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亦非空無非實
“老大怎麽搞成這樣子?”夢裏相思急沖沖闖進來,然後腳步突然頓住,視線冷靜地環顧床邊上圍了半圈的人,愣了半晌之後終于開口問道。
原先沉默的衆人因為相思鬧出的不小動靜都齊齊望着她,聽到問題相當有默契地轉過頭看看自家老大慘白的臉,再回頭看一眼埋頭診斷的不死不救,自認為這個視線游離的順序已經很清楚地表達了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好吧,結果還在庸醫手上。
門又被關上。房間中的氣氛冷凝得像是會結成冰,難言的沉默籠罩着衆人,每個人眉角都緊蹙着,顯然都是一副擔憂樣。于是連得相思都不敢随意開口,只能耐心等待着診斷的結果。
在頂着這樣沉重的壓力片刻後,見死不救終于直起腰身,慣常癱着張臉:“我沒辦法。”
話音落地,畫面可疑地定格幾秒,然後迅速炸開。
“靠這怎麽可能?!還有你說沒辦法的時候——開什麽玩笑!”
“特殊情況?”
“老大已經沒救了嗎?”
“到底發生了什麽啊什麽——沒人解釋下嗎!?”
“怎麽可能沒辦法!庸醫你名聲不要了嗎?!”
……
見死不救瞥了眼,淡淡道:“我試了試,系統沒有提示,但是我無法診斷。或許是醫術等級不夠,或許是我權限不足,或許是老大的現狀不能外力插手,反正我無法了解詳情。”
……還有這貨醫術等級不夠的時候?!
“不過理應沒有大礙。”
衆人稍稍安心,又回頭默默瞻仰了一下自家老大,然後面面相觑了半晌,庸醫示意了一下,于是衆人離開床榻,走到隔間然後聚在一起開始商量對策。
相思郁悶道:“才出去了一趟怎麽又瘋了?”
抹茶附和:“我就說絕對不能讓他一個人……看看,鬼知道他又把自己折騰成什麽樣了!”
“可是他想做的事,誰有辦法改變他的決定?”
“根本就是連他自己都沒把自己當回事吧混蛋!”
“……莫非是受了什麽重大打擊?”兩位女士發表完意見之後,藍蓮花才插嘴。
“鬼毛的打擊!”談笑不爽道,“尋常的打擊能打擊到老大嗎?!天塌下來這種級數才夠吧!”
醉花陰慢悠悠搖着扇子,不置一言。
倒是關山月環視一圈,搖着頭說了:“得先知道失蹤這幾年老大去了哪。”
衆人視線不約而同射向庸醫。
見死不救停頓了一會兒,緩緩道:“三年之前,老大帶着阿藍去解獨孤九劍,阿藍死回來之後,老大給我發了信說要閉關,府裏一切事務由我跟花花、阿魂等人料理着,然後關了千裏傳音就徹底沒了消息。”
見到藍蓮花點頭,他繼續說:“估計是兩個月之後,他又傳音了一次,這次只交代了他的所在之地,明月鄉,然後一直斷了聯絡到現在。我沒告訴你們,一方面是老大沒有交代,另一方面,”他冷冷一斜眼,“要讓你們知道了,還指不定誰礙手礙腳。”
衆人怒目而視,偏又無法反駁。關山月低咳一聲,接道:“最近我收到過,是在成都,正巧他師弟有任務需要尋葉孤舟,老大讓我順便幫忙斡旋一下。”
抹茶問:“什麽時候?”
“上個月。”
談笑很好奇:“老大師弟?老大入了什麽門派嗎?”
關山月道:“那人名為赫連讓,赫連家出身。門派的事我并不怎麽清楚,聽得葉孤舟說的時候了解到一點,與葉孤舟是同宗,未入等級門派。”
衆人恍然大悟,“哦”地一聲之後談笑扯着臉皮嬉笑道:“雖然老大先天福緣慘絕人寰,但是奇遇什麽的也碰着不少嘛,就是不知道是好還是壞……”某種角度來說,被雷劈中也是種奇遇啊……
抹茶冷笑:“要是好事就不會弄成這個樣子了!?”
“花花分析一下?”
醉花陰半翕着眼正在思索。聽到有人叫到他,眯了眼有一下沒一下地晃着扇子,道:“這不是重點。老大沒事就是萬幸,其餘什麽的他不開口,你想破腦袋也猜不到。不過,大家也知道,事情還是從孤獨九劍開始扯起的,之後的明月鄉,或者門派,或者他師弟,基本都可以看做是他自己的機遇或者麻煩,既然老大說閉關,又幾年不見人影,那麽主要是他不想讓人插手,所以才避開,大家也別太在意。”
他低低笑了笑:“我們只需知曉他想告訴我們的,其餘的當作不知道就行,畢竟他性子擺在那裏,幹預得太多總規不是好事。別惹他煩了,一撇手又跑出去個幾年不見人影的……現在他既回來了,說明想解決的已經
解決,凡事他心裏總有數,需要幫忙的時候自會開口。大家都是聽命令聽慣的,各自的份兒管好就行,站好支柱不塌,就別試圖去插手決策層面了。”
相思聞言贊同地說:“不錯。總不能把老大當成小孩子一樣管。這會兒比起當年好太多太多了,至少他還知道散散心發發洩有個目的可以折騰,我們都知道他在這個游戲裏,随便他怎麽玩,鬧多大風浪都不會比那時候更慘烈……而且,游戲畢竟是游戲,不管他做了什麽總限于此,不要真逼惱了他,藏到我們永遠找不到的地方也就他一個念頭,到時候跟誰去哭?他要真那麽死在哪個角落我們都不知道!”
衆人都沉默了片刻,一直不曾插過嘴的征戰四方緩緩道:“能忘記就忘記吧,少說都要裝作不在意的模樣。不要總是念叨的,逮誰誰都不爽快,大家跟着老大都是幾百年的事了,前路還長着,想點高興的。”
最有資格的發了話,衆人松了口氣,點點頭又七嘴八舌議論開。
“那現在怎麽辦?老大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好啊,看那小臉白的……庸醫你就沒話說嗎?”
“死不了。等等總會醒。”
“說的也是,老大的性子又不是不熟,他既然沒話交代就說明一切都在他預料中,不用瞎操心吧?”
“滾!被他騙的還不夠!?凡事留個心眼出來,老大前科累累啊,他對自己不上心,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自虐吧!”
“你多想了啊,我倒覺得庸醫他們說的不錯,偶爾也信信老大吧。”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特殊狀态吧,反正我下去問過,老大他沒離線。”
“你也說是偶爾,我也知道我會‘偶爾’相信他——靠,從上回圍剿深淵海盜時九死一生逃過伽馬磁暴,他明明答應了會戰略撤退,我冷汗還沒擦完就得到消息說他已經帶人沖進了磁暴區!後來從一大片宇宙垃圾中把他扒拉出來我容易嗎我!毀了整整兩個星系的磁暴啊!打那以後,我就再沒決定‘常常’相信他!”
“……不用那麽狠吧?”
“相信我,對老大狠一點絕對是對自己的仁慈!”
“欸欸,扯遠了哦,現在的問題是老大的身體狀況啊。”
衆人默了下,談笑打了個哈哈:“我說,阿藍你确定老大他沒離線?”
“當然,有時候游戲人物處于深度昏迷狀态
的時候系統會自動将人彈出去的,老大這情況誰知道是不是。”
“看來不是。”
“有選擇的,阿藍你說的是特殊情況,一般狀态下都會給你選擇在游戲中度過或是回到現實中——我上次遇到過,不過想來老大也不會選後者,自從混元正道開到現在,哪一次他是自個兒乖乖下線的。”
“就是,管那做什麽,老大上次下線都是半年前的事兒了!管什麽虛弱狀态封印狀态啥的特殊情況,人物意識封閉狀态人家離線就能熬過去的時段你有見他找捷徑麽?”
“……等等,有寄托是好事,不過聽你這話我總覺得老大這是對游戲沉迷了是不?”
“不像。他做哪件事不是拼了命全力以赴的?又脾氣死倔誰都話都聽不進去。”
“喂,我現在也有不妙的感覺啊,看老大的興致,沒準真要玩這游戲到底,那要到猴年馬月啊——他散心散個一輩子,塞西爾不是要哭死?”
“沒跟着老大來散心的全都在哭啊哈哈。”
“說起塞西爾,是有好長一段時間沒看到她了!”
“前不久我剛聯絡過,當時通訊屏幕上傳來的地點是在阿木克星系。”
“我擦!跑到那裏幹什麽!?”
“喂……又跑題了……”
“命苦呗,老大甩手不幹,現實裏的事務全是塞西爾接手過去,誰讓她是首席副官。”
“……唔,突然想起來!老大這情況不行啊——再過段時間如果他還不肯醒,那要強行切斷感應器把他拉回現實才行!”
“搞毛?小心老大揍你!”
“滾!是帝國官邸傳來的外交文書,我瞄了眼,得讓老大親自跑一趟銀河系!”
“又去?!”
“嗷,帶上我帶上我!我馬上就去跟塞西爾說——你們全都去過就我沒!”
“最近挺風平浪靜的啊,怎麽水藍星那邊有問題?”
“你問我我問誰去。”
……
關山月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往熱火朝天的交談圈外走了幾步,然後把視線挪到一邊:“在想什麽?”
醉花陰聞言側過臉頰,收起扇子低低一笑,搖了搖頭:“獨孤九劍。”
關山月一怔,道
:“怎麽突然想起這個?”
醉花陰拿扇骨抵着下巴,郁悶道:“我老覺得老大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瞞着我們。”
征戰四方睜開眼睛,把頭緩緩轉過來。
犀利如電的眼神。醉花陰寒毛倒豎,本能地迅速擺正表情站得筆直,轉而又發現自己神經過度敏感,條件反射了。頂着關山月調侃的目光,讪讪地對前統領一笑,又癱了下來。
“或許一開始,我們對這個游戲的定位就有問題,”醉花陰晃晃扇子,“需要調整心态的是老大,真正深入游戲的還是老大,大家都不過是陪着老大過過場而已,就算有上心那也是工作之外的次要事。可他不一樣。老大對于水藍星的感情絕非我們保守估計的那樣,如果說是‘虛無’救了他——還不如說是這個屬于水藍星的江湖給了他一個擺脫那些鬥争的理由。這感覺就像是迷路的人重新找到方向,我們清楚,他自己更清楚,所以說什麽把他拖出去再去站在那個頂點的事,我是絕對幹不出來的……”
醉花陰嘆了口氣:“得知他的人物屬性先天六識、悟性奇高,先天福緣、根骨卻幾乎到底的時候,我覺得不對勁但也沒說什麽,後來想想,屬性都是基本按照現實狀态掃描下來的,而這樣不平衡的數據至少也表明了一點,老大那時聯入游戲的精神狀态絕對相當差,在這種掃描受到嚴重幹擾情況下才會出現如此極端的屬性。”
不知何時起,那廂熱切讨論着的人都停了下來,一動不動地望着這邊。醉花陰也不在意,兩個聽衆是講,一群聽衆也是講,又不少塊肉:“進入游戲後,因為出身不同,大家都在管自己努力,争取着多發展以後為老大打江山也能多出點力氣。可是,誰知道老大進游戲到底來幹嘛了呢?這個時候,老大在哪兒呢?他在做什麽呢?他的出身如何?他到底練了什麽武學程度又有多深?不知道吧?他什麽都沒說,也沒人敢問吧?都說他這性子如此,話是沒錯,可是我就想着,大家一面說着不能讓他這麽下去,一面卻又跟現實中一樣,敬仰他附和他習慣了看他站在高處俯視自己……”
他笑起來:“老大的性子是被我們逼的,被帝國逼的,被他所有在意的事物逼的——這個我暫且不細說,你們想一想就能明了,現在我說的是獨孤九劍。絕學中的絕學,在大多數人眼中就跟那‘傳說中’離不了多少。而老大的先天福緣是零!這意味着什麽不用說就明白。先不談他修的武學都是怎麽來的,但總歸沒有一樣是光憑他自己得到的,普通一
類就是那麽難求,但是為什麽偏偏獨孤九劍的時候他親自去了呢?難道他沒想過自己絕大程度上什麽都得不到呢?”
“可他還是解出來了!”藍蓮花突然道。
“對,他解出來了,”醉花陰眯着眼睛,“混元正道的任務和劇情一環扣一環,基本都分先導任務、過渡任務、正式任務和附帶任務等,他解完全部的環數最多只可能是其中的一部分,之後的閉關三年就證實了我的猜測。這個時候我就想到,孤獨九劍的門限。”
談笑插嘴:“是啊!衆所皆知絕學的門限都是難以想象的高,我真不信以老大的屬性能達到獨孤九劍的門限!”
衆人相繼點頭。醉花陰卻晃晃扇子,笑道:“不,我相信老大絕對能學獨孤九劍。”
不是“達到門限”,而是“能學”,衆人面面相觑,關山月卻先聽出了話中音:“所以說,另有捷徑?”
“不錯。絕學類武學全部都有先決條件,這個先決條件若符合了就可以與門限相抵消。”
見死不救從裏間出來,淡淡道:“基礎劍法!”
醉花陰眯眼笑道:“正是如此。”
頂級的基礎劍法即為獨孤九劍的先決條件。有此一項,那些門限全都不用考慮。
衆人愕然。相思小心翼翼問了聲:“歪打正着?”
但笑不語。
“死狐貍你有話快說!沒空跟你磨蹭!”談笑不耐煩道。
醉花陰嘆了口氣:“我以為,老大所在做的,已經很清楚了呢。神秘出身,神秘底牌,神秘消息來源,神秘動作走向,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吧,而且,那條線索,根骨極低、基礎劍法,再到獨孤九劍——他定在計劃着什麽東西,可惜的是我們被排除在外了,他也沒想要借助誰的力量。”
抹茶長長嘆了口氣:“說的也是,就從沒見他做過毫無思量的事過。我說那時怎麽一意孤行硬要解獨孤九劍呢。”
“問題不是在這吧,”相思郁悶道,“我怎麽感覺老大越來越危險了。”她求解的視線掃了一圈,發現衆人都是一樣的表情,頓時更加郁卒。
醉花陰笑笑:“以上結論純屬猜測啊,沒準我想錯了呢。”
衆人沒好氣地瞪着他。
征戰四方緩緩直起身,放下環抱着的手,道:“不救看着點吧,沒事做的等
等也好。我去找塞西爾……他醒了叫我。”
發話過後,衆人都應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3.18
白發算是寫完了,這章是伏筆,等到我後來寫到白發身份的時候也不會顯得太突兀……煙岚醬油帝嗷嗷我對不起乃我一定一定會增加乃醬油次數的……(都打醬油,有區別嗎?)迅速頂鍋蓋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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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