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8 章 ? 5

48   紅黑對決 5

◎裂痕◎

人與生俱來的感情中,包含着想要被愛的寂寞。因為依賴,因為非常需要,才會害怕失去。

而這種害怕有很多種表現形式,其中一種大概就是吃醋。

“樂譜,很好聽嗎?彈給我聽。”耳邊響起的話語是命令的語氣。

夜色深重,房間裏響起的鋼琴聲,泉水般從指間流瀉而出。

只是漸漸地,樂曲變得雜亂無章起來。

敲擊琴鍵的力度時而重,時而輕,節奏也很亂,有時還會按錯到旁邊。

不是不會彈,而是沒辦法好好彈奏。

但是她不能停下來,因為一旦停下來,就會受到更過分的“懲罰”。

身後的情人妒火太盛。他的嗓音依然和平日裏一樣溫柔,說出口的話卻帶着少有的強勢意味。

“這裏,好像彈錯了吧?這可不行啊,不是要上臺表演嗎?再重新彈一遍吧。”

呼吸急促,無法開口辯解,因為嘴裏正咬着自己的衣服。

“唔……”

她微微睜大雙眼,腰肢因為過度的刺激而崩緊了一瞬,眼圈也紅了,雙瞳蒙上了一層水霧,連指尖都在顫抖。

視野裏模糊一片,大腦一片空白。

直到手指再也按不動琴鍵。

那些帶着懲戒意味的手段,完全突破了她想象的界限,也突破了她羞恥心的極限。

除了他的名字之外,她不能叫出任何其他字眼,否則就會得到更過分的對待。就像是在試圖用這種方式,把自己銘刻在她心上一樣。

酒杯倒在地毯上,沒有發出聲響,紅色的酒液流淌開來,沾染了她的皮膚。

每一寸都仿佛在燃燒。每一秒都在煎熬。

再之後,浴室裏水濺了一地。

霧氣朦胧的鏡子裏,倒映着一張滿是紅暈和淚痕的臉,眼底盛滿了極度的羞恥和幾近崩潰的情//熱。

從未見過自己這樣的表情。

想要移開視線,卻被他從背後捏住下巴,強迫她眼睜睜地看着。

…………

第二天,冬月第一次請了病假。

這麽說可能不準确,她從前也不是沒請過,只是從前都是有任務在身,這次是真的累到起不來。

但是也睡不沉。

迷迷糊糊間夢到的都是他淡金色的發絲,還有那雙紫灰色的眼瞳,裏面盛滿了惡劣和占有欲。

不知為何,她生氣不起來,也沒有感到非常恐懼。懼意并非來自他本身,而是那些讓她難以接受的手段。身體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樣。

之所以沒有很恐懼和讨厭,也許是因為在他混沌的瞳色裏,她隐約看到了一種或許可以稱之為“害怕”的情緒吧。

睡到下午才終于清醒。

她坐起身,發現床頭櫃上放着一杯水,還有體溫計。

嗯?她是發燒了嘛?

……也不是沒可能。畢竟他做的那些事情确實很過分。

量了一下//體溫。是正常的。看來就算中途發過燒,現在也已經退了。不算太過嚴重。

後遺症還是有的。四肢酸痛,也沒什麽力氣,大腦也有些昏沉,無法像平時一樣嚴謹缜密地思考。

動作有些遲緩地穿上襯衫和長褲。

冬月看到自己的手腕上是一圈尚未消退的紅痕。

其實他也沒有綁得很緊,沒有刻意要傷害她的意思,只是那種時候……她自己掙紮得太厲害了,甚至都沒有意識到手腕在疼。

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顆,長發蓋住頸側,但依然遮不住所有的痕跡……因為連手背上也有吻痕。

走路還有些腿軟。她扶着牆壁走出卧室,看到桌上放着做好的便當。

很豐盛,也很有賣相,甚至還做了很可愛的圖案。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留言條上寫着已經幫她給學校請過假,以及臨時有事情,沒辦法陪在她身邊的道歉。

——該道歉的地方不道歉。她想道。

走到廚房打算加熱一下便當,發現冰箱裏放着做好的蛋糕和甜點,是她喜歡的口味。

冬月有些無奈,同時心中也有些五味雜陳。

這種被當做小朋友照顧的感覺……真是久違了。

當他切換成安室透的時候,總是會做出一些讓她仿佛重回初戀的事情。

可他同時也是波本,讓她變成此刻這個需要照顧的模樣的罪魁禍首。

冬月坐在桌邊,一口一口吃着便當,遲鈍的思維稍稍恢複清明。

說實話,波本的這份妒火有些超出她的預料。

以前不是沒有出現過別的追求者,組織裏的其他成員也好,學校裏的男老師也好,也沒見他反應如此強烈。最合理的猜測就是他真的懷疑了沖矢昴就是赤井秀一,并且連帶着她一起懷疑了。

就是不清楚他具體懷疑了哪些內容。

最壞的一種情況是,他猜到了赤井秀一假死有她配合。

……不,應該還沒有。否則他可能會直接一槍崩了她,而不是用這種方式宣洩妒火和被她隐瞞的憤怒。

他應該只是懷疑赤井秀一私下與她搭上線了,想要向她打探組織的情報。假死計劃之前,她就在電話裏用暗示的方式給他打過預防針。

但他推理出沖矢昴就是赤井秀一的速度,比她想象中還要快,這導致一切預想中的行動都需要提前。

假死計劃剛開始的時候,她就已經和上司彙報過,如果日後有人打探“沖矢昴”這個身份是否為公安部安排的假身份,那麽這個人就是內鬼的嫌疑人。

她現在需要和接頭人商量一下關于波本的情況,同時也要跟她的上司傳達最近要提高警惕的信號。

吃完飯後,冬月恢複了一些體力,出了門。

謹慎起見,她打算先去一趟安全屋,補充子彈,順便再喬裝打扮一下。

不過她的計劃沒能趕上變化——

中途路過便利店打算買一杯咖啡提神時,她撞見了一個熟人。

代號金巴利的組織成員。當初她剛進入組織的時候,曾經帶着她一起做過幾次任務。

盡管他戴着帽子,也刻意地穿了厚重的衣服遮掩身形,但她還是憑借訓練過的認人能力看了出來。

——之所以這樣僞裝自己,是因為他目前是叛逃狀态,在琴酒的通緝名單上。

冬月不清楚他選擇叛逃的具體原因,印象裏對方是個做事勤懇、對組織還挺忠誠的家夥,能讓這樣的人鼓起勇氣離開組織,一定是出于非常重要的理由。畢竟叛逃組織的下場她再清楚不過了,不是誰都能像赤井秀一那樣,強大到可以逃過琴酒的追殺。

她想了想,臨時決定改變行程,跟了上去。

見他打了輛車,她便驅車一路跟随。

遠遠看到對方下了車,她把車子停在遠一些的地方,然後下了車繼續跟蹤。

這裏位置偏僻,房屋舊,多巷道,沒有什麽攝像頭。路邊躺着醉醺醺的流浪漢。

冬月轉過一道彎後,拐進巷道,發現視野裏空無一人。

跟丢了。

但是下一刻,拜敏銳的聽覺所賜,身後傳來的輕微動靜讓她猛地轉過身來。

對方已經距離她不過兩米,手裏持着刀,兇悍地撲了上來。

沒有時間開口,電光火石之間,她側身躲過他迎面刺來的一刀,擡腿一腳飛踢在對方的膝蓋上。

這一腳集中了她此時全身的力氣,力道非同小可,隐約能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對方重心不穩之下,一下子摔倒在地。

下一秒,她撲上去壓制在他身上,一手勾住他的小臂,另一只手用力一扭,将他握刀的手腕扭傷。

對方吃痛之下,手一松,刀子掉落在地,立刻被她一腳踢遠了。

這一連串動作看似行雲流水,但只有冬月自己知道,她其實已經耗盡了力氣。

金巴利是個體型健壯、格鬥水平并不算差勁的成年男人,要制伏他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平日裏還好,但她昨晚被波本折騰了一番,此時并未恢複,連手臂都在顫抖。

為了避免被對方抓住破綻反擊,她拔出了槍,指着他的腦袋,然後退開了一些。

此刻,他的帽子已經在戰鬥中掉落,露出一張胡子拉碴的慘白面容。看得出他這段時間過得非常不好。畢竟整日東躲西藏,根本睡不好覺,眼底一片青黑。

“不、不要告訴組織……求求你了,卡慕,讓我做什麽都行……”他哀求道,眼中滿是恐懼。

冬月本來也沒想告訴組織,不然她第一時間就可以聯系波本。金巴利好歹是個有代號的成員,或多或少都掌握着組織的一些情報,她想把他交給公安當污點證人。

“先說說看你為什麽叛逃?”她用審問的語氣說道,“如果情有可原的話,也不是不能放你一馬。”

他面露掙紮之色,但是此刻被槍口指着,已經別無選擇,只好坦白:“我不小心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如果不逃的話,現在已經被滅口了。”

冬月心中一驚。

不該知道的事情……

一定是涉及到了組織的重要秘密。

盡管她現在就想知道到底是什麽秘密,但是金巴利肯定不會輕易告訴她,這個秘密既是他的催命符,但某種意義上也可以成為他的保命之本。

她望着他的眼睛,緩緩開口:“我可以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就看你自己願不願意抓住了。”

“什麽機會?只要能活下去,我什麽都願意做!”

“……我之後會讓人來接應你,你只要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交待清楚,就能獲得一個新的身份活下去。”她低聲說道。

“你是……”意識到她話語裏潛藏的意思,他睜大眼睛。

正在這時,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對話,在寂靜空蕩的巷道裏顯得格外突兀。

冬月微微一滞。

她謹慎地單手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來電顯示是——波本。

接通的一瞬,還沒等她開口,如往常般溫柔的嗓音就從聽筒裏傳來。

“殺了他。”

她瞳孔微微縮緊,指尖一瞬間冰涼,幾乎握不住手機。

他的語氣是平靜,可越是平靜就越是令人毛骨悚然。

殘陽的光線照在身上,卻帶不來一絲暖意。

他沒有挂斷電話,也沒有馬上開口,像是體貼地在等她做好心理建設。

沉默的幾秒鐘裏,冬月腦海裏閃過無數念頭和畫面。

然後,她擡手摸索了片刻,從上衣的衣領底下摸出了一個指甲大小的竊//聽器。

也許不止這一個。車子的哪個角落恐怕也被他放了定位器。

她的身份……應該算是徹底暴露了。這次大概是無論什麽理由都圓不回去了。

“殺了金巴利。”他繼續開口,不緊不慢地說道,“嫁禍給那家夥……赤井秀一,我就當作什麽都不知道。”

他在威脅她。

将她的身份作為籌碼,逼着她殺人,嫁禍給赤井秀一,再次試探他是不是真的死了,試探他到底是不是沖矢昴。

“不。”她聽到自己聲音低啞,“我不能這麽做。”

她不想動手,不能做嫁禍這種卑劣的行為。潛入組織這麽久,她手中不是沒有人命,但這次不一樣。主動叛逃出組織的人……她無論如何下不了手。

倘若她真的這麽做了,和真正的組織成員還有什麽區別?而且這樣做了之後,她和赤井秀一之間将再無信任可言,後續也不會再有合作。

……啊,或者說,這其實就是他的目的吧?

“既然如此,我來幫你吧。”

電話裏的聲音和巷道口傳來的說話聲重合了,冬月下意識轉過頭,看到金發深膚的男人正拿着手機,挂斷通話,從巷道口一步一步走進來。

腳步平穩無聲,卻又像用力踩在她的心髒上。

他走到她身邊,停下腳步,從身後半抱住她。手臂圈住她的肩膀,握住她的手。

她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明明他的掌心是溫暖的,卻讓她感到血液都要被凍結。

為了保住自己的命,哪怕只是裝個樣子,她都不應該露出任何反對的态度,但是她做不到。

他的手臂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強硬地擡起了她握槍的手。她掙紮着想要挪開手,但手臂早已沒了反抗的力氣。

他的手包住她的手背,然後帶着她的手指,扣動了扳機。

只是短短一秒鐘時間而已。

紅色的血液就從面前之人額頭的洞噴薄而出,濺到了地上,那色彩仿佛亮得刺目,讓她睜不開眼。

身後的男人已經松開了手,她還依然保持着射擊的姿勢,仿佛凝固成了雕塑。

片刻的時間,就像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冬月終于回過神來,身體裏的血液重新恢複流動,她垂下手臂,但指尖依然發麻冰冷。

她目光聚焦在死去之人的臉上。那張已經沒有生命的臉,因為驚恐和痛苦,表情非常扭曲,眼睛裏滿是絕望。

流淌在地上的血就像打翻的顏料,将所有的一切都染得不再純粹。視野中的景象仿佛和當年父母死去的面容重疊,那是她在童年時期無數個噩夢中幻想的樣子。

那些被治愈過的傷痛,那些曾經被安撫平息的恐懼,似乎又卷土重來,沖擊着她的心神。

“很簡單,不是嗎?”

耳邊傳來他的聲音。輕描淡寫,毫無負擔,就仿佛是清晨做早餐時,不小心打碎了一個雞蛋。

她睜大眼睛,胸腔裏的心髒劇烈地跳動着。

緩緩轉過頭,眼眶發熱,視野變得模糊,唯一清晰的是男人英俊的面容,和往常一樣帶着笑意的紫灰色眼瞳。

冬月看着他,心裏慢慢升起一股強烈的憤怒和恨意。她拼命強迫自己保持理智,抑制住想要幹嘔的欲望。

靜默了片刻後,她忽然擡起手,用力抓着他的衣襟。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怎樣的,大概是從未在他面前展露過的敵意。

“我看錯你了……波本。”

她一字一句地咬牙說道,“你看似和琴酒他們不一樣,讓我覺得溫柔可靠,但實際上你們并沒有什麽不同,甚至你比琴酒更可怕,你還會僞裝。”

他眼瞳微縮,神色一變。

就像是被她冰冷如刀的話語刺到心髒最軟的地方,無論如何都忍受不了這種疼痛。

此前那些積攢已久的不安全感,和求而不得的痛苦,都在這一刻泛濫,沖擊着他的理智。

“那你還不是選擇依靠我,你以為你是靠什麽活到現在的——”

我的包庇。

這幾個字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看到她眼圈已經通紅,淚水似乎下一刻就要滑落。他意識到,一旦說出口,他就會徹底失去她。

他想說,他并不是在僞裝,他所有的溫柔都是真實的。

這一刻,被誤會的委屈、酸楚,以及無法言喻的哀恸在胸腔中擴散,腐蝕着五髒六腑,變成了一個無法填滿的窟窿,帶來鮮血淋漓的痛。

“呵。”

他看到她笑了一聲,不知是在嘲諷他,還是在嘲諷她自己。

那雙注視着他的眼瞳比冬天的雪更冰冷,眼底像是有什麽正在破碎,再也不見一絲溫柔包容,也沒有了往日溫暖的愛意。

他意識到自己這次确實踩到了她的底線。他一直想要知道她能否接納自己的全部,能容忍自己到什麽程度,現在看來她的正義感比他想象的還要強……不,也許是有什麽他所不知道的根結。

見她轉頭就走,背影仿佛帶着決絕,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漫上心頭。

腰間環上來的手臂緊緊扣住,冬月停住腳步。

“你這是做什麽?”

從背後抱住她的男人低聲說道:“如果現在不這麽做的話,我可能會再也見不到你了。”

請不要離開我。這種懇求的話他說不出口。而且恐怕說了也無濟于事。

聽到這句話,她仰起頭深呼吸,靠着缺氧感才勉強讓自己的眼淚不掉下來。

【作者有話說】

又是很長的一章。前半段波本具體用了些什麽手段不便贅述。(笑)

後半段主要呈現一下立場相對的虐點。

而且波本不知道冬月的初始號叫入間冬月,于是不小心踩到了冬月最大的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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