斷了,但沒劈也沒碎,過上三個月就能長好,會比以前更結實,不耽誤幹活。」

「真的?腿斷了,怎麽會一點兒毛病都留不下呢?」田桃有點不敢相信。

「對呀,剛開始我們也這麽想,可是人家那大夫是個上年紀的老人家,看過的斷腿病人不下幾百個,他說他有把握,只要這三個月好好養着,別下地,等骨頭長好了,肯定不會留下毛病的。」

田桃這才松了一口氣,嘴角彎彎的笑了起來:「太好了,也算我這一趟沒白去。」

田柳把沉甸甸的籃子放到碗櫥上,找了個小板凳,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難不成昨天晚上,你……」

田桃小臉一紅,趕忙解釋:「昨天他去黃家贖我的時候,碰上了一點小麻煩,耽誤了些時間。回到鎮上,天已經完全黑了,再給他做完長壽面,吃完以後就快半夜了,的确不适合回家。所以……我就在他家湊合了一宿。」

「那你倆睡一個被窩呀?」田柳傻乎乎的問道。

「你別瞎說,」桃子小臉兒紅得透透的,急火火的解釋:「我沒和他睡一個屋,他在西屋睡的,我在隔壁睡的。」

田柳噗嗤一笑:「你甭跟我解釋這麽細了,反正早晚也要睡一個被窩,什麽早點晚點的。一會兒我賣完了撒子糖棗,咱倆一起回家吧。」

妹妹一向口無遮攔,桃子也不跟她一般見識。回到面盆前邊坐下,繼續揉面:「中午我給他蒸一鍋饅頭,吃了飯咱們再走吧。他要趕車送我回去呢,想……想見見咱爹咱娘,問問他們能不能……」

田柳咯咯地笑了起來:「這是要去咱家提親了呀,這有啥不好意思的。瞧你吞吞吐吐的樣子,人家花那麽多錢把你贖回來,你好意思不給人家當媳婦啊?」

田桃嬌嗔的瞪了妹妹一眼:「你說的這叫什麽話,我給他當媳婦是因為他人好,才不是因為那幾兩銀子呢,我又不是賣給他。」

「行行行,你挑的男人好,行了吧?你有眼光,繼續給你男人做飯吧,我要去賣撒子糖棗啦,昨天一天,我賣了兩大籃子,得了一百個銅板。」田柳驕傲地揚起小臉兒,等待着姐姐吃驚的目光。

果然,桃子詫異的看了過來,納悶的問道:「過了中秋節,生意就沒那麽好了呀,你竟然能賣一百個銅板,你怎麽賣的?」

「姐,你臉皮太薄,其實不适合做生意。我臉皮厚呀,我敢說話,所以我賣的貨比你多。我要去做生意了,不跟你說了。」田柳歡歡喜喜地出了門,路過鐵匠鋪的時候,看到了大鐵匠腳上那雙新鞋,便打趣兒道:「怎樣?穿着新媳婦做的鞋,是不是特別舒服?」

大鐵匠嘿嘿直笑:「柳子,一會兒賣完了貨,你來家裏吃飯吧。」

田柳毫不客氣的點了下頭:「那當然了,你今天都要去見老丈人了,我還不在你家吃頓飯嗎?」

小姨子爽快大方,鐵匠也就不必拘束了,索性出門買回來一大堆肉和菜,讓桃子多做幾個好菜,好好的招待一下小姨子。

吃飯的時候,田柳的确被那一桌子肉菜吓到了:「天哪,鐵匠大哥這麽有錢啊,家裏吃的這麽好!」

霍沉一邊吃一邊笑:「有錢沒錢的不重要,關鍵是以前就算有錢也吃不上。後來認識了桃子,才能吃上一頓飽飯。我也是從上個月才知道,原來肉菜還能做得這麽好吃。」

田柳一邊吃肉,一邊垂眸回想,看看姐姐,又瞧瞧鐵匠,總覺得他們吃飯的神情十分自然放松,好像是非常熟悉的樣子。忽然之間,田柳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難怪最近姐姐身體發育得更好了,也水靈了,就是天天在你家好菜好飯養着的緣故。」

田桃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妹妹一腳,瞎說什麽大實話。還說她發育好了,這不是讓鐵匠想起,昨晚她穿着紅肚兜的模樣嗎?

吃完飯,霍沉換上一件幹淨的長袍,在院子裏套上馬車,送姐妹倆回家。

對門陳敏達抱着一整扇豬肋排,哼哧哼哧的走進鋪子裏:「大沉哥,你要的豬肋排,我給你送來了。」

「好勒!」霍沉大步走了進去,輕松地單手拎起碩大的一整扇肋排:「正好,我現在正要出門呢。」

透過開着的窗子,陳敏達看到了院子裏的兩姐妹,便有些疑惑,這兩個姑娘怎麽會在鐵匠家的院子裏呢?

霍沉拎着豬肋排圍着馬車轉了半圈,發現放哪兒都不合适。若直接放在車上,既要弄髒了肉,又會弄油了馬車。于是他轉身進門,先把肋排放在案板上,又去隔壁布店裏買了一塊粗布過來,把碩大的肋排包上,這才放在馬車後頭。

田桃和田柳吃驚地瞧着他忙活,人家沒說是幹嘛用的,她們也不好開口。此刻,見鐵匠把碩大的豬肋排放在了馬車上,田桃就開口問道:「你帶着這個做什麽?」

大鐵匠爽朗一笑:「只帶兩包糕點,太小家子氣了,實在拿不出手。你爹不是傷了腿嗎,人家都說,傷筋動骨應該多吃排骨,我就買了這一扇,剛才大肉陳家沒有整扇的,就讓陳敏達去殺豬房裏取了,我剛才瞧了瞧,這肉挺新鮮的,看着不錯。」

田桃和田柳自然也看清了,那肉十分鮮嫩,當然不錯了,估計價錢更不錯。

別說是田桃,就連厚臉皮的田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鐵匠大哥,你這也太……太大方了吧,這麽一大扇肋排骨,還帶着這麽多肉,這得幾百文錢才能買的下來吧?」

「沒事,不算啥,你姐知道,昨天我一把斧子賣了六十兩銀子呢,花這點兒錢根本不見少。」大鐵匠不是有意炫耀,而是想證明自己承受得住這樣的花銷,并非趕鴨子上架,打腫臉充胖子。

田柳吃驚地張大了嘴:「天哪!姐,你這哪是找了個姑爺?這分明是找了一座金山呢!」

鐵匠哈哈大笑,田桃不好意思地拉着田柳上車:「行了,快走吧,別在這兒貧嘴了。」

霍沉心情極好,穩穩地趕着車,朝田家營走。午後天氣晴暖,路上沒什麽行人,土路邊的田地裏,麥苗鑽出了嫩芽,一片生機勃勃的淺綠色映入眼簾,讓人的心情更加舒暢。

進了田家營村口,就有好奇的小孩子們圍攏過來。畢竟村裏的驢車都沒幾輛,馬車是很少能見着的東西。村裏的漢子們有的去霍家鐵匠鋪打過鐵器,認識霍沉,見他趕着馬車到自己村裏來了,不免有點兒納悶。起初以為是走街串巷來賣鐵器的,但是走近了,人們發現田家姐妹坐在馬車上,心裏就更納悶兒了。

田桃害羞地垂着眼眸,不敢看人,也不敢跟村裏人說話。田柳卻一臉無所謂,見到長輩該叫啥叫啥,和往常一樣笑嘻嘻的。

「柳子,今天怎麽坐上馬車了?」有好奇的婦人問道。

田柳不傻,沒定下來的事,不能到處亂講,就抹稀泥一般說道:「對呀,今天坐馬車了。」

村子并不是很大,很快就到了田桃家門口。門太小,馬車趕不進去,田桃就讓他把馬拴在了鄰居崔奶奶家門口的大槐樹上。

田柳拎着籃子,田桃背着包袱,大鐵匠左手拎起兩包糕點,右手拎起碩大的豬肋排,跟在姐妹倆身後進了門。

田櫻正蹲在雞窩旁,剁野菜喂雞。出于對鐵器的敏感,霍沉只一眼就瞧見了那只崩了口的大鐵刀。這也太破了吧,刀刃高低不平,一刀剁下去,野菜根本就斷不了幾根。

「大姐,你回來啦!」田櫻看到田桃,扔下菜刀,驚喜地跑了過來。

桃子摸摸小妹妹的頭,牽着她小手往裏走:「嗯,我回來了,以後,不去城裏做丫鬟了。」

「太好了!」田櫻舍不得大姐離開家,這兩天沒瞧見她,已經很想她了。可是,跟着大姐二姐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又高又壯的男人。小櫻子不敢跟他說話,卻又好奇的一直拿眼瞟他。

葉氏聽到動靜,已經迎到了門口,一把拉住桃子,緊張的上下看看:「桃子,你還好吧?」

「娘,您放心吧,我好着呢,爹呢?好些了嗎?傷口還疼不疼?」田桃快步走進裏屋,去看受傷的爹爹。

跟在後面的田柳趕忙跟母親介紹:「娘,這就是我昨天跟你提起的鐵匠大哥,就是他把姐姐贖回來的。」

葉氏昨天已經聽田柳說起了桃子和鐵匠的事,心裏覺得特別愧疚。險些讓女兒錯過一門好姻緣,耽誤孩子一輩子的幸福。

從柳子口中她已經知道,大鐵匠是個實誠人,知道了自己家裏的事,不僅沒有因此嫌棄桃子,還願意給自家幫忙。沒見到人之前,就已在心裏默認了他。

今日一見,果然是個憨厚老實的小夥子,只是這人也太壯了吧,個子比田桃足足高了一頭。自家女兒本不算矮,可到了鐵匠面前,就顯得十分嬌弱了。

田滿倉今天精神不錯,雖是在炕上躺着,一動也不能動,但面色已經不再那麽蒼白。見桃子進來,他十分激動,眼圈兒都紅了:「桃子,你走的時候,爹不知道,若知道,寧可不看腿了,也不能讓你去有錢人家裏遭那罪。都是爹沒本事,一心想多掙點錢,卻又摔斷了腿……」

作為四個孩子的父親,田滿倉也想像那些能幹的男人一樣,掙大錢,讓孩子們過上好日子。可是沒法子,人的能力有大小,他已經很努力了,卻還是給家裏添了亂,讓女兒不得不賣身為奴來救他。一個老實巴交的中年漢子,這兩天,已經在心裏憋了一個大疙瘩,特別難受。

昨天聽柳子說,大鐵匠要去城裏把桃子贖回來,他心裏寬松了不少。可是,就算鐵匠肯出錢,自家一時半會兒也還不起。哪怕鐵匠不要這錢,只想娶桃子,可是這種感覺,就跟賣女兒似的,照樣讓人心裏不舒服。

「爹,您別這麽說,我這不是回來了麽。大夫說你的腿能好,留不下毛病,以後,咱家的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的,您就安心養傷吧。」

女兒乖巧懂事,田滿倉含着熱淚點點頭,招呼霍沉坐在炕沿兒上。

「大叔……」大鐵匠怯怯地叫了一聲,就不敢說話了。

葉氏熱情地倒了一杯水過來給他喝,鐵匠趕忙起身,恭敬的雙手捧住,連連道謝。

田滿倉看看這個高大壯實的小夥子,不住地點頭:「小霍呀,以前我見過你,可能你不記得了,就是你家蓋新房子的時候,是我們這個蓋房班子去蓋的。那時你年紀還小,又高又瘦,可沒現在這麽壯實。」

鐵匠大吃一驚,驚喜地看看桃子:「原來,還有這緣分啊,桃子怎麽沒跟我說呢?」

田桃見他和爹爹相談甚歡,就抿着嘴在一旁輕笑:「這有什麽可說的。」

田櫻也看出了點苗頭,躲在大姐身後,探出頭來,好奇地瞧着大鐵匠。霍沉把放在八仙桌上的兩包糕點拿過來,打開紙包,捧到櫻子面前:「這是昨天在縣城裏買的,估計不如嬸子手藝好,不過就是花樣多些。來,小妹妹你嘗嘗吧。」

田櫻一看各式各樣的糕點,歡喜的眼裏直冒桃花,用詢問的眼神看一眼姐姐,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吃。

田桃捏起一塊芙蓉糕給她:「我猜這個像芙蓉花一樣的應該是芙蓉糕,只聽娘說過,一直沒吃過呢,你嘗嘗吧。」

得到大姐許可,田櫻開開心心的接過糕點托在手心裏,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嗯,真好吃,一進到嘴裏就像雪一樣化開了,清清甜甜的。」

大家都笑了起來,田桃又挑了一塊豌豆黃給弟弟田松吃。鐵匠心裏輕松了不少,看這意思,田家的人都接受自己了。也沒問他年齡的事,自己多日來懸着的一顆心,總算可以放下了。

「人都跑哪兒去了?雞也不喂,餓的都鑽窩呢。」院子裏傳來奶奶丁氏的聲音,田桃臉上輕松的笑容一下子就沒了,站起身來,怯怯的望着門口。

桃子一緊張,鐵匠一顆心又懸了起來,不知外面來的是什麽人,他趕忙站起身來緊張的瞧着。

田櫻怕挨罵,捧着手裏的芙蓉糕,一邊吃一邊往牆角躲,卻被快步進來的丁氏看個正着:「吃吃吃,就知道吃,雞還餓着呢,你怎麽不管?你大姐二姐都不在家,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一點活都不幹。」

田櫻委屈地扁扁嘴,含着糕點,含糊不清地說道:「我幹了,誰說我沒幹。那刀不好使,我剁了半天,菜也沒剁爛,後來大姐就回來了,我才進門的。」

丁氏也看到了桃子,大吃一驚:「你咋回來啦?你一回來,人家就得把五兩銀子要回去,那你爹怎麽辦呀?你這個死丫頭!」

田滿倉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說道:「娘,有客人在呢。你別這麽罵桃子,桃子也沒犯什麽錯。」

丁氏這才發現,身旁站着一個十分高大的壯漢。模樣長得倒還不賴,身上穿着一件幹淨的青布長衫,腳上是一雙青布鞋。瞧着幹淨利索,卻不像有錢人的模樣。

「娘,這是鎮上的鐵匠小霍,是他幫忙把桃子贖回來的。小霍呀,這是桃子的奶奶。」葉氏趕忙從中介紹。

「奶奶。」霍沉不敢怠慢這個厲害的老太太,趕快點頭哈腰的行禮。

丁氏瞧瞧這個高大魁梧的壯漢,又看看紅着小臉兒,垂眸不語的桃子。聯想一下葉氏的話,就看出了門道,挑眉問道:「你把桃子贖回來,那錢可是你出的?眼下家裏這個光景,可還不起你。」

霍沉連忙擺手:「奶奶,不用還,不用還。」

丁氏毫不客氣的坐在炕沿兒上,斜睨着大鐵匠,問道:「五兩銀子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你說不用還,看來是有別的想法了?」

這一句話說到了點子上,鐵匠拘謹地撓撓頭,幹笑了兩聲,說道:「我……我想娶桃子為妻,這次來,也是想問問長輩們的意思,若是你們同意,我就請媒人來正式提親。」

丁氏撇撇嘴,對自己犀利的眼光很是贊嘆:「我就知道,這天底下就沒有白掉餡餅的事兒。瞧着你年紀可不小了,今年多大呀?」

鐵匠深吸了一口氣,本來就擔心田家的人嫌棄自己太老,可是人家問到了,也不能不回答,只能老老實實的答道:「二十三了。」

「哎呦,都這麽大了呀,還沒娶上媳婦兒,不會是……」丁氏态度更加的不屑,但凡老大歲數娶不上媳婦的,不是家裏窮,就是有別的毛病。

霍沉趕忙擺手:「奶奶,您別誤會,我們家是清白的好人家。我去深州學打鐵的手藝,學了八年,今年才剛回來,這才耽誤了娶媳婦兒的。」

丁氏從鼻孔裏哼了一聲,對他的說辭,顯然是不信。懶得再理他,只怒氣沖沖地盯着桃子問道:「桃子,這回你可樂意了?」

田桃本不好意思跟家裏人讨論這個問題,既把他帶回家來了,自然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可是,既然奶奶問到這兒了,她就不得不表個态,抿得小嘴兒,紅着臉點了下頭:「嗯。」

大鐵匠眼巴巴的盯着桃子,見她點了頭,便歡喜地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田柳和田櫻覺得可好笑了,都抿着嘴在那看着大姐和未來的姐夫。

丁氏卻惱了,氣呼呼的說道:「我讓你嫁馮滿,你死活不肯,如今自己帶了個鐵匠回來,倒像個寶貝似的捧着,不就是個鐵匠嗎?你爹跟你三叔還是瓦匠呢,你瞧家裏這日子過的。将來你成了親,吃不上喝不上的,不但幫襯不了娘家,少不得還得跟娘家伸手。給你尋個富裕人家,就跟害了你似的,缺心眼兒的東西。」

田桃委屈噠噠的垂下頭,反正也被奶奶罵慣了,罵兩句,忍着就是了。一會兒她走了,日子該怎麽過還怎麽過。

可大鐵匠看不了桃子這麽受委屈,立馬大聲保證:「奶奶,您放心吧。桃子跟了我,我絕不會讓她受委屈的。大地主的日子不敢說,但是,起碼每天有肉吃,有新衣服穿。而且,我絕不讓她跟娘家要一個銅板,我們可以每個月幫補家裏一些。」

丁氏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向鐵匠,不屑地嗤了一聲:「說的挺好聽啊,你真是個鐵匠嗎?就你這張巧嘴,該去當戲子才是。還天天吃肉,天天穿新衣,呸!做白日夢吧。」

田桃猛地擡起頭來,漂亮的杏眼怒氣沖沖地看着奶奶,奶奶罵她,她可以不還嘴,但是她受不了奶奶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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