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歧路 5
◎利用◎
雪莉。組織的天才科學家。宮野明美相依為命的妹妹。
幾個簡單的标簽,構成了冬月腦海中對那個女孩全部的印象。
她并不熟悉雪莉,只知道雪莉常年待在組織的秘密實驗室,從事藥物研究工作,幾乎不參與其他事務。
組織對這位天才少女科學家的看重,體現在無時無刻不在的監管和控制上。那麽想必雪莉自然也沒有機會接觸到太多情報。組織為了繼續利用雪莉,讓她安心研究,一定會隐瞞關于明美的事。
冬月坐在電腦前,看着屏幕上郵件編寫的頁面,指尖落在鍵盤上,躊躇不定,删删減減。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雪莉關于明美之死的真相。
代入自身,倘若她相依為命的重要之人不明不白地死去,她一定會想要知曉真相。
但是明美……或許并不希望最重要的妹妹為了自己卷入危險。尤其妹妹才18歲,孤身一人在組織裏,恐怕就算知道了,此時此刻也只是徒添痛苦和絕望。
冬月從來沒見過雪莉,對那個少女的性格脾氣完全不了解,因此也無從推測在得知明美死亡的部分真相後,對方會有怎樣的反應和行動。
窗外夜色深沉,月光清冷而微弱。屏幕的藍光閃爍在臉上。
冬月寫了三次,又删了三次。
最後只發了一句。
「節哀順變。——卡慕」
…………
冰冷的黑夜,失眠者不止一人。
實驗室的辦公室裏,穿着白大褂的短發少女還沒有休息。因為就算回了住處,也依然心神不寧無法入睡。
看到來信提示後,她點開了郵箱。
目光落在這句再簡短不過的慰問上。一時間無數思緒和想象湧入腦海。
她不認識卡慕,也不清楚這個人和姐姐之間是什麽關系,但對方這種時候發來這樣的郵件,怎麽想都別有深意。
「節哀順變」
看起來是慰問,但應該不可能只是簡單的慰問吧?
組織裏的人一般沒有那種同情心,也不太可能會做無意義的事。也許是暗示也說不定。
果然姐姐的死并不簡單吧。
一周前,組織只是通知了她死訊,但什麽說法都沒有給她。那個時候她就心存懷疑了。姐姐的死一定和組織脫不開幹系。
是滅口吧?因為姐姐做了違背組織規則的事。比如……想要帶着自己一起離開。
啊,所以才會發郵件讓她節哀。
因為她的緣故,姐姐才會死。如果不是自己,姐姐就能沒有顧慮地和戀人一起離開組織了。
少女此時的臉色比清晨的白霧、比冬天的寒雪都更為蒼白。
姐姐溫柔的笑容,帶着愧疚和愛意的雙眼,那些記憶裏為數不多相處的畫面,在腦海中不斷回放,哪怕只是稍稍回想,都覺得胸腔裏的心髒正在破碎。
她的嘴唇微動,像在輕語些什麽,卻發不出聲音。
對不起。
對不起。姐姐。
寂靜的黑夜裏,沒有聲音的哭泣,卻比崩潰的哭喊更加悲傷。
…………
冬月推開餐廳包廂的門。
燈光暧昧朦胧,落地窗外是城市星星點點的燈火,小提琴優雅的樂曲浸透了空氣。
金發女郎正坐在桌旁,看起來已經等候多時。
依舊是波浪般的慵懶卷發,紅唇明豔,眼波動人。露背的華麗裙裝并不會喧賓奪主,只會襯托出女人奪目的美豔。
和上次見面相比,似乎更加精心打扮了一番,心情很好的樣子——冬月想道。
她走到對面坐下,貝爾摩德見到她,露出笑容,親熱地打了聲招呼,然後倒了一杯紅酒遞過來。
但冬月卻沒有接。
“突然找我喝酒,有什麽事嗎?”
“當然是為了慶祝。”貝爾摩德也不介意,把酒杯放在桌上,語氣輕快地說道,“雪莉因為擅自停止研究,反抗組織,已經被琴酒關起來了,目前正等待處分。”
那天她特意打電話給卡慕,目的就是想通過卡慕找雪莉的麻煩。
宮野明美的死因,組織想要保密,沒有告訴雪莉。倘若她自己去和雪莉說,雪莉知道她對宮野家恨之入骨,反而會不相信。同時琴酒和朗姆他們也不想看到她故意攪亂藥物研究的進展,防備着她,所以她只能想辦法借別人的嘴告訴雪莉,挑起雪莉對組織的恨意。
很早之前她就想整死宮野一家了。但組織對宮野家太過看重,僅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她想過找波本幫忙,但是波本似乎和宮野明美有交情,不願意分享情報,也不想幫她。
而這個時候,對她與宮野家的恩怨并不知情、又和波本關系匪淺的卡慕,就變成了一個不錯的突破口。順便她還能挑撥一下波本和他的寶貝情人之間的關系。
此時此刻,她最大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自然要好好慶祝一下。
冬月坐在原地,手指輕微顫抖了一下,只覺得涼意順着脊背浸透了胸腔。
雪莉竟然被囚禁了……
貝爾摩德像是看出了什麽,目光帶着深意打量着她。
“你想救雪莉?已經晚了。”金發女郎晃了晃手裏的紅酒杯,“雪莉可是落在了琴酒的手裏,你覺得她和她姐姐的下場會有什麽不同嗎?”
此時此刻,望着貝爾摩德笑意滿滿的眼眸,冬月已經徹底想明白了她的意圖。
“你利用我?”
她回憶起自己發給雪莉的那封郵件。
其實她并沒有按照貝爾摩德的設想告訴雪莉關于明美的初衷和死因,也沒有告知雪莉她查到的那部分真相,只是發去了一句慰問而已。
但她沒有想到雪莉的性格如此敏感多思。
現在想來,雪莉從小生活在組織中,對組織的殘酷作風早就知之甚深,會猜到也是情理之中。
貝爾摩德打量着眼前的年輕女人,她看得出來對方正在努力保持冷靜,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那雙清澈漂亮的眼睛中一閃而過的黯然還是被她捕捉到了。
“怎麽會?”貝爾摩德笑道,“讓她知道自己姐姐的良苦用心有什麽不對呢?你也不用內疚,說到底,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
冬月望着她,只覺得心中湧起一股難以控制的厭惡之情。
貝爾摩德已經算是組織成員中不那麽兇惡冷酷的人了,相反,她看起來美麗又溫柔,眼中也總是帶着笑意,充滿了女性魅力。但現在看來,這些只是表象罷了,她的冷血和不擇手段之處,和琴酒他們并沒有什麽差別。
想到這裏,她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波本。
其實波本和貝爾摩德,某種意義上是有些相似的吧?外表看起來都是如此溫柔可親,但事實上……
“這下徹底完蛋了呢,宮野一家。”
貝爾摩德發出愉快的輕笑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擡起眼睫。
“不過這家人還真是從頭到尾都想着不切實際的事情——你知道嗎?她們姐妹的父母也死于脫離組織的念頭。”貝爾摩德別有深意地說道。
冬月怔了怔。
父母……脫離組織……
在這一剎那的時間裏,因為對方口中過于熟悉的描述詞,她思緒淩亂,腦海裏閃過無數畫面。
那些畫面有宮野明美,也有二十年前親生父母的面容。
但下一刻,她閉了閉眼,将瀕臨翻湧泛濫的情緒壓了下去,以避免被對面的組織成員看出異樣。
從貝爾摩德的話中可以得出一個重要線索——宮野家不簡單,一定是關系到了組織的重要秘密,她需要去深入調查。
當她睜開眼睛時,面上已經看不出任何情緒。
“你因為某種原因仇恨宮野一家,為此利用了我,我沒有興趣和利用我的人一起慶祝,所以失陪了。”
說完這句話後,她便起身離開了。
包廂的門被關上。
金發女郎坐在原位,單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捧着酒杯。紅酒液面輕晃。
“一個兩個都是,不把命當自己的用。”她笑着對着酒杯,仿佛裏面裝的酒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名字,“你說呢?GIN。”
【作者有話說】
貝姐雖然被戲稱為二五仔,但是這份二五仔只針對新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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