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的教育下來, 倒是讓鹿青崖說的口幹舌燥,詞量見底。
蕭天沉靜的斂着眉目,骨節分明的大手提起黑瓷茶壺, 緩緩倒了一杯茶推到鹿青崖手邊,“師尊,喝口水吧。”
修長的指間帶着淺色的薄繭,那是常年握劍留下的印記, 白皙的指尖和黑瓷茶盞接觸時相得益彰。
鹿青崖低頭時不經意間看見,發自內心的感慨道:“徒弟,你的手真好看。”她上下打量着坐在對面的蕭天。
他今日穿了一身素白色的法衣,衣上沒有複雜的花樣,只有陣法運轉時不經意間洩漏出來的冷光。配上他冷崤的眉眼和表情,比鹿青崖這個吊兒郎當慣了的還要像前世修真小說中的高冷仙尊。
【不愧是龍傲天,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帥氣。】
蕭天的手頓住,随後緩緩收回,語氣平淡, “師尊,這裏不是秦樓楚館,師尊莫要調戲弟子。”
還有,到底什麽是龍傲天?
他已經不止一次從師尊這裏聽到這個新奇的詞語,單獨每一個字他都能理解,但放在一起卻讓人分外疑惑。
鹿青崖支着腦袋笑了笑,側坐着身翹着二郎腿, 将放浪不羁的樣子表現了個十成十,“怎麽能算調戲, 這是師尊對你的誇獎。”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在我眼裏就像兒子一樣, 吾兒英俊潇灑, 師尊誇獎你一下又有何妨?再說了,若真是在青樓,你現在就應該将手遞過來,讓我好好揉搓一番。”
嘴上的話說的分外熟稔,像是做多了這樣的事情。
蕭天放在膝上的手一緊,五指緩緩攥到了一起,他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不悅,聲音淡淡,“師尊對這些如此熟練,想來定然是經驗豐富。”
話裏明晃晃的帶着幾分情緒,但此時鹿青崖心中思緒漸遠便未能聽出。
她懷念的望着東方,一副可惜極了的樣子,“以前和孟離經常去,揚州那邊的評彈最是好聽,吳侬軟語的,姑娘們一開口,骨頭都能給酥軟了。”她嘆了口氣,“只是可惜,原本和那些姑娘約好了過兩年還去看她們,誰知道竟然一覺……”
“師尊!”
鹿青崖話未說完,蕭天便猛然站起身,聲音裏透着幾分煩躁,“弟子還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說完連禮都未行,便拂袖離開了。
徒弟難得有一次出格,鹿青崖只覺得分外新奇。往常無論何時,蕭天總是一副冷靜自持的樣子,做事向來有條不紊,便是再緊急的情況下都能進退有度,此刻卻黑了臉。
怪哉,這是吃醋自己在外面陪那些莺莺燕燕,不着家陪他了?
鹿青崖被自己的想法樂得逗笑,盯着蕭天快步離開的背影克制的沒有笑出聲。
果真是小孩子。
——
接下來幾日,蕭天就像刻意躲着她一樣,每天喝了補湯便推脫自己有事。鹿青崖單方面認為這是來自小孩子的叛逆,便樂得看他變扭的樣子。
一方面,她本身就是這樣的性格,從不愛插手別人的事情。在她看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身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無需插手。另一方面,她所修的道法也正好主張這樣萬事不留心。
鹿青崖興趣來的快,去的更快。不過幾日過去,她連送補湯拉近和徒弟的距離都懶得做了,每天不是拉着孟離喝酒,就是拉着師兄師姐練劍。
最大的受害者刑岐苦不堪言,捂着劃破了的臉皮疼的嘶嘶亂叫,“師!妹!打人不打臉,你能不能別對我的臉動手!”
“我還指望着用這張俊臉讨媳婦呢!”刑岐氣的夠嗆,無論他做了多麽嚴密的防護,卻總能被鹿青崖找到破綻,專對着他的臉下手。
鹿青崖掏掏耳朵充耳不聞,“誰讓你修為不精打不過我,你要是早點突破,也不至于被我打成這樣。”
刑岐氣的跳腳,憤憤不平的收起劍,“機緣機緣!我靈力積攢早就夠了,就差一個機緣。”
誰修煉像你一樣,一口氣就到了化神。世間修士千千萬,哪一個沒被機緣卡過境界。
這樣的對話幾乎每隔幾天便會進行一次,鹿青崖早已聽的煩悶,“你就沒想突破,你若是想,此刻早就下山尋找你的機緣去了。”
這話說的對,刑岐就是沒這樣的想法。
修煉到他這個境界,壽命幾乎無限延長,上千年的光陰怎麽能不好好享受?
他捂着臉,吐槽道:“你不懂,修為太高了不好找道侶,我現在這種修為就剛剛好。”
修真界完全和凡人世界相反,在這裏,越有錢有勢的越找不到道侶。
原因無他,修為不符,高的一方容易被采補。
修士體質特殊,全身被靈氣覆蓋,幾乎可以說是靈氣構成的人。而修為不同的兩個人在一起,就好像熱傳遞一樣,溫度差的再大,最終雙方都會達到同一個溫度。
又介于如今修真界修士普遍道德感極強,誰都不願意做那個采補他人上位的,因此修為就成了如今相親的一大重要看點。
當然,也有人恬不知恥,專門投機取巧,俗稱──養爐鼎采補。
這種使用歪門邪道強行逆轉靈氣,一經發現便會被其他人所不齒,遺臭萬年。
“孟真人說她有很多師妹,個個美若仙女。”刑岐一副春意盎然的樣子,捂着臉笑的有些腼腆,“等到孟真人成了二師嫂,以後咱們和丹宗就是姻親關系,到時候讓孟真人牽線搭橋,給我也讨個媳婦,咱們親上加親。”
刑岐算盤打的響亮,捂着臉發春的樣子讓鹿青崖一陣手癢,呲着牙皺眉,嫌棄的看着刑岐,“你出息點!還沒到春天呢。以後出去別說是沖虛山的,丢死人了。”
刑岐也意識到自己有些想入非非,很快收斂了起來,輕咳一聲挽回顏面,“總之,不跟你打了,我去找二師嫂上藥,提前打好關系。”
他剛才發春的樣子在鹿青崖腦中久久揮之不去,惡心的她擺擺手,一句話都不想說。
等他離開後,鹿青崖頓時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收起劍慢悠悠走在路上,鹿青崖照例消磨時間。
修士就這點不好,壽命太長,以至于時間都成了可以随意揮霍的東西,前世的“一寸光陰一寸金”在修真界根本行不通。
走到演武場邊上,兔狲一看見她便快步跑了過來,蹲在她幾步前的位置清理幹淨自己,靈活的跳進鹿青崖懷裏。
“主人!”
鹿青崖摸了摸兔狲柔順茂密的皮毛,順手拿出一塊上品靈石,“走了孫子,回去睡覺。”
她起的名完全沒有用途,一開始鹿青崖還規規矩矩的叫它“謝狲”,後來相處久了,便不自覺的喚成了“孫子”。
上輩子到死都是孤苦伶仃,這輩子倒是兒孫滿堂了。
這種另類的關系,鹿青崖自己都覺得好笑。
行至一片樹林時,鹿青崖不經意間和消失許久的蕭天視線對上了。
鹿青崖打量着眼前的景象——蕭天正和一個女孩兒面對着面說話,女孩好像在害羞,雙手背在身後低着頭,腳尖不自覺的在地上蹭來蹭去。
而蕭天,正一眨不眨的盯着鹿青崖。
一看這情形,鹿青崖便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
【龍傲天的桃花來了。】
看蕭天的眼神,估計也是不希望被打擾的。
她自覺的給自己套上隐身的術法,不去打擾年輕人的戀愛。作為一個家長,她無權幹涉孩子的戀愛,只需要在他走上錯路時及時糾正就好。
術法徹底生效前,鹿青崖笑着沖蕭天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嘴上也無聲的說着:“加油!”便徹底消失在蕭天眼前。
但她從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看戲的機會,便悄悄斂了氣息湊近,準備看一場近距離的告白。
鹿青崖一消失,蕭天便收回了視線,眼神有些黯淡失落。
他以為……
算了,他在想什麽。
“蕭師兄,你還記得我們當初在教化堂嗎?”面前的女孩兒有些害羞,紅着臉道,“你幫過我一次,從那天開始我就覺得蕭師兄是我心目中的蓋世英雄。”
“……”蕭天心情不佳,最近總是煩躁,便沒有說話。
女孩也有些尴尬,貝齒緊咬着唇,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啧,真不懂事啊,也不知道回個話,讓人家女孩子這麽下不來臺。】
蕭天眼神突然一亮,不動聲色的擡起頭看向周圍,環視一周後卻又什麽都沒發現。
他聽到了師尊的聲音,可是師尊不是走了嗎?
【不行,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這個熊孩子。】
正疑惑間,他再次聽到,心底隐隐有了猜測。
蕭天猶豫了一瞬,試探性的緩緩開口,“寧師妹,你究竟想說什麽?”
寧琦終于聽到蕭天的回複,剛才升起的退意瞬間便煙消雲散。蕭師兄如此一個性格冷漠的人,以前遇到這種事情向來是轉頭就走,毫不留情,這次肯回她的話,是不是就說明她在蕭師兄心裏是不一樣的?
聽着蕭師兄低沉磁性的聲音,寧琦害羞的透底,一咬牙,磕磕巴巴的道:“師兄!請收下的我的信!”說完便強塞進了蕭天的手心,捂着臉轉身便跑了。
鹿青崖看着蕭天呆楞的表情,将自己埋進兔狲的肚皮處憋着不笑出聲。
【被送情書了啊,你小子,豔福不淺啊。】
作者有話說:
鹿青崖:乖兒子。
蕭天:……不知道為什麽,我好像不想做兒子。
鹿青崖:那你想做什麽?
蕭天:(疑惑)其實我也不知道。
清清嗓子,上感謝名單:
哈哈哈哈哈好好上學哈哈哈哈哈,我2月18才開學哈哈哈哈哈
放心,等你上大學以後你就也能像我一樣快樂了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