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
鹿青崖随手施了個隐去蹤跡的法術, 悄悄溜到了瑩草身邊。
瑩草戴着兜帽，露出半截帶着濃密絡腮胡的下巴，粗着嗓音大聲吆喝道：“下注了下注了！紅方是天照島弟子王山, 靠着融合中期修為卻屢破紀錄，多次越級挑戰戰勝對手，乃是絕境翻盤大熱門！藍方乃世間第一強青崖仙尊親傳弟子，六歲稚齡已是融合大圓滿, 十戰十勝的天才兒童！雙方賠率一比一，此次決賽魁首究竟花落誰家？鹿死誰手？讓我們拭目以待！”
“沒下注的趕緊下注了啊！雙方賠率已經一比一點五了！”
一名弟子氣憤的拍在桌子上，震得桌案上靈石四散，“這是沖虛山大比，你們投天照島贏是什麽意思？！”
新來的幾人猶豫了片刻，在藍方和紅方之間舉棋不定。
聽見這話，另一名弟子不樂意了，“章師弟，凡人間有句話叫人不為己, 天誅地滅。靠着自己的努力得到更多的修煉資源，這有何不可？”
在修真界，靈石除了做流通貨幣以外，最大的用途還是用于修煉。靈石中蘊含靈力，越精純品級越高，分成上中下三個等級。
尋常外門弟子每月可以獲得的只有三十塊下品靈石，而內門弟子每月足足有三十塊中品靈石, 親傳弟子更為誇張，每月打底一百中品靈石, 他們的師尊偶爾還會給他們發放津貼。這三階弟子之間能獲得的修煉資源說是天差地別也不為過。
那名弟子洋洋自得, 拍了拍自己的錢袋, “這幾日我壓天照島贏，已經給自己攢了未來一年的份例！”錢袋鼓鼓囊囊的樣子極其有說服力。
章師弟說不出反駁他的話，自顧自的将自己的錢袋拉出，“我是沖虛山弟子，我要支持沖虛山！”白花花的靈石被他倒在桌上。
那名弟子嘲諷的看了眼章師弟壓的靈石，“就這麽點啊。”随後将随身帶着的錢袋拉開，抓住袋子的兩角，“三百中品靈石，我的全部身家，壓天照島！”
圍在兩人身邊的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叽叽喳喳的讨論聲回蕩在周圍。
坐莊的瑩草見此并未多言，拍了拍桌案道：“買定離手，距離下注結束只有一株香的時間了，各位要下注的趕緊了！賠率已經一比二了！”
底下的弟子急了，兩相權衡後終于做下決定。
鹿青崖站在瑩草身邊觀察，買天照島贏的占多數，大約有五成，且大多都是外門弟子，對門派的信仰性不強。買沖虛山的人大大概有四成，基本上都是她熟悉的內門弟子，當然也有外門。餘下的一成人準備再觀察觀察，有人随波逐流，有人另行其道。
時間一點點過去，下注即将結束，下注的人也越來越少。
一人咬了咬牙，“反壓別墅靠海！我壓蕭天。”
另一人慢悠悠的，“天照島勝率高，我壓天照島。”
鹿青崖數了一百上品靈石扔在桌上，“壓蕭天。”
瑩草在兜帽下翻了個白眼，“坐莊的不許下注。”
哪裏的規矩都這樣。
知道師姐認出了自己，鹿青崖笑嘻嘻的抱臂靠在桌邊，“又不多，我就玩玩。”
瑩草勾着她的錢袋扔回來，“一塊下品靈石都不行。”
要是既坐莊又下注，她們便不是五五分成，搞不好就成了四六分，瑩草虧大了，怎麽可能允許她下注。
若不是還需要她用靈力遮掩這一方，以防掌門師兄發現她在幹什麽，瑩草早就将這個坐享其成的轟出去了。
鹿青崖驚訝，“這麽相信我徒弟會贏？”
那天照島的不是也十戰十勝，還總是觸底翻盤反敗為勝，怎的瑩草師姐就這麽篤定，若是讓鹿青崖下注，自己指定會虧？
賭局已經結束，瑩草正在計算靈石的數量，聞言随口道：“我不是相信你徒弟，我是相信你。”
鹿青崖輕笑，看了一眼賠率，“師姐放心，這次穩賺。”
她不是相信蕭天，她是相信劇情。龍傲天男主第一次大放異彩，怎麽可能屈居第二？
場上。
離開始還有一段時間，鹿青崖拍拍蕭天的肩膀，“好好打，師尊對你寄予厚望。”
見四周沒人，她湊到蕭天耳邊悄聲道：“師尊的全部身家都壓在你身上了，你要是贏不了，咱們未來一年都要喝西北風。”
她壓沒壓，蕭天又不知道，剛好拿來唬一唬小孩子。
蕭天沉默的擦着劍，并不吃她這一套，“沒關系師尊，我吃苦耐勞，咱們可以一起喝西北風。”
鹿青崖：“……”
“……加油。”鹿青崖全當剛才剛才什麽也沒說，“師尊只是想激勵你一下，剛才那是唬你的。”
蕭天早知她的性格，停下擦劍的手認真的看着她，“師尊，我不是藍止。”
言外之意是，他沒藍止那麽蠢。
鹿青崖：“……”
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最終只是維持着唇角的笑又拍了拍，好小子，真是個好小子。
天照島那邊，王山連着贏了好幾場，此時正氣焰嚣張的站在臺上，“怎麽？修真界第一大派沖虛山新生代弟子如此之弱，慫得不敢來與我比試了？”
他連着贏了許多把，底氣十足，“沖虛山若是後繼無人，不如趁早将第一的位置讓給別的門派。”
小人得志的摸樣甚是讓人生厭。
臺下的弟子十分不滿。他們壓天照島贏是為了獲得更好的修煉資源，是為私。但王山看不起沖虛山，在臺面上貶低師們，他們與師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可能隐忍下去。
“不過是個小小的融合期，竟也敢如此狂妄自大！”
“你是個什麽東西，有種就下來！咱們打一架！”
“不過是贏了幾個低境界的弟子便猖狂如此，可想天照島上下是什麽教養！”
話說得越來越難聽，臺上的王山神情愈發猙獰，“你……”他剛想下臺，下意識的看向天照島的方向，甘石長老正冷着臉看向他。
王山下意識的低頭轉移視線，不敢再多語。
這種小比試沒有門中長老坐鎮，而為了讓其他弟子有一個舒服的觀看環境，鹿青崖坐在臺下時往往會遮掩自己的氣息，讓這些人潛意識的忘記自己。
場上的氣氛在蕭天上場時達到高潮。
王山得了警告收斂了幾分，但見對手是個還沒到他腰的小孩子，不禁生了幾分怨怼，“把你打輸了可別吵着鬧着要找娘。”
他如今已經三十多歲了，修煉了将近二十年也才堪堪融合中期，在尋常弟子中也算小有成就。
但這小孩年紀輕輕便已經達到了他夢寐以求的高度，令王山心中生起了幾分嫉妒。
言語上的挑釁并不足以使他失去理智，蕭天收劍在背，閉着眼睛休養。
王山冷哼一聲，也不再多言。
鑼鼓聲響，比賽正式開始。
王山率先出手，從頭頂拔出一柄小劍，吹了一口氣後，小劍逐漸變大成三尺長左右，劍身上散發着寒光，一看便非凡品。
“這劍可是長老賜給我的地級靈寶，你若是怕了便趁早投降，免得說我欺負……”王山将劍立在地上，得意的高昂着頭顱。
蕭天緩緩睜開眼，動作未變，眨眼間卻突然出現在王山身前，聲音冷淡，“多嘴。”
“砰──”
王山話未說完，便被蕭天一腳踹到了演武臺邊緣，壯碩的身材重重摔在地上，帶起陣陣黃土。
一擡頭，蕭天正疑惑的緩慢收腿，眉間微蹙，似乎是在思考對手為何如此弱。”
王山狠狠吐出口中的黃土，一雙陰鸷的眼睛死死盯着蕭天，吼叫道：“你等着！”
他将手按在地上，土靈氣順着進入地下。
下一刻，蕭天腳邊便拔地而起一根土刺，速度極快的攻向蕭天！
臺下弟子發出驚呼，已經有眼尖的看出，王山此時已經是融合大圓滿，境界上和蕭天相同，也就是說，王山的贏頭很大！
鹿青崖并不意外，早上臺前她便提醒過蕭天認真對待，看蕭天的動作也早有準備。
臺上，蕭天側身躲閃過一根土刺，借勢翻轉身子踩着土刺沖了出去，劍尖直指王山門面，卻被王山毫不費力的擋開。
兩人在煙霧中過了十幾個回合，再次分開時，蕭天的劍身上已經有了一小塊缺口。
鹿青崖看得皺眉，劍是趕制出來的，沒能經過幾百遍淬煉，硬度上比不過王山的那一把。
早知道把海瀛給他了，鹿青崖有些後悔。
蕭天也意識到了這點，随意看了眼劍身便收回了視線。握劍的五指下，木系靈力傾瀉而出，幻化成數根藤蔓包裹在劍上。
有了藤蔓的保護，再加上蕭天精湛的劍術，王山很快便不敵，敗下陣來，身上添了數道傷痕。
再一次被蕭天一腳踹出後，王山徹底安靜下來。
蕭天沒有放松警惕，輕輕調整着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邊。
要來了。
灰塵漸漸落下，王山低頭拄着劍的身影逐漸浮現，像一尊壓迫感十足的巨石，身上洩出幾分威壓，帶着山雨欲來的氣勢。
金丹？
蕭天微眯着眼看向那邊。
下一刻，王山突然出現蕭天身邊，身上還帶着幾分金丹期的威壓。
蕭天身上沉重，被威壓強行定在原地。在劍即将到達他胸口時才艱難的舉起劍身格擋，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碰了出去。
這是本場第一次，王山贏過蕭天。
場外讨論聲轟動。
脫離了威壓的範圍，蕭天喘着氣盯着王山。
剛才離得近，他看到王山眼睛裏已經沒了焦距，像是個提線傀儡一樣眼神空洞。
王山的攻擊一招比一招淩厲，對土刺的掌握也愈發熟練，蕭天不僅要躲避劍招還要注意時不時刺出的土刺。
蕭天并不弱，很快便反應過來，借着王山制造的地形借力打力，讓王山身上添了數道傷痕。但王山像是毫無察覺一樣，即便蕭天的冰刺刺進了他的大腿上，他也未曾減慢一分速度。
和這樣一個屏蔽痛感的人打架非常吃力，蕭天很快便有些抵擋不住。
場面幾乎一邊倒的僵持不下，蕭天被打得節節敗退，很快便到了場地邊緣。
再次側身躲過突然出現的土刺，卻不慎被土刺割破了額角，猩紅的鮮血順着流下，激起了蕭天幾分氣性。
逆境激發潛能，蕭天冷笑一聲，毫不猶豫的召出藤蔓束縛王山。
五行靈力輪番上陣，招招直逼王山命門！
頭頂不知何時陰雲密布，暗沉着的天空中發出陣陣悶雷。
鹿青崖仰頭看向頭頂，面色沉了下去。
“一刻鐘之內，速速離開。”
演武場下，衆人都聽到了這聲命令。
博海迅速上前疏散衆人，很快整個演武場便只剩下臺上的兩人和鹿青崖，以及天照島的甘石長老。
鹿青崖收回盯着甘石的視線看向臺上，比試過于激烈，蕭天對外面發生的事情未曾察覺。
他只是感覺自己的靈力刺穿了一層迷霧，吸納靈力的速度突然快了許多，連本來看不太清的王山的身影都清晰了許多。
突破只在一瞬間。他隐隐察覺出一絲異樣，反手将王山掄了出去。
王山因為長時間的失血暈厥過去，被甘石趁機帶走，整個場上只剩兩人。
蕭天擡頭看了眼天上，烏雲已經積攢了厚厚的幾層，黑雲壓城，電閃雷鳴。紫色的雷電傾瀉而下，直沖蕭天的頭蓋骨，他連忙在翻身躲過。
“轟──”碗口大的雷柱劈在他的腳邊，慢走一步他就會被劈成灰燼。
金丹的雷劫只有三道，此時已經安穩過了一道。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為，沒跨一個大境界，天道便會降下雷劫，且每一次都是奔着劈死人的目的來的。
下一道雷劫接踵而至，較第一道粗了許多，速度也快了不少。
蕭天瞳孔緊縮，雷劫眨眼間便離他只有兩丈遠，他匆忙舉起劍，用全身的靈力阻擋。
閃電灌體，蕭天發出一聲痛極的嘶吼，頓時噴出一口鮮血。
只剩最後一道。
蕭天擦了擦嘴角，嚴陣以待做好準備，卻遲遲不見雷劫降臨。
自己的雷劫只能自己渡，鹿青崖負手站在遠處。雷劫雖是天道本着劈死人的目的去的，卻也對修士鍛體有益，經過雷劫的洗禮，修士的經脈會被劈裂重組，重新凝成的經脈只會更加強勁。
再加上蕭天是本書的親兒子，四舍五入也就是天道親兒子，區區雷劫定然不在話下。
鹿青崖計算着時間，卻見雷雲一直盤旋在上空卻遲遲不落下，突然反應過來，心道不好！
這雷劫是奔着劈死他去的！
第三道雷劫的強度分明是元嬰期才該有的！
到蕭天身邊時鹿青崖晚了一步，雷劫已經狠狠劈了下來。來不及列陣為他引雷，鹿青崖翻身将蕭天護在身下，牢牢摁住。
巨大的雷柱轟的一聲落在鹿青崖背上，蕭天意識混沌，潰散間隐隐聽到了鹿青崖的痛呼。
──兩人一同暈了過去。
……
幾息之後，經脈重塑的痛感喚醒了蕭天。
兩人正躺在雷劫造成的深坑中，周圍土地焦黑，散發着難聞的焦糊味兒，整個演武場被毀的一幹二淨。
“師尊……”感受着壓在身上的重量，蕭天呆愣的喃喃出聲。
“師尊，師尊！”蕭天終于反應過來，聲音帶着幾分哭腔，扶着師尊坐在地上，雙手顫抖着探向鼻息。
察覺到氣息後他的眼淚便瞬間落了下來，“師尊，你來做什麽。”他不過是個不讨喜的小徒弟，怎麽能配上師尊如此對他。
他将頭埋在鹿青崖頭頂，控制不住的害怕，心像被揪住一樣，嘴裏反複的念叨着：“師尊，師尊……”
身下的身軀咳嗽了兩聲，蕭天驚喜的剛準備開口，就率先一步聽見了鹿青崖的心聲：
【你大爺的疼死老娘了。】
到嘴邊的話突然噎住，怎麽都說不出口了。
作者有話說：
寫這一段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個動漫，叫終結的熾天使。
啊，我的小天使米伽！為了個黑毛男的不值啊！
煩，更了掉收藏，我更是為了提醒你們取消收藏嗎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