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留無意身不移
“真是不好意思煙岚,還要麻煩你出手。”菡萏妖嬈的眉眼間露出些許歉意,雙手飛速游離在虛空中回收着任務絲線,一面朝邊上女子抱怨道,“怎麽有那麽倒黴的事!華山之巅的場景還沒布好,所有劇情人物都未到位,這九陽真經的任務線索怎麽就被觸發了!”
煙岚靜靜笑着,沒有說話。
女子鮮麗妍媚,袅娜姣俏,美豔如業火之上的紅蓮般散發着灼灼光華,靠近一分便覺心神搖曳,魅惑襲人。而此刻,因為忙碌煩躁而增添的一抹陰霾卻讓人忍不住覺得好笑,絮絮叨叨的埋怨更是顯得無比可愛:“依依還整天抱怨,目前開放的隐藏劇情後臺完成度還不到十分之一,她沒好戲看很無聊——可怎麽說也不帶這樣的!九陽的這一支路線那回被瓴耀擾亂了忘了補上,不是設定了另外的支線麽,非得這麽讓人猝不及防麽?玩家要鑽漏子也不是這麽鑽的……哼,幸虧主腦發現得早,不然還不指定發生什麽呢……”
她收好了數據,回頭看向煙岚,眨了眨眼,笑道:“話說,好久不見。要不是這次附近沒有可以騰的出手的人控角色在,也不好麻煩你跑這一趟……”
“無礙。”煙岚輕笑回道。
“近來可忙?”菡萏也含笑道,“前幾天九天聚餐的時候你又找借口推了吧,怪不得沒見你人影。瓴耀是孤家寡人一個混元正道到處亂跑,沒人管得着,你卻是自己把自己困得死死的,還不許人打擾,看看,還真像一對兒!”
“只是,習慣了一個人……罷了。”青衣女子溫溫婉婉,久未說話時的聲音總是帶着輕淡的冷意,可軟糯綿柔的語氣就像在人心頭搔動的刷子般讓人心癢,只是道,“不用理會我的。”
菡萏無奈地搖了搖頭,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來一般道:“欸,難得遇上你,順便問聲吧,今年年底人控部門的年會你是不是仍舊不參加?”
煙岚微微斂下眼睑一笑,點了點頭。
“為什麽?”菡萏雖然早有預料,還是忍不住惋惜一下下,嘟囔道,“你進這部門比我們都要早,等我們進來你早就已經轉合格了,平常又不在總部,要說除了你同級的那一批,現實裏還真沒多少人見過你呢!就不能理會我們想拜見一下大神的心情啊……號稱部門史上出産最完美的人控NPC大人……”
煙岚仍是搖頭,輕道:“就不過去了,這些年來總規是沒有心情出門。”
“是嘛……”菡萏頓
了頓,突然好奇道,“那你現在在哪裏?”
“地球。”
“啊,母星?”菡萏瞪圓了眼睛,似乎想到什麽般,無奈地縮了縮頭後怕道,“說起來,即使是現在,每到過年的時候,母星的交通還是全部癱瘓,不管怎麽改良都沒辦法,這都是幾個星系裏的奇跡了都……唉,随你……那我先走一步?”
煙岚笑着點點頭。
妖嬈女子含笑一揮手,整個人如來時般瞬間消失無蹤。煙岚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擡頭望望遠處,用特權瞬移回了明月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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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昆侖雪道素來死寂如墳,只有萬物凋零,長年看不到一個人影。而此刻短短一刻鐘內,竟到了兩撥人。
只聞得馬蹄陣陣從遠紛至,令地表的苔藓薄雪都在微微震顫。那十餘人進了雪道入口,冷不防看到雪地上無比顯眼的兩具屍體,均是大驚失色,聽當先一人座下之馬一聲長鳴,衆人拉緊缰繩扼馬而止,齊齊下得馬來圍上前去。
燕紅塵負手而立,緊緊盯着那兩具屍體,冷風刺骨,吹得披風獵獵作響,那目光深邃而凝重,面上神色稍顯陰霾。
身後衆心腹連大氣都不敢出,面面相觑之間都有種說不出的義憤。
燕無雙眉角微蹙,檢查完屍體之後,羽扇一搖,擡起頭來回道:“大哥,沒有九陽,理應是被人搶先了。”
“什麽人?”燕紅塵眸中閃過一道冷芒,沉聲道,“看得出來是誰的手法?”
燕無雙羽扇一指,指向尹克西與潇湘子的咽喉,道:“致命傷在這裏,一擊斃命。”
衆人這才看到兩具屍體喉上血痕,以及正中幾乎沒骨的樹葉,齊齊動容,有甚者已經叫出聲來:“摘葉飛花?!”
燕紅塵聽得面色更為凝重,只道:“桃花島彈指神通?又或者是少林多羅葉指?再者……慕容參合指?”
燕無雙起身,凝思道:“現今之人,假使有人習此類功法,到達此般境界的畢竟聞所未聞。況且傳言,某些功夫到了深處,飛花摘葉俱可傷人——并不一定是等級之內的武學。”
“而且……”燕無雙也有片刻的猶豫,“大哥試想,對方可是尹克西與潇湘子。一旦改變劇情,系統就會将那人的實力提高到最佳狀态,即使是我們這麽多人都無法絕對肯定能将他們擊殺于此
,此人竟能一擊斃命,那麽可以想象其功夫該到了何等深不可測的地步……”
燕紅塵大為震驚,想了片刻沉聲道:“想必是江湖上未露山水的高手。可是連我們都是追尋任務線索而來,事先行蹤并無洩漏,誰能先我們一步将這兩人擊殺?!”
他身後一人站出來,道:“老大,世事無絕對,也許有另一種途徑獲得同一條任務線索的方法!混元正道任務系統複雜至極,先例也不止一回!”
又一人道:“也或許正好是撞上這兩人!”
燕無雙羽扇輕搖,轉身道:“那麽假使得到了九陽也是不完全版。來人身份不明,意圖不明,此非我們能預計的,大哥!還是先回去,等待任務線索是否出現新的變化。”
燕紅塵沉默片刻,點頭道:“聽你的。”
此時地上兩具屍體已經刷新,幾人開始往回走,燕紅塵忽聞手上千裏傳音響,點開一看,卻是燕無雙:“大哥,應該查查淩霄閣近來的動作。”
他回道:“你懷疑白夜?”
“不,我不敢懷疑他。”
不敢!從傲笑紅塵第二把手、以智謀出衆揚名整個混元正道的燕無雙口中說出的“不敢”倆字!
燕紅塵眸中明明滅滅,看不出任何情緒。策馬奔出數十裏路,這才回了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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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
白發終于轉醒——在赫連大少幾乎完全失去耐性,打算強制性一拳送他複生一次之前。
樊離早已經是習慣了自己大徒弟每隔一段時間就重傷一次卻怎麽死都死不掉的情況了,見他醒來,丢下餘後幾日的藥方在床頭,就将自己二徒弟給拎走了。
赫連大少才剛松了口氣,就被自己便宜師父整去做苦力,差點沒給氣瘋。所幸一物降一物,再怎麽鬧也逃不出他師父的手掌心,只能一半惱一半怒地被滿山帶着,強迫辨識藥草,熟記藥性。
此刻天色已近入夜。天邊殘霞漸消,群山之間的霧霭緩緩升起,和着袅袅的炊煙,開始籠罩席冷晚風之中的小山村。
白發略帶着茫然地在昏暗的茅屋裏待了很長時間,長到渾身的疼痛都已經麻木為止。他也已經習慣了。無能為力,所以只能習慣。
別人輕輕松松能完成的,他必須拼了命去做才能有一點起色。別人
簡簡單單能達到的,他必須付出兩倍三倍甚至十倍的辛勞,還有可能功虧一篑。先天的屬性決定了他永遠都落後別人一大步,能夠站立在這樣的位置上做最大的努力,這曾經是他想求也求不來的,所以,即便是此,他也絕不會放棄這個號。
緩慢、跌跌撞撞地一步步走到門口,蕭瑟冷風從兩頰邊貼面而過,微亮的光線讓他久居黑暗的眼睛不能适應,眯着好一會兒才恢複原态。空蕩蕩的院落,所以視線一移,就看到院子裏那株病弱老槐樹下靜靜站着的NPC。
夜色漸沉,孤冷的風中那一個人影,單薄得像是要随風而去融解在空氣中一般,看得久了,連注視之人的視線都會慢慢變涼起來。可是那種淡,卻如漆般染在視野之中,怎麽都沖刷不掉。
這個NPC總是太過于安靜,安靜來去,安靜存在亦或是消失,安靜得讓自己只成為一幕背景。他來到這個村落之前,她就在這裏。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她仍舊在這裏。靜谧,漠然,接近于風凝成的幻影。
這不是他第一次這樣專注地将視線定在這個NPC身上。她總是有種奇特的魅力能夠挫傷人的心魂,看一眼就能在人腦海裏留下一道疤,偏偏又讓人無法挪離視線。有的時候,連他都不能免俗去猜測她的來歷與過往,當然,另一個原因就是,這個NPC的兩句臺詞,從未對他說過。
她定是在等待着什麽……他能猜得到。
混元正道的NPC種類太多。智能程度有高有低,存在時間有長有短。然而,每一個,都有着只屬于自己的故事,那些可歌可泣,悲傷,或是幸福,又抑或只是成為回憶符號的,故事。就連沒有臺詞的,或者只是定點的背景NPC,只要尋找到正确的方式,都能探求到他們的過往,這即是他們存在所獨特的意義。
所以,有的玩家,便以此為目的,挖掘自己所遇到的每一個NPC的故事,記錄成冊,流傳于這個世界和現實世界。
只是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奢望,因為他的福緣實在是,太低,太低。他從來不會主動試圖去觸動自己興趣之外的任何事物,哪怕是微小至極的于他都是千鈞之勢,他不會傻到去自找麻煩。或許,那時會為樊離撿到,是他作為白發這一生中最大的一次意外,可這意外是好是壞目前還沒定論。
一只白鴿在暮色中悄悄飛落到他的視野之中。他的視線一落一起,再回首的時候,青衣和入夜色,院落中那人已經消失在門扉背後。
他緩緩揉碎白鴿腳上所帶的紙條。
作者有話要說:1.29
天氣轉晴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