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9 章 懲罰

第039章 懲罰

賀離鈞跳下城樓, 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程郁央甚至來不及伸手拉住他,或者從混亂的戰鬥中收回觸手卷着他的腰将他拽回。

眼睜睜看着男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劍,躍進了蟲獸堆, 漫天的風雪屠戮出了一條小道。

“情況不太妙。”關景俊收到了其他三區的來信,“最近幾只消停下來的母蟲,根本不是進入了休眠期!”

母蟲極少會離開蟲巢,遑論是翻山越嶺、大費周章地從其他三區跑到了第四區。

是沖着母石來的, 大約不會有錯了。

“啓動最高警戒狀态。”關景俊吩咐下去。

一道尖銳悠長的警報聲, 響徹了整個西岚城。

程郁央盯着那個陷入蟲獸包圍圈的黑色人影。

不過眨眼的功夫,賀離鈞已然消失不見,仿佛已經讓蟲獸尖銳如鐵的螯足踏成了肉泥。

“蟲獸離開了!”有人驚喜地叫出聲。

不知他是如何辦到的, 蟲獸群當真調轉了方向, 朝着和西岚城相對立的山頭爬去。

一整座山全部被青黑色的蟲獸占領。

交錯蠕動的情景令鐘磊臉色發白,連連嘔了好幾聲:“我的密集恐懼症真的要犯了。”

“難道之前是假的?”寇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我能不能去醫院,開一個密集恐懼症的病歷證明, ”鐘磊撓了撓頭發,“申請不去邊境服役?”

範卉:“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忍的。”

賀離鈞引開母蟲, 為撤離争取到了寬裕時間。

蟲獸的離開令民衆的心暫時放回肚子裏, 一部分在城門口排隊的心起了心思, 調頭離開。

“站住。”洛桐喝道, “你們要去幹什麽?”

年過中旬的男Beta賠着笑:“我想回家收拾一下……有重要的東西忘記帶了。”

“不行!”洛桐語氣凜然,聲音通過廣播向四周擴散,“城門通行的時間是有限制的,過時不候!”

“拿個東西咋了, 現在不還沒有排到嗎?”

“我們站在這裏,難道還能不讓我們進?”

“保護帝國公民本來就是警衛軍的職責!”

洛桐遠程瞄準, 射殺了嚷嚷不休的幾個人。

她的臉上帶着笑意,語氣卻不帶有一絲感情色彩:“不想進來的人,就去死好了。”

贊同開門救人,不代表着她心地仁善,在某些時刻,暴力手段是十分有必要存在的。

跟西瓜一樣爆開的幾顆頭顱震懾住了躁·動的人群,一個個不敢說話老老實實排在隊伍後頭。

蟲潮退去,戰鬥了近一天一夜的警衛軍終于能休息,鐘磊四仰八叉呈個大字形倒在地上。

範卉向來注重形象,找了個地方坐着,臉上蓋了一塊藍色的手帕以抵抗陽光直射,打算眯會兒。

寇蓉咕咚咕咚灌了一整瓶水,順手遞給她一瓶。

程郁央喝了幾口,潤了潤幹痛的喉嚨。

從清晨到下午,賀離鈞依然沒有回來。

一身反骨的小狗崽子。

水瓶在她的手中扭曲變形,發出“吱呀”聲。

“我去找人。”程郁央和隊友們知會了一句。

觸手甩出,帶着她蕩下城樓。

踏進第四區邊緣,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地面上七零八落地散着蟲獸的屍體和斷掉的節肢。

程郁央感受到了它們身上受過污染的氣息。

蟲獸的外骨骼硬度堪比合金,破壞力強大,但是精神力可以說低到幾近于零。

母石的污染性是針對精神力的,高武低智的蟲獸群遭受的污染相當微弱,異變程度非常低,加上它們的外形原本就較為的古怪和猙獰,乍看之下辨不出區別。

一個群體的蟲獸統歸母蟲調度。

母蟲的軀殼柔軟,精神力強大,由于母蟲深居簡出,所以帝國手中相關的資料極少,不好判斷狀态。

程郁央小心翼翼遮掩住了氣息,向山上走去。

山上的植被破壞得亂七八糟的,能看出有打鬥痕跡,在蟲獸腥臭的血氣中,她精準捕捉到了淡淡的花香,循着信息素的味道一直走到山窩深處。

痕跡盡頭,她遭遇了一只母蟲……的屍體,臃腫的身軀從正中間斷裂成了兩半。

從氣息判斷母蟲的實力不會低于3S級。

賀離鈞的精神域尚未修複完全,實力不比之前,殺死它又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周圍格外的安靜,她走到的這塊區域安靜非常,連蟲獸蠕動時發出的窸窸窣窣的動靜也全然消失了。

程郁央爬上高處遠遠眺望,一個紡錘狀的龐然巨物懸立在幾十米高度的空中,紫黑色的黏液不斷滴落。

一陣強烈的心悸感傳來,身體本能地覺察到了危險,她以靈巧的姿勢向旁邊跳躍。

先前站着的大石頭受到沖擊,碎裂成粉末。

程郁央擡頭,對上一只比她人還大的複眼。

緊張的時刻,一股子柔軟的拉力将她包裹住向後拽,程郁央跌進了蓬松厚重的雪堆裏。

“別動,別洩露氣息。”賀離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他撐出一小片實質化的精神域,掩住了兩人蹤跡。

程郁央轉過身,看到了消失許久的某個男人。

賀離鈞當前的狀況十分糟糕。

臉頰上有幾道微小的、如風刃割出來的傷口,肩胛骨的位置是一處前後貫穿傷,從中隐約可窺見森森的白骨,他的雙腿從膝蓋的位置被折斷,只能坐在雪地上。

賀離鈞扯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央央。”

看到他這副慘樣,程郁央非但沒心疼,反而感覺到胸腔中燃起了一把無名怒火,越燒越旺。

她掐起男人的下巴:“我是怎麽和你說的?”

賀離鈞睫毛顫了顫,想起來了——

他得乖乖聽話,絕對不能再自作主張做任何事。

和他選擇将母石藏進精神域一樣,又自顧自地說要去引開母蟲跳下城樓,他的行徑倒是貫徹始終的直白愚蠢,甚至沒有想過要和她商量一下!

他得乖乖聽話,央央才會對他負責到底。

他這次沒有聽話,央央會不會不要他了?

賀離鈞心下一慌,張了張口想和她道歉。

程郁央正在氣頭上,她生起氣來時一向沒什麽理智,擡手便要給面前的男人一個耳光。

“我要懲罰你。”

賀離鈞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

央央要打他才能夠消氣的話,就打好了。

掌風已經近在臉前,卻硬生生停了下來,與此同時,另一道清脆的聲音在不同的方位響起。

賀離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嘴唇顫抖:“你……”

她竟然在打他的屁股………?

打屁股一點兒也不疼,可是好羞恥。

他是二十幾歲的成年人了,成為戰士就已十年有餘,就算……就算小時候也沒被打過屁股。

柔軟Q彈的手感令程郁央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她面無表情地将他翻了個身,又重重打了好幾下。

賀離鈞渾身發顫,掙紮着想要從她的掌下逃脫,奈何雙腿折斷根本沒辦法挪動半步。

“別……別打了,”在強烈的羞恥心的刺·激下,他的眼角控制不住地沁出淚水,抓住她揚起的手腕貼在臉上,“你打我的臉好不好……不要打、那裏。”

看他斷了腿後的樣子多乖巧,令人心生憐惜。

早應該把他雙腿齊齊打斷的,讓他整天亂跑。

他的眼淚沿着臉頰往下流,沾濕了她的手背。

程郁央緩和了神色,撫摸着他的臉:“疼嗎?”

“我不疼的。”賀離鈞用臉蹭了蹭她的掌心。

肩胛骨處的貫穿傷內,淡粉色的血肉在交織着生長,表面覆上光滑的皮膚,勉強止住了汩汩外流的血液。

由于大量失血,他的嘴唇顯露出慘白的顏色。

受傷了能愈合,所以一點兒都不愛惜身體嗎?

忘記帶治療藥劑了,她懊惱地想。

程郁央攬過男人的肩膀,讓他的頭枕在她的腿上:“快點兒愈合了我帶你出去。”

央央是對他好的,在擔心他。

賀離鈞含着點鼻音應道:“嗯。”

透支了太多能量的後果就是,一貫強勢的體質無法發揮出正常狀态下的作用,傷口愈合得相當緩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雙腿依然無法行走。

母蟲在周圍徘徊,不肯離去,發出的尖銳精神次波,對人類的精神力擁有強烈的幹擾作用。

甚至穿透了域的屏障,刺進他們的腦海裏。

一支花骨朵在雪地裏悄然綻放,把兩個人裹了進去,猙獰的異變生物被徹底隔絕在外。

封閉的空間內,花香味一點一點彌漫開來。

高濃度的信息素的味道,襲擊着她的嗅覺。

奇怪的是,白珏的信息素會讓她覺得嗆人,賀離鈞的花香卻沒有令她産生不适。

甜膩的味道仿佛走進了甜品店內,胃中生出饑餓感,目光在玫瑰糕和茉莉花餅逡巡,想要吃掉它們。

汗水涔涔地流下,打濕了賀離鈞身上的黑色戰鬥服,發絲黏在他的臉頰兩側,嘴唇愈發顯得蒼白。

程郁央:“不是打了抑制劑,怎麽又……?”

她說得好像他一直在失控的樣子。

“是……”賀離鈞讓自己的嗓音驚到了,這樣軟綿綿的聲音真的是從他喉嚨裏發出的嗎。

他竭力保持着鎮定,解釋:“是藥力反噬了。”

愈合傷口需要能量,沒有餘力去代謝體內被注射的十倍劑量的Omega誘導劑。

勉強保持的平衡驟然被打破,藥力開始反撲。

程郁央“哦”了一聲,冷眼旁觀。

賀離鈞沒有再求她。

他曾經帶着哭腔哀求她标記他。

現在他知道了,程郁央沒有腺體和信息素,不可能用标記的手段對他進行安撫。

除非……除非……

賀離鈞不敢想下去,他當前的狀态怎麽能……呢?

他只能強忍着,他可以忍住的。

絲絲縷縷的水汽在眼中氤氲着,程郁央身上似有若無的氣味勾得他內心躁動不安。

賀離鈞擡起頭,想和她說要不然你離遠點。

他怕他會情不自禁地往她的懷裏鑽。

可是甫一張口,便不受控地逸出低啞哼聲。

太教人羞恥了。賀離鈞死死地咬住了腕骨,不允許自己再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

手腕被他咬得皮開肉綻,血跡斑斑。

“好了。”程郁央抓過他的手腕,冷斥了一聲。

賀離鈞緊緊抿着嘴唇,咬下的牙印滲出了些許血跡,沾染上他柔軟的唇瓣,洇出幾分豔色。

他不說話,只是用很可憐的眼神,注視着她。

“我會幫你。”程郁央捧着他的臉,輕聲允諾。

還沒等滿溢的欣喜填滿心髒,她便帶着些許惡劣的、故意要捉弄他的态度要求道:“但要你自己脫。”

賀離鈞:“…………”

程郁央給他扶起坐好,背部靠着半透明的肉質花瓣,觸手候在一旁随時準備着支撐他的身體。

她站起身來拍了拍手:“開始吧。”

男人的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手顫顫巍巍地擡起來,摸索着攥住了領口冷冰冰的金屬扣。

由于體力的流失,他的手指使不上勁,指尖痙攣着,努力解了半天才解開了第一枚扣子。

程郁央絲毫沒有要來幫他的意思,自始至終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費力地剝開桃子的果皮。

“跳下城樓,跑去殺母蟲的時候,不是挺厲害的嗎?”她微妙地“嗤”了一聲,嘲諷道。

冷漠的态度叫他心髒生出了鈍鈍的疼痛。

賀離鈞仰起臉,看見她繃緊的下巴和輕蔑的眼神。

讓他覺得自己,非常渺小,非常卑劣,非常不堪。

“能不能……”賀離鈞啞聲哀求,“不全部,解開。”

“不行。”程郁央殘忍地拒絕他的請求,“畢竟你知道的——我吃桃子,喜歡去皮。”

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他正在遭受世上最嚴苛的懲罰。

央央……央央其實是很溫柔的,只怪他惹了她生氣,才會讓央央用如此手段折磨他。

他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賀離鈞閉了閉眼睛,不得不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這才乖。”程郁央揉了把他的頭發,擁住他的脖頸,以一個面對他的姿勢緩慢坐下去。

裙擺邊緣在黑色底布上,散出了一朵花的形狀。

幸好有遮擋,不至于太羞人。

程郁央顯然沒打算結束對他的懲罰,微微掀起部分,抓住他腦後的頭發強迫他低頭去看。

“好好兒看着,”程郁央面無表情,一字一頓地說道,“看我是怎樣吃、桃、子、的。”

賀離鈞想要挪開視線,奈何兩只眼珠跟被膠水黏住、固定住了一樣,無法轉動分毫。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桃子淪為盤中餐。

吃桃子的過程并不十分順利。

未完全成熟的桃子是青澀的,果肉質地堅實,一口咬下去牙齒卡在其中不上不下的。

艱難地拔出牙齒,想了個辦法,将桃子泡在熱水裏,泡到表皮染上甜糜的汁水,終于順利吃進肚中。

脆生生的果肉在齒間被嚼碎,只剩下堅硬的桃核。

這個時候,可以取一把小刷子,沾上少許溫水,來回快速刷上個幾百次,保持足夠的耐心,細致地刷掉表面縫隙裏殘留的所有果肉纖維。

一個幹淨漂亮的桃核到手了。

所描述的過程重複個數十次,所得到的桃核便能串起來制作成漂亮的桃核手串。

時時刻刻地,拿在手上把玩。

大量炫目的白光出現在眼前。

如同擡頭直視着正午的陽光,雙眸刺得生疼,眼淚止不住地漫過了臉頰,蜿蜒出數道淚痕,連上方程郁央的面容也在漣漣的淚水裏糊成一團。

“你哭什麽呢?”程郁央擡手撐在他汗津津的胸膛上,溫柔地拂去他臉上的淚水,“是因為我在吃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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