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畫
古畫（2）
按照約定，隔天我從鎮上買了兩排香，怕暮琛鬧我，一大早我就吃了早飯出門。
果不其然，我剛在廟宇前系好圍裙，背後就發出了嘆氣聲。
“現在的人啊，動不動就喜歡出爾反爾。”暮琛陰陽怪氣地打量我，見我一臉面無表情地看過來，他聳了聳肩走遠了。
還是認真幹活吧，我把香随手扔一旁，紮好袖子，忽然一道紅色的影子竄過來，我一回頭，暮琛十分嚴肅認真的看着我，緊緊抱着手裏的香火：“這種東西不能随便亂扔！對我可是很重要的。”
我不以為然，拿出打火機點上油燈，頓時，這座不大的廟被暖黃燈光照得一覽無餘。我再次看向畫像，奇怪的是，畫中人不見了。
明明昨天還在的，我納悶片刻，就又開始做清潔，期間我的好奇心随着暮琛的哼歌聲愈發強烈。
實在憋不住了，我丢掉拖把，跑到樹下，擡頭，他正在緊抱着他的寶貝香火在發呆。我張了張口，想着要如何稱呼，“暮，暮琛。”
“你還是叫我暮将軍吧。我喜歡別人這樣叫我。”暮琛沒看過來，似乎還在生氣。
我絕對不叫，這太傻了。
幹脆直接問吧，“為什麽畫像上的人物不見了？前天不還在上面嗎？”
“還不是某個小凡人答應好了事又做不到。”暮琛果然是生氣了，嘴倔起來，擡手摘了顆樹上的野果吃着。
我如實回答：“你們這種無憂無慮的神仙不懂。凡人也是要寫作業的，我還在上學呢。還是一個學生，老師交代的作業不寫完，我可是會被罵的。”
暮琛終于看向我，疑惑地皺眉起來，說着說着又歪嘴一笑，譏笑起來：“那你們這些凡人還真是不容易呢，哈哈。”
我心生不悅，一個臭神仙了不起啊，但我可不敢把心裏的憤怒表現出來，誰知道一不小心惹到他，會付出什麽代價。
暮琛笑完了，下樹，走到我面前，攤開手：“現在，給我點三支香吧。你那能打出火的玩意兒呢？”
我雙手藏身後，不打算給他。
一來是怕他不會用可能會導致火災，二來是，我一定要知道畫像消失到底是什麽原因。
我好奇心很重。
兒時因為一個好奇摔炮裏塞了什麽還打開過，最後炸在手裏，痛的塗了藥膏才吃到苦。
一個不吃到教訓不肯放棄的人，因為好奇心，我從小到大沒少遭罪過，但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就好像是世間萬物都是一個個寶藏，一一等待着我的發掘。
因此，畫像的秘密我想弄清楚，“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你告訴我畫像消失的原因，我就給你燒香。要是不願意，小鎮上有一座觀音廟……”
我朝暮琛狡黠一笑，他側過身子，視懷裏的香作為性命。
“你，你個小凡人太狡猾了！”暮琛頓時就蔫巴了，語氣也唯唯諾諾的。
我得意地晃着腦袋，心裏萬馬奔騰，我終于抓到這個小神仙的把柄了！
“這樣，你先點一支香好嗎？”暮琛上下打量我，“我怕你食言。”
也可以。
我拿來他的‘性命’拆開包裝，從口袋裏拿出打火機，走進廟宇裏。
點燃之後，甩了一下，香尖兒就飄出一絲白煙，白煙上升，随之而來，一股寺廟獨有的香味開始彌漫在這座小破廟裏。
星星火光令我恍惚了片刻，找到一個小玉壺，放在裏面後，我轉身去看暮琛。
他盯着玉壺裏的香，雙眼溢出惆悵，緊抿着嘴唇，臉色也沉穩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麽往事，回味許久。
“暮琛，暮琛。”
他發呆已經五分鐘了，我喚他好幾聲，他才回神。
“畫中的人，是我的本身。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分身。”暮琛說話間，眉宇舒緩，又變成了無憂無慮的少年。
我木楞地點頭，還是沒怎麽弄懂何為‘分身本身’我擡眸，環視這座不大的小廟，将這被時間無情拂過的廟宇與暮琛惆悵的那五分鐘聯系起來。
我又點了一支香，暮琛沒再惆悵了，他繼續說：“作為一個神仙，光是有一個本身是不夠的。一個很香火旺盛的神仙是有很多分身的。為祂建立的廟宇衆多，為了香火不斷，就要偶爾去其他廟，實現信徒的願望。”
我逐漸了然，點燃最後一支香，在他回答前，我先發問：“那為何，你的本身不見了？你……沒那麽多香火，你的信徒呢？”
“幾百年前還是有許許多多的。近一百年，只有你。”他苦笑了下。
“這……不會是你能力不夠吧？”我笑道，語氣輕松帶着懷疑，暮琛果然氣得跺腳，開始反駁我。
“你要知道我的畫像是誰畫的！繪畫者可是九五至尊的皇上！”暮琛氣得耳朵都紅了，甚至還有點委屈了，“我在那個時候，香火不比那些財神菩薩少，祂們偶爾來找我，還得看我心情呢。”
原來如此，又多了條線索。
最後，我點完了三支香，拍了拍手，準備回去了。山上沒信號，手機幫不上忙，還是得回去用電腦查。
“暮琛。”我忽然想起來了，“你剛才還沒回答我，你的本身去哪兒了？”
暮琛雙手叉腰，低頭望着三支香，背對我：“本身分身，都是暮琛。”
“那你，還會回到畫裏去嗎？”我有點擔心這件事，萬一他回畫裏呆着了，我的好奇心就滿足不了了。
“你是在擔心我？”
“是。作為你的信徒，我不希望我的信仰消失。”這也不算違心話，我在心裏肯定。
“你放心，我是不會再回去的。為了我的信徒。”
滿意的回答，我朝他告別，拾起清潔工具，“那，暑期期間我盡量隔一天就給你燒一次香。”
暮琛“嗯”了聲。
我走了幾百米，再度回頭，試圖将他的背影與畫中威風凜凜的将軍聯系起來，沒什麽畫面感。
我嘆了嘆氣，繼續下山。
掏出手機，我一路下山，注意到鞋帶散開，我蹲下系鞋帶，身旁的桶‘咕咚’地響了一下。
我朝桶裏探，是一顆肥碩可口的蘋果，一看就是暮琛愛吃的。
謝謝。
我在心裏朝他道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