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得起你
回家之前,趙寒雁從尚食坊打包了幾樣特色酒菜。
江竟遙也算是要上戰場了,她自然要為他踐行。
這一晚,趙家人齊聚一堂,他們圍坐在飯桌前。
今夜月明星稀,趙寒雁直接将飯桌搬到院子中,大家就着月色為江竟遙踐行。
“阿遙啊,明日你就要啓程去雲城了,多吃些。”趙母将雞腿夾到江竟遙碗中,她眼神慈愛,語氣溫婉。
想起一年前他和趙寒雁剛成親時,趙母也是将雞腿夾給他,那時他只覺得惶恐,那時趙家也窮,一年吃不了幾次炖雞,一只雞腿都不知道該如何分。
短短一年,趙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趙父的身體好了一大截,趙家也富了起來。如今的趙家想吃雞肉便吃雞肉,想吃豬肉便能去集市上買。趙家還多了兩個人,阿月和孫盼兒。
“謝謝阿娘。”江竟遙有些唏噓,他咬了一口雞腿,雞肉緊實,味道極好。
“阿遙啊,待你上了戰場,千萬不要緊張——”
趙父還未說完,就被趙母打斷了:“老頭子,你老糊塗了!阿遙哪是上戰場,他是去參加秋闱!”
“哎呀,看我這嘴,以前說上戰場說習慣了。”趙父笑着道:“總之,阿遙,你千萬不要緊張,就算今年考不中,咱還有三年後呢。”
“我看你還是別說了。”趙母夾了一塊雞肉直接塞到趙父的嘴裏:“別亂說話!”
趙寒雁幾人都被逗笑了。
“好了好了,”趙寒雁咽下一口吃的,而後清了清嗓子道:“食不言寝不語,都別說了,先吃飯!”
江竟遙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他知道,趙父趙母也是關心他。
吵吵嚷嚷地終于吃完了飯。
桌子也被收拾幹淨了。
趙母把鄰居們這幾日送來的葡萄拿了上來。
“葡萄是你劉嬸兒送來的,她家院子裏自己種的葡萄樹,”趙母将喜好的葡萄放在桌子上:“我昨日去看了,那葡萄藤上密密麻麻,結了厚厚的果子。你們快嘗嘗甜不甜。”
趙寒雁聞言伸手拿了一粒葡萄,那葡萄呈深紫色,個個圓潤飽滿,看着就很甜。誰知道,剛咬下去,趙寒雁的臉便皺成一團。那麽漂亮的紫葡萄居然是酸的!
趙寒雁不信邪,又随機撿了幾粒葡萄,沒想到也是酸的,但酸中又帶了一絲甜。趙寒雁吃得有些上瘾。
趙父也把提前丢在井裏浸泡的西瓜提了上來,江竟遙剛準備去廚房拿菜刀,孫盼兒便從廚房裏拿着菜刀出來了。
“阿遙你坐着別動,我來。”趙父說着從孫盼兒手裏接過刀,手起刀落偌大的西瓜便被切成了塊兒。
“快來吃,快來吃!”趙父把西瓜遞給孫盼兒和阿月,又給趙母和江竟遙各拿了一塊,見趙寒雁還在吃葡萄,他便沒給她拿,“這是老李頭種的,你們嘗嘗甜不甜,不甜的話我找他算賬去!”
衆人都被趙父的話逗笑了。
淡淡的月光下,趙家人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起談天說地,夏夜的風吹走了白日裏的喧嚣和燥熱,連蟬鳴聲都顯得幾分悠然。
趙母見趙寒雁一直在吃葡萄,便也撿了一粒紫紅色的葡萄放進嘴裏,剛咬下,酸溜溜的汁水便在唇齒間蔓延開來。
趙母的整張臉皺成一團,連忙把嘴裏的酸葡萄吐出來,她見趙寒雁一直在吃,還以為葡萄很甜,沒想到這麽酸。
她剛想開口,視線掃過一邊吃葡萄一邊看着江竟遙的趙寒雁,突然想到了什麽。
趙母按下心裏的激動,慢慢走到趙寒雁身邊坐下,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趙寒雁平坦的小腹。
也許,再過幾個月,他們家便要添新人了。
夜色漸深,趙父趙母到底年歲已大,互相攙扶着回屋了。阿月見狀也拉着孫盼兒回去睡覺了。
原本熱熱鬧鬧的小院只剩下趙寒雁和江竟遙。
趙寒雁這些日子也很辛苦,李木匠的加入讓她可以撿起自己原本擅長的提線木偶戲了,她熬着夜重新設計新木偶。木偶做好了,還要教阿月她們。
幸好,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走上正軌,一切按照計劃向前走。
趙寒雁望向虛空的一點,她正在構思新劇本的劇情,但總靜不下心。
突然,她感到眼前一黑,擡頭一看,原來是江竟遙把凳子挪到她的身邊,擋住了光亮。
“娘子,”江竟遙語氣悵然:“明日我就要出發去雲城了。”
“嗯。”趙寒雁點點頭,道:“我知道,明日早些起,早點去雲城那邊安頓下來,休息好才能有精力考試。”
江竟遙看向趙寒雁的雙眸,月光灑在她的眼睛裏,像細碎的星光。
他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趙寒雁今晚吃了許多葡萄,身上也沾染了一絲葡萄的清甜。江竟遙忍不住将腦袋靠在趙寒雁的頸窩,這個距離很近,仿佛只要他一轉頭,就能親上趙寒雁的臉頰。
趙寒雁原本想推開他的,但想了想又放下了手。
已是深夜,即使兩人靠在一起也不覺得燥熱。
趙寒雁猜測江竟遙也許是要去考試了,有些緊張。她回憶着當初院長高考前對她的安慰,擡手撫上江竟遙的腦袋。
江竟遙的頭發很軟,趙寒雁的手輕柔地撫摸着他的發絲,安撫道:“阿遙,別擔心。”
江竟遙不說話,只是用腦袋蹭了蹭趙寒雁。
趙寒雁輕笑一聲,語氣溫柔:“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夫子。”
“退一萬步,即使此次考不中舉人,咱們還有下次。”
“再不濟,還有我。戲班子如今越來越紅火,我養得起你。”
說罷,兩人誰都沒有再開口。
小院裏一片沉靜,只能聽到蟲鳴。
“娘子,”江竟遙突然開口道:“我能親親你嗎?”
“嗯?”趙寒雁眼神一轉,她又往嘴裏扔了一粒葡萄,随即不等江竟遙反應,便主動親上了江竟遙。
這一次并非是淺嘗辄止。
趙寒雁用舌尖将那粒葡萄渡進江竟遙的嘴裏,葡萄嬌嫩,幾個來回便被碾出了汁水。酸酸的,甜甜的。
江竟遙好似缺水的旅人,好不容易找到一抹甘泉,便不舍得放開,極力汲取水中的甘甜。
葡萄的清甜在唇齒間炸開,令人上瘾。
趙寒雁仰頭看着遙挂在黑色夜幕裏的彎月,只覺得心頭一陣悸動。
江竟遙的胸口貼着她,急促的心跳隔着幾層薄薄的夏衣傳到她的胸口,連帶着她的心髒也開始劇烈地跳動。
她擡手勾住了江竟遙的脖頸,好讓兩人之間的距離近一些,再近一些。
第二日。
趙寒雁頂着紅腫的嘴唇出門,江竟遙也差不了多少,甚至他的嘴唇上還有某人不小心咬下的細小傷口,只是江竟遙原本就是薄唇,即使嘴唇腫了一些看着也不明顯。
早飯是小米粥配腌菜,趙母也不知道在腌菜裏放了什麽,那腌菜一股子辣味。
趙寒雁低着頭連吃了好幾口。
“慢點慢點,”趙母連忙開口制止她:“吃多了傷胃,你看你,怎麽連嘴唇都辣腫了。”
達到想要的效果之後,趙寒雁便不再低頭掩飾了。她面上笑得一臉和煦,無人知道,飯桌下,她的繡花鞋踩在江竟遙的腳上。
“這個腌菜挺好吃的,夫君你嘗嘗。”
“謝謝娘子。”江竟遙微笑着夾着腌菜送進嘴裏,他原本就吃不得辛辣,如今嘴唇上又有傷口,腌菜一碰到嘴唇便是一陣刺痛,江竟遙卻恍若未覺,笑着将腌菜咽下去。
眼看江竟遙又伸着筷子去夾腌菜,趙寒雁終是于心不忍,拽了拽他的衣袖。
“……快吃飯吧。”趙寒雁小聲道,随即又找補道:“等一下就冷了。”
“好。”江竟遙眼含笑意地應下。
趙寒雁覺得那笑容有些礙眼,本想發作,又想到今日江竟遙就要啓程去雲城準備鄉試。
天大地大,考試最大。
用完早飯後,江竟遙拿着趙寒雁昨夜給他準備的包袱準備出發。
趙家人一路送他至村頭,江竟遙連連拒絕:“阿爹阿娘,外頭天熱,你們就不要出來了,仔細中暑。”
“傻孩子,我們就送送你。”趙母道。
趙寒雁沖江竟遙搖了搖頭,既然趙父趙母一直堅持,就随他們去吧。
村民們見趙家人全家齊出動,主動問道:“是送你家阿遙去參加鄉試嗎?”
趙父點點頭:“是啊。”
“阿遙好好考啊,我們等你上榜的好消息!”
江竟遙笑着點點頭。
走到村口,江竟遙停下了腳步,他輕聲道:“阿爹阿娘,就送到這裏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趙父趙母也不再堅持,趙母走到江竟遙身邊,從袖中取出一枚黃符遞給江竟遙:,她道:“阿遙,這是阿娘前些日子去廟裏求的,說是可以保你高中,你帶上。”
江竟遙并非迷信之人,自然也不相信一張薄薄的黃符就能助他高中,但他也知道這是趙母作為長輩對他的祝福,便收下了。
“謝謝阿娘。”
“行了老婆子,”趙父開口道:“阿遙也該出發了,咱們先回去吧,讓他們小兩口說說話。”
說罷,趙父拍了拍江竟遙的肩頭,随即便帶着趙母回家。
“娘子,”江竟遙靠近趙寒雁,語氣哀怨:“你就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