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電話
接通電話之後，他們倆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只有呼吸聲證明着電話另一端的存在。
方适璇沒說話是她在等張佳樂開口，張佳樂沒說話大概是他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吧，職業選手的退役本就是生涯裏最大的坎，更何況還是老隊友老搭檔的退役。
算起來，她和張佳樂也有一陣子沒打電話了。
倒不是斷了聯系，當年孫哲平退役搞消失那一套，把他倆吓得夠嗆。
孫哲平跑的夠果斷夠決絕，第五賽季夏休期的百花因此算得上是陰雲密布山風滿樓。
從老板到隊長副隊長全都陰着一張臉，搞得青訓營剛升上來的也都戰戰兢兢。
直到他們好不容易找到孫哲平，張佳樂和方适璇風風火火的買的連夜的機票過去堵人，但對着孫哲平還纏着繃帶的手，也只好堵住所有想說的，患得患失的壓着孫哲平立誓不準玩失聯這一套。
也虧得是張佳樂打的是手機電話，要是從微信打，方适璇就可以收獲一個“豬蹄子一號”的來電顯示了。
給張佳樂的備注是豬蹄子一號。
給孫哲平的備注是豬蹄子二號。
沒毛病，可不都是大豬蹄子。
想到這倆不省心的，方适璇幽幽的嘆了口氣，神情惘然，但聽着電話裏的呼吸聲起伏不定，想想就知道這人心裏又想了一堆有的沒的，只好自己先起個話題，“張佳樂你是不是又撿了個小號來百花谷還沒說。”
電話另一端的胡思亂想戛然而止，張佳樂似乎在不好意思，但根據方适璇對他的了解程度，多半還是在想怎麽編造理由：“咳，花開堪折跟你說了？”
隔着電話，方适璇都能想象張佳樂的表情，她眉眼彎彎道：“我自己撞見了不行啊，還能冒出來哪個彈藥高手跑來百花專門給劍系搶材料，這都看不出來我們拉着大孫組團去夕陽游得了。”
聯盟一線大神不少，封神的卻沒有多少。
二賽季封神的就倆，還都信方都玩過牧師，大方神方士謙，別名治療之神；小方神方适璇，別名棄療之神（劃掉），方适璇作為聯盟第一個神級水準的女選手，人氣在游戲內外都常年高居不下。
明明都是職業聯盟的一線大神了，身為百花隊長的方适璇居然還要去網游裏搶材料，對于其他戰隊選手來說簡直聞所未聞。
但張佳樂卻不奇怪，甚至還開小號幫她搶材料。
方适璇的賬號卡不歸百花俱樂部。
聯盟頂尖的神級角色千花明煥和落花無言的歸屬權，從來都在身為操作者的方适璇手裏。
這個傳出去能激起軒然大波的事實，在百花已經存在了七年。
百花剛建立那時候聯盟還是草創階段，不合規章制度的事情多了去。當時小姑娘有錢又舍不得卡，老楚和他們也就沒有強求，草草的簽訂協議讓方适璇自己負擔起賬號卡資源，沒想到這時間一長就是七年。
要是時間能倒流回簽協議的那一刻，張佳樂估計老楚就算生吞賬號卡都要跟方适璇要下這兩張賬號卡的歸屬權買斷。
放到現在來說，賬號卡歸屬權還在方适璇，意味着她随時能無壓力帶走這兩大神級角色，而找理由讓方适璇仍然留在百花的除了跟百花的羁絆，還是她對百花的控股具有實際利益。
方适璇賬號卡的歸屬問題放到現在的聯盟，簡直是選手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運行到第八年的榮耀職業聯盟已經習慣了選手打比賽拿工資，戰隊運營創收的情況。
早期的聯盟戰隊選手收益，多半和戰隊收益直接挂鈎。聯盟初期的賬號卡并不是俱樂部收購，而是可以入股戰隊。
那個時期的戰隊多是各種草臺子組起來的班子，戰隊選手拿賬號卡入股戰隊，享有戰隊的股份。
畢竟聯盟還在初步發展，國內對待電競游戲的大環境壓力也讓當時組戰隊拉投資很不容易。
張佳樂和孫哲平的賬號卡就是這樣歸屬百花，換百花入股的。他們倆是最早想要去組建百花的，跟方适璇、楚老板都是最早的百花股份所有人。
要是換現在爆出來這個事情，估計除了粉絲會擔心以外，聯盟選手大概就是齊刷刷的。
還有這等好事.jpg
但是與之而來的後續問題，也都要靠她自己解決。
無論是千花明煥和落花無言的裝備升級、銀裝研制與調整要如何跟上聯盟的進度和隊伍調整，還是方适璇和俱樂部和贊助商的代言的簽約宣傳、周邊研發，到她這裏全部要另外一份的簽約計算，方适璇也不嫌事多麻煩。
橫豎她有錢有能力，一手包攬了兩個神級角色的資源。
材料靠氪金鈔能力，銀裝靠自己細研究。
也虧得是方适璇有這個專業能力，落花無言的銀武重劍山抹微雲，至今是狂劍士甚至劍系的夢中情刀。
千花明煥和落花無言從頭到尾都帶着方适璇的氣息，也成為最契合方适璇的角色。
但是這個問題換而言之也就意味，随着方适璇的退役，這兩大神級角色也要離開百花。
這也是第七賽季結束後老楚無論如何也要挽留方适璇的原因，如果不是八賽季還是意見分歧巨大，怕不是要方适璇留到地老天荒。
随着賽季不斷進行而落灰的牧師千花明煥不提，狂劍落花無言已經撐起了百花的排面，成為了聯盟第一狂劍。
如果沒有預警的驟然消失，對百花不得不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張佳樂剛退役那會，百花也亂過一陣，方适璇好歹還是百花老人了，還能鎮壓鎮壓，但就百花這個情況，她當時也不少跑去打電話拽着張佳樂吐槽。
但随着比賽一場場的打，跟老楚一次次的掰扯，與貓餅隊友、粉絲的不斷的雙向失望與期望，她跟張佳樂在百花這方面聊的越來越少，更多的還是把時間引向張佳樂，去好奇他又去了哪裏逛逛。
都是退役的人了，還要拽來煩心這些幹什麽。
方适璇是這樣想的，于是只字不提和老楚的掰扯。
張佳樂也不傻，就算退役了，他也不是一點就不關注榮耀了，百花的問題在孫哲平剛退那塊就有了點苗頭，但他多多少少都知道方适璇的性子，也就由着方适璇岔開話題，聊起了出行所見所聞所吃所住。
嗯，重點是所吃。
他懂的。
方适璇比賽一場場的打，他就美食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吃。
簡直羨煞旁人。
順理成章的，本該是退役這種安慰鼓勵安排往後餘生的環節，兩代百花隊長繼歪樓聊到網游的材料後，又聊成了美食鑒賞風景分享交流大會。
不然能怎麽，一起抱頭痛哭？
哭直到他們都退役，百花也沒有拿到冠軍？
這是送命題，對誰都是。
張佳樂還在S省旅游，拿着先前方适璇分享的美食整理，自駕游亂轉。“就你上次跟我的那家館子，炸肉挺好吃的……”
“你這說的我都有點餓了。”方适璇玩笑道，“別人跑去S省都是去吃海鮮，你倒是跟其他菜杠上了？”
“這不是這家館子菜做的好吃麽！”
隔着電話着這聲音，方适璇多少都能想象張佳樂的動作，腦袋一晃一晃的，小辮子也随着搖擺，別提多牽人心魂了。
可愛，想揪！
“不過海鮮的話還是Q市的好吃？我記得張新傑還推薦過幾家霸圖附近的海鮮。”
“我現在還沒到Q市呢，去S省又不是只有Q市啊。”
冷不伶仃的，方适璇開口道：“霸圖沒給你發邀請？”
“發了，不過我還在猶豫。”張佳樂回答的再自然不過，也不覺得在她面前說這些有什麽不可以。
方适璇笑道：“怎麽不心動了，我看霸圖都準備去勾搭老林了，加上你都好湊個霸圖F4了，樂樂你組團出道吧！”
張佳樂卻沒有接話：“再說吧，反正選戰隊還早着呢，還不如先多吃點，你真不需要我給你寄點海鮮？”
“你寄過來的還能算海鮮麽？等着，這兩天先收拾收拾，改明兒跑去投奔張佳樂大大開始胡吃海喝！”
他怎麽不知道單從剩下這些戰隊來說，想要奪冠，霸圖無疑是他最好的選擇。
可方适璇呢。
聯盟也好，霸圖也好，百花也好，粉絲也好，真的能接受堂堂小方神，去霸圖打個輪換位？
魏琛沒下限歸沒下限，葉秋不要臉歸不要臉，但他們的讨論還是很對的。
霸圖攻堅手充足，方适璇又跟張新傑的職業重合，還不是戰術大師，就算去了霸圖，又如何能拿到核心地位。
張佳樂從來沒考慮過和方适璇分隔兩隊這個選項，他知道方适璇是一定會跟着他選戰隊的。
因為那是從一開始就約定好的，綁定輸出和綁定治療。
他倆誰也沒有提留在百花這種可能。
他們的時代已經落幕了。
就像方适璇開口就沒敢說的遺憾與惘然，是那追逐七年都未曾眷顧的冠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