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盧夫人帶着幾分哀求的眼神下, 鹿青崖甚至不自覺的轉移了視線,不敢去看那雙盈滿了淚珠的雙眼。
若是從盧夫人的角度出發,自己辛辛苦苦養育了十八年的女兒, 每日精細的照顧着,關愛着,心裏常常挂念着,憂心着。剛清醒沒多久便要分離, 母女二人尚未建立雙向的深厚的感情,便又要忍受可能一輩子的分離。
這對一位母親來說是難以言喻的痛楚,無異于生生剜去她的心肝。
鹿青崖語氣輕飄飄的,透着一股子滿不在乎的随興感,“算了吧。”
雖然作為一個華夏人,鹿青崖打從心底裏就有着對修仙的向往與渴慕,可在這樣一份濃重的母愛下,鹿青崖甘願放棄。
這是她上一輩子從不曾擁有過的,她想有一個家, 想有愛自己的親人。
“你……你不願意嗎……”對面的蕭天臉色變了變,那種随時都要哭出來的情緒更明顯了幾分,“你不想飛升嗎,飛升了就能擁有無盡的壽命,一念之間便能改天換地。”
“真的,我沒有騙你,你的天賦很好。”蕭天笨拙的描繪着修真的好處, 盡力将修煉描述的輕松愉快,“我現在很強, 雷劫什麽的我可以幫你抗下來, 只要你點個頭。”
“一點都不累的, 只要你點個頭。”
蕭天将自己放得很低,承諾下來的事情簡直驚世駭俗,可惜此時的鹿青崖完全不了解修真界的規則,因此也未曾聽出來什麽。
“嗯,謝謝你,但我想陪着我的父親母親。”鹿青崖面色平靜,即便在聽了蕭天給的無數承諾後依舊面色不變,沒有絲毫心動,但看着蕭天神思不屬的樣子,她還是不自覺的放輕了些語氣,“他們為我的事情傷心了很多年,我想以後多陪陪他們。”
師尊,我也等了你十八年。
蕭天恍惚着,眼皮慢慢垂下,遮掩住了底下那一閃而過的嗜血的瘋狂。心底邪念似藤蔓一般,一生出便野蠻生長,叫嚣着将師尊直接擄走。
師尊從身到心都該是屬于他的,每一絲,每一毫,無論□□,抑或者是精神。
蕭天的手動了動,放在膝上的手愈發收緊,五指死死的掐住自己,直至感覺到手下溫熱的濕意。
過了許久,他才恢複到剛才的狀态,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只是唇色有些蒼白,虛弱無力,“一切……按你的意思來吧。”
說完這句話,蕭天便身型消散,轉眼間消失在了原地。
鹿青崖還沉浸在看見一個人憑空消失的驚奇中,便被盧夫人一把抱在了懷裏,濕熱的眼淚浸透了她肩上的衣襟,她聽見盧夫人語無倫次的哭聲,“讓娘自私一回,我的兒……我的兒啊……”
盧夫人身型瘦削,肩膀單薄的像紙一樣,鹿青崖回抱過去時只摸到了滿背的骨頭,她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安慰到,“阿娘,莫哭。”
聽到女兒的關心,盧夫人反而哭得愈發厲害,似要将常年折磨着她的痛苦和不安一并宣洩出來。
這些年,她常常以淚洗面,沉浸在愧疚中難以忘懷。
她總認為是自己哪裏德行有虧,才讓報應應在了女兒身上,因此常伴青燈古佛,多行善事只為消了業障。
鹿青崖雖不能切身體會她的痛苦,但人類的情感是相通的,是極具有渲染力與共鳴力的。在盧夫人強勢的眼淚攻擊下,鹿青崖眼底也漸漸湧上了幾分淚意。
她用側臉輕輕蹭着,感受着來自于母親的愛意,整個人被圈在溫暖的懷抱中,“阿娘,莫怕,女兒以後都會陪着你的。”
……
盧夫人大肆哭了一番,耗盡了她所有的氣力和精神,漸漸在鹿青崖懷裏睡了過去。
整間屋子為了迎接蕭天已經清空了所有人,連侍女都等在了院子外面。
鹿青崖感受了一會兒,确認盧夫人已經睡着後,她小心翼翼的将她摟住,在叫人和自己來之間衡量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自己來。
她動作迅速,輕快的将盧夫人抱起,朝着院子外走去。
出乎意料的,她這小胳膊小腿的樣子竟然能輕松抱起一個成年人,還沒有感覺到絲毫吃力。
鹿青崖下意識的沒從自己身上原因,而是先入為主的認為是盧夫人實在太瘦了,于是她愈發心疼,決定以後要好好養一養阿娘,多對她關心關心。
剛出院子,寶珠便迎了上來,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鹿青崖懷裏睡着的夫人,便識趣的沒有出聲。
鹿青崖壓低了聲音,“帶路,去夫人的房間。”
寶珠福了福身子,無聲的在前面領路。
盧夫人院子旁的耳房便是個小佛堂,佛像前常年燃着香火,檀香味幾乎浸透了木頭,便是在正屋裏都能隐隐聞見幾絲。
将盧夫人輕輕放在床上,鹿青崖後退一步,将剩下的交給侍女。
寶珠候在門外,恰時的給鹿青崖披上鬥篷,卷邊的一圈白色絨毛将鹿青崖團團圍住,襯得她小臉愈發嬌俏。
寶珠仰面,“姑娘,夜裏深了,早些回去休息為好。”
鹿青崖點點頭,回到屋子時寶珠已經放好了熱水。
輕褪羅衣,鹿青崖邁步踏入水中,屋內寂靜,只有角落火盆裏的銀絲碳劈啦啪啦的響着。
此時剛過冬季,尚有些春寒,白日裏倒好,夜裏洗澡時便要燃着炭火,再加上桶內熱水蒸汽熏染,她閉目靠在浴桶的檐上,不自覺便有些犯困。
水面上漂浮着豔麗的玫紅色花瓣,将底下的風光遮得嚴嚴實實。
早已消失的蕭天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鹿青崖身後,望着她的背影緩步走到鹿青崖身邊,将側臉輕輕的貼在鹿青崖潔白光潤的頸側。
近距離感受着那溫熱而又富有生機的軀體,蕭天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低聲輕喃:“師尊……”
他并沒有什麽過分逾矩的動作,一言一行之間無不透露着克制二字。
僅僅是用側臉輕蹭着師尊,蕭天內心就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感。此時他真如鹿青崖所說,像只狗兒一樣,只是他這只狗在被抛棄的陰霾下獨自流浪了許久,心底那一抹願望早已變質,若是主人不要他,他再不會像從前那樣乖巧懂事。
蕭天眼角赤紅,絲絲血色暈起,眼底逐漸湧起瘋狂的意味。
師尊不要他……師尊不要他……師尊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抛棄了他……
他神智逐漸陷入混亂,眼神也不甚清明,心底剛被壓下的執念此刻再次跳出,叫嚣着将師尊直接帶回小青峰,囚在他的院子裏。
想到這裏,蕭天愈發興奮,呼吸加快,急促的聲音像是喘不過來氣一樣。
最終,他張開嘴,一口咬在了鹿青崖的頸側,唇與皮膚相接的縫隙處落下濃稠的鮮血。
脆弱脖頸暴露在外被一只兇獸叼在齒下,輕輕一咬便能結束她的生命。鹿青崖在夢中都感受到了那種如芒在背的恐怖,眼皮不安的動了幾下,似有所覺。
蕭天叼着那塊皮肉,在咬下去的瞬間恢複了神智,他終究還是舍不得讓師尊疼,只是用齒輕輕的在那一小塊地方研磨,酥酥麻麻的感覺順着這裏傳遍了鹿青崖全身。
齒舌間的肌膚柔脂細膩,蕭天含着這一塊皮肉,像是在品嘗甜到發膩的麥芽糖果。他伸出手扶住鹿青崖,往前探了探身子,準備更進一步。
“姑娘,可要添些熱水?”門外突兀的響起寶珠的聲音。
蕭天動作頓住,随後緩緩挪開了幾寸唇舌,又眷戀的湊上前親吻了兩下,才依依不舍的移開。
他拘了一把水洗幹淨鹿青崖脖頸後的血漬,那塊皮膚經過許久的折磨,紅的發紫,宛若一道烙印,為鹿青崖打上屬于蕭天的标記。
蕭天盯着那一塊地方,眼神幽暗。
屋外,寶珠又等了半晌。
見屋內遲遲沒有聲音,她輕手輕腳的推開門走進去,小姐正歪着頭靠在浴桶邊緣,睡的正香。
她走上前探了探水溫,指尖觸碰到了涼意,再泡下去小姐明日定然要發熱。于是她輕輕推了推鹿青崖,将她喚醒,“小姐?小姐,醒一醒。”
鹿青崖悠悠轉醒,困頓的打了個哈切,眼角落下幾滴淚水。
白天玩了一夜,傍晚又喝了些酒,再加上屋子裏氣溫高,她竟然不自覺的睡了過去。
不習慣洗澡都有人伺候,鹿青崖沖着寶珠腼腆的笑了笑,“寶珠姐姐,我自己來吧。”
打發走了寶珠,鹿青崖才施施然的從浴桶中出來,裹上巨大的巾帕擦幹,換了一身幹淨的裏衣,躺在床上困頓的睡了過去。
另一方。
蕭天剛一出盧府,便再也維持不住力氣,靠着樹幹緩緩坐到地上,嘴角不斷有鮮血溢出,濃稠又散發腥氣,裏面還混着不知名的肉塊。
安靜的空間內突然傳出一聲冷哼,書靈緩緩現出真身,重滿鄙夷的看着蕭天,道:“沒出息。”
堂堂龍傲天大男主,如今半步飛升的修真界第一強者,竟然為了情情愛愛走火入魔,甘願受着反噬也要留在下界。
蕭天沉默着,全當書靈是在放屁。
他靠着樹幹,身上散發着滿足,擡頭望向月亮的視線眷戀又開心。
師尊,終于等到你了。
作者有話說:
對于這樣一個從小缺愛的人,興趣在親情面前是可以毫不猶豫放棄的。
下本又想開古言了,可惡,查論文都快把大綱寫完了。